第16卷 楚留香傳奇
第344章 當世劍客，孰為第一？（二）
他持劍而立，微微一笑道：「你敗了。」
那巨大人形骷髏手中同樣出現一個黑色氣劍，滋滋，白芒閃爍。
一招既過，兩人身形同時往後掠去，相距三丈，飄然立於牛皮繩上。
「啊！」
一針見血。
無論先前兩人劍法如何奇詭，跟眼前這神乎其神的一幕相比，卻都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能比了。
他劍法精妙，葉鋒劍法同樣妙絕。
這一次，就連葉鋒眉頭也不禁輕輕皺起。
噗！
鐺的一聲巨響，氣劍與那道閃電相擊，火星迸濺而出！
但該如何拚命一搏？！論劍法，兩人是旗鼓相當，縱然自己能勝得一籌半籌，可內力已經跟不上，正如葉鋒所言，自己已失了先機，如何能打？！
瞎貓碰上死耗子，這一次，眼光不怎麼樣的胡鐵花卻一語道破了真相。
楚留香搖了搖頭，道：「他精神力激發出來，能否贏了葉鋒，我不知道。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正如迴光返照一般，縱然他能贏得了葉鋒，自己卻也是必死無疑了。」
胡鐵花喜道：「那薛大俠贏的概率豈不是非常大？」
楚留香搖了搖頭，楠楠道：「精神力。」
胡鐵花已看得呆住，連連咋舌，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了。
若要以瀑布來形容薛衣人所用劍法，那葉鋒使將而出的，就是閃電，猛若雷霆的閃電！
虎跳峽牛皮繩布橋上，薛衣人原本也放鬆地輕吐一口氣，但隨即，他瞳仁驀地一縮，厲聲道：「你！！」
眾人瞠目結舌，誰也不知道，適才他明明已經顯露敗勢，內力跟不上了，卻又為何能再度爆發出這般驚駭的實力。
蘇蓉蓉、宋甜兒等四個女孩，全都失聲叫了出來。
唰！
簡潔、利落，一如他的劍法，沒一絲是多餘的。
現場武林中人嘩然一片。
楚留香目光凝視牛皮繩布橋，緩緩道：「的確如此。只要他還是人，就一定逃不過這個定律。但是，他接下來要刺出的那一劍，也許並不需要內力！」
不過還好，先前對攻，他一直牢牢掌控局面，九陽神功、九陰真經總綱，乃至於小成的神照經，皆是絕頂的調養內功，他並未受到多大損傷。
葉鋒嘴角輕輕彎起，這就足夠了。
葉鋒雙目驟然一眯，他什麼都算計好了，卻沒能將這意料之外算計到……薛衣人竟是黑化了！！
原本葉鋒也沒打算只憑這幾句嘴炮，就讓薛衣人扔劍認輸。
先前薛衣人、
薛衣人身前白色盾牌，一層層被葉鋒刺破。
楚留香卻是苦澀一笑道：「直到今日，我才發現，葉鋒非但武功奇絕，機變更是傲視天下。老實說，這樣的人物，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葉鋒這一劍，也是妙絕天下，但不同的卻是，眾人誰都能看清這劍法的絕妙了。
這一招，他好像的確是敗了。
這一招雖然兇險，兩人卻也都不是傻子，劍招雖然未變，但腳下是步步生蓮，早已各自移開，錯過了這一劍。兩人雖然都受了傷，劍尖所至，也都是身上要害部位，卻並不致命。
豆大的冷汗自額頭涔涔流下，血液加速流動，心臟加快跳動，身體似要爆炸一般……這縱橫一世而不敗的劍客，竟中了算計，陷入必敗的絕境之中！！
「什麼？」
李太白《宣州謝胱樓餞別校書叔雲》中曾言：「抽刀斷水水更流。」葉鋒這閃電之刀，就一下快過一下，揮斬在瀑布劍氣上。
葉鋒這一劍，當真是勢如破竹，可明眼人卻也都能瞧見，他這一劍，已漸漸顯出頹勢，前刺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顯是這雷霆一擊，已經勢衰。
斬龍發出龍吟般的聲響，葉鋒雙腳在牛皮繩布橋上一蹬，就如蹬在蹦蹦床上，整個人已飛身而起，唰的白光一閃，一劍刺向薛衣人咽喉。
這一次，凡事總能說點兒什麼的楚留香，卻是苦澀笑了下，搖了搖頭，道：「左二爺，我也不知道薛前輩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安心看著吧……」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更讓你側目稱奇的是，除了這一層淡淡光輝，一個更大的「人」形，驟然附身於薛衣人，漸漸高大起來。
葉鋒揮劍而起，鐺的一聲清響，猶若兵刃相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氣劍被葉鋒一劍斬斷，卻並未散去，而是一化為二，再度往葉鋒身上刺去！
亂石飛舞，塵霧瀰漫，虎跳峽兩側絕壁，出現無數道裂痕，陽光耀眼奪目，但放在眾人眼中，卻遠遠不及葉鋒、薛衣人這驚天一戰。
葉鋒緩緩道：「你內力與我相比，稍遜一籌。但經驗老道，這是你的優勢。而年輕氣盛卻是我的優點。所以適才那一劍，
胡鐵花也不懂，好在他身旁還有一個頭腦比較聰明，什麼都懂一點兒的楚留香，於是他開口道：「老臭蟲，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的天，那是什麼？！」「魔鬼……魔鬼下凡！！」「啊啊啊——」
所以他準備最後一搏！
怎麼辦？！怎麼辦？！
胡鐵花瞪著眼睛，急道：「到底是什麼，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啊！」
說起來，這一劍仍然是不相伯仲，平分秋色。所有人眼中所看，腦中所想，都是如此，包括楚留香，也包括薛衣人，唯一沒有包括的……是葉鋒。
敗了？
這一次，就連中原一點紅都不禁開口道：「他那一劍，內力已然衰竭。只要他還是人，就算要再度發力攻擊，也該有緩衝、調息內力的時間。」
直到這一刻，現在所有人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有所緩解。雖然只是以來我往，簡簡單單過了兩招，但所有人心弦激蕩，緊張壓抑。
所有人都成了丈二的和尚，眼露疑惑，不解地看著薛衣人，誰也不知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
不論薛衣人嘴上怎麼說，但只要自己說了，他聽了，心裏就一定會有想法，只要有想法，那就成了。攻城者，攻心為上。至理名言。
葉鋒雙目一寒，體內血性同時被激發出來，目光堅毅，大聲道：「好！我就讓你踩一下！」
嗆啷！
只見薛衣人右手長劍翻轉，橫向一斬，霎時之間，勁風大作，嗤嗤聲中，一道氣劍如影隨形，隨即橫向斬向葉鋒。
胡鐵花笑了一下，下意識地準備反駁楚留香。
兩人你來我往，沒半分頹敗之勢，但眼力高者，卻已看出，先前那兩敗俱傷的一劍，已漸漸顯出了作用……薛衣人劍法仍井然有序，殺氣仍是月滿中天，但劍氣已是外強中乾。
這他娘完全是虛空御劍術了！！
左首亭子中，左輕侯輕輕嘆了一口氣，頗感欣慰道：「這老匹夫，實力畢竟還是高了一籌……」
驚雷響徹山谷，一道雷霆般的閃電出現。
他劍法上的造詣，早已過了無招之境，現下突然使出中規中矩的劍招，完全是順勢而為，頗有些返璞歸真的味道。
他猶如一隻步入暮年的猛虎，驟然厲喝道：「好劍法！！」餘音未了，手腕一抖，長劍同樣點出，直往葉鋒心臟刺去，竟是不管不顧，拿出了兩敗俱傷的打
突然爆出兩朵血花，一朵是薛衣人的，另外一朵是葉鋒的。
瀑布是長江大河，傾瀉不斷。閃電卻是電光火石，撲閃不停。
當然，也不是毫無印象。
別人都瞧了出來，薛衣人沒可能感覺不到。事實是……自家事自家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
左輕侯瞪著眼睛，喃喃道：「這老匹夫……這老匹夫竟要敗了不成？」
葉鋒大笑一聲：「好魄力，不愧是天下第一劍！」卻同樣是劍招不改，仍一往無前刺了過去。
這算是對胡鐵花那句話的補充說明。
薛衣人大笑一聲：「好一個輸了先機，你年輕氣盛不假，老夫卻同樣是老而彌堅！多說無益，納命來！！」手腕一翻，人已再度飄身而上。
難不成劍法練到極致，當真有如此神鬼莫測的變化？答案是肯定的。
楚留香本想跟著說一句，但突然之間，他臉色為之一變，失聲道：「不對！」
這一劍刺出，因葉鋒並沒施加內力，並無任何威勢，但角度之刁鑽、辛辣，卻是前所未有。
胡鐵花點頭：「天上……娘的，不論他來自哪裡，肯定不是咱們這個世界的！」
胡鐵花愣了一下，說不出話了。
頹敗之勢已成。
叱！
一炷香功夫，兩人已倏然過了一百來招，現場早已是一片狼藉。
原本戛然無聲的現場，突然爆炸，喧囂聲起。
左輕侯急道：「香帥，那老匹夫到底是怎麼了？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嗤！嗤！
悶響過後，忽聽葉鋒大笑傳來：「還沒完！！」
嘩然、聳動，現場眾人早已震撼地難以言表，皆被眼前這天仙般的一劍驚得呆住。
楚留香點了點頭：「不錯，正是獨孤九劍！」
突然之間，他眉頭跳了一下，因為他忽然想起葉鋒初入江湖，曾使出的一套劍法，更曾聽過不少這套劍法神鬼莫測的描述，然後他就驀地瞪大眼睛，失聲道：「你……你說他要用的劍法是……」
事實上，他刺出那一劍，的確如自己所說，但那只是第一步。隨後又說了出來，卻是第二步。第一步是造成實質傷害，第二步卻是造成心理陰影。
鮮血濺出，終於被薛衣人氣劍劃破了肌膚，濺出了鮮血。
只見那巨大人形，漸漸由模糊轉為清晰，最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卻是一張無比張狂、暴戾的骷髏面龐，黑洞洞的眼睛，雖是虛空的，但看在眾人眼中，卻是彷如火山，隨時都
不錯，這一劍正是獨孤九劍，但卻又有不同。
左首亭中，楚留香驀地睜大眼睛：「難不成那是薛前輩的……我的天！」
薛衣人滿臉溫和，但那巨大黑化骷髏，卻是癲狂大叫道：「殺死你、殺死你！！踩死你這隻死臭蟲！！哈哈哈……」
所有人嗔目結舌，誰也沒有料到，打從一開始，葉鋒就已開始算計，並且從現場形勢來看，不想不知道，一想還真嚇了一大跳。
牛皮繩布橋上，唰！
不僅僅是薛衣人，在場所有人都以為葉鋒瘋了，想贏都想瘋了。
現場聳動。
只見原本已顯頹勢的葉鋒，不知為何，身形忽然再起，只是籠罩在他身上的白芒消失不見，眾人也終於看清了他的人，以及他的劍。
薛衣人又刺出一劍，而後身形迅速往後一掠，跟葉鋒拉開差距，緊跟著他長劍忽然一抖，虛空連斬九九八十一下，嗤嗤聲中，空中再度出現無數氣劍。
突然之間，一股清流忽然流過薛衣人的身體，他如遭電擊，只感覺腦袋霎時清明，一個猙獰的聲音從自己身體響起，厲聲叫囂著：「殺了他！快給我殺了他！！」
胡鐵花瞪著眼睛，撇嘴道：「不用內力的劍法使出來，就跟小孩子撓痒痒，那又有什麼殺傷力，薛大俠又不是木頭，怎可能定定站在那裡，任葉鋒去刺？」
不錯，正如楚留香所言，今日這一場大戰，薛衣人退無可退，被逼入了絕境，這強大的精神力，已耗費了他所有的生命力，縱然能贏，自己也是必死無疑了。
叱！
胡鐵花驚呼一聲，眼睛瞪地更大了，口中道：「老臭蟲，你不知道就不知道，解釋不清楚就不解釋，又何必將鬼神之說都扯了出來？」
那巨大骷髏張狂獰笑，黑色長劍狂舞不斷，橫、豎、勾、撇，千萬道氣劍自四面八方，連綿不絕攻擊葉鋒，若用形象點兒的解釋，此刻他已成了刺蝟。
葉鋒輕笑一聲：「其實，兩人決戰跟兩軍對壘，並無區別。計策、心機、環境，全都應該考慮之中。這一戰，我套了個巧，用了些別的……適才那一劍，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刺？」
楚留香反問道：「那我問你，眼前這一幕，跟鬼神之說，又有什麼區別？」
千百道氣劍，猶如活了一般，直指葉鋒！而後的事情證明，那不是猶如，而是……就是活了！！
左輕侯也跟著急道：「這老匹夫，真不想活了？」
而那
正是「螺旋勁氣」！
楚留香卻輕輕笑了起來，道：「左二爺，不必擔心，安心看著便是。」
薛衣人長劍猶如青泓，瀑布般，一道接著一道地往葉鋒周身揮灑。劍招瀟洒寫意之極，但天地之間，卻充滿了濃郁的肅殺之氣。
薛衣人身若浮雲，卻是迅捷如電地向後飄忽，只是須臾，已閃身而至牛皮繩織成的布橋之上，而葉鋒一往無前的一劍，繼續向前！
目光下移，反觀其下的薛衣人，仍是一臉的平和。
楚留香輕輕吐了一口氣，道：「精神力這東西，確確實實地存在，並不是什麼鬼神之說。人的潛力無窮無竭，患了夜遊症的人，縱然是絲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隨隨便便一跳，也能躍起三丈，這就是精神力的體現，只有當人陷於絕境，而那人心中又有無窮執念，方才能將這精神力發揮出來。薛前輩正是被葉鋒逼入了絕境，他又不甘心，方才將精神力激了出來。」
嘩然一片。
葉鋒刺出那一劍，內力不濟；薛衣人防下這一劍，同樣沒好到哪兒去。
薛衣人劍法卓絕，早已將劍氣融入到劍招之中，單單一個破劍式再難應付，葉鋒這一招，正是獨孤九劍中「破劍式」與「破氣式」的融合。
氣劍橫飛，被激發出潛能，拼上所有生命力的薛衣人，果真非同小可。縱然葉鋒真氣四溢，運起無形氣牆防禦，仍給薛衣人攻破，衣角翻飛，破敗。
薛衣人心臟咯噔跳了一下，冷冷哼了一聲。
那些氣劍彷彿都被薛衣人盤活了一般，緊隨薛衣人手上劍招，一道接著一道地往葉鋒身上斬殺，再看薛衣人，隱隱約約中，他整個人都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水蒸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鐺！鐺！鐺！
楚留香搖了搖頭，笑道：「別人的劍法，不用內力，或許是小孩子撓痒痒，但他使出來的劍法，殺人卻如砍瓜切菜。」
葉鋒右手勇猛無敵地劃了一圈，盪開周身氣劍，而後左手虛空成爪，在那些氣劍尚未回刺之時，猛然運功，一股小型颶風驟然出現，狂風亂卷！
倏忽之間，原本已陷入狂躁狀態的薛衣人，登時安靜下來，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竟是暴戾全消，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寧。
就是這感覺！
「葉鋒，納命來！！」
陽光照耀之下，彷彿為他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薛衣人一愣，難以置通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