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威震三重天
第十二章 戰狗
……
「那一年……我大概七歲吧。有一次去隔壁家玩，結果他家沒人。我閑著沒事，就去逗狗。」
拍拍淺水清的肩膀，方虎站了起來，默默離去。
「那就是才剛剛開始。」
一念之間，就這樣全部殺光死凈。
「你說。」
淺水清笑了起來：「是啊，愛情。就算沒有，也可以去追求啊。狗……是沒有資格追求愛情的，他們所追求的，只是交配，繁殖……和溫飽。」
「急什麼，讓兄弟們繼續睡覺。」
「這個易星寒，以後對我們會有大用的。留著吧。」
三千八百九十六條性命。
淺水清微微一笑：「虎子，我不是個好人。誰得罪了我，我肯定會加倍報復……從小就是這樣。有時候我想，我這個人就和那條狗一樣，兇猛，殘忍，除了對自己好的人，其他誰都不在乎。」
「聊聊吧。」
沉睡中的士兵，從草坪上爬了起來，看向淺水清。
但他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些什麼。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淺水清突然說：「我小時候的故事。」
「淺水清，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這個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淺水清心中一陣寂然。
「所以你現在就拿命去拼？拼個做人的資格？當了營主，就算是人了？」
「那就好，讓大家輪流睡覺，等候
淺水清繼續道：「咱們當兵的，其實也都是狗。戰狗！在戰場上兇猛的咬來咬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沒有明天可以考慮。要想活下去，光是功夫高，那是沒用的。只有不做狗，做了人，才能活得滋潤，活得健康。」
「今天……將會是最長的一天。」不知為何，淺水清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那句名言。
靈魂在飄散，注意力難以集中，以至於眼前一片朦朦朧朧，直到那聲憤怒的呼喊，將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喚了回來。
「被咬了之後，我什麼也沒說，一個人悄悄跑回家裡，找點葯給自己塗上，然後把手臂一包就算完事。所以，始終都沒人知道我被狗咬過。」
淺水清閉著眼道：「這一仗下來，只要能活著，以後都不用擔心死不死的問題了。」
「聽你的。」方虎做了個手勢，一個士兵再次對準易星寒的後腦來了個兇狠的悶棍。
「這樣好，省得你再去強姦女人。」淺水清淡淡回答。
方虎沉吟了好一會，才說道：「每隻狗都想做人，但永遠不可能每隻狗都實現理想。」
方虎長嘆了口氣：「睡不著啊。沒準運氣不好，今天這一戰，就是最後一戰了。一睡下
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自己想保護的兄弟，他可以殺盡天下一切人。
「怕了。」
「切。」淺水清撲哧一笑：「哪來那麼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沒準下一會就得上馬做戰了。」
三千八百九十六個戰俘。
憤怒的呼喊停止了。
淺水清沒搭理他。
「恩。」淺水清繼續小寐。
「我們不上？」
「是啊……軍部要是不給個咱哥幾個大點的官做，我他媽第一個不幹。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風人十年都沒能拿下來的關卡啊！不對，是一百年沒打下來的關卡啊！眼看著就要被咱們幾個在一天一夜的時間里給連下兩關。這事……想想都滋潤。」方虎樂呵呵的笑。
風，送來了戰鼓的擂聲，咚咚咚咚，響徹在人的心底。
躺在那片悠悠青草地上，淺水清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他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變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個誓言之後，他就徹底變了。
從草地上坐起來，看看四周的環境。
「戰鼓響了。」
是啊，最長的一天……
方虎不說話了。
所有人都重新躺了下去，淺水清卻坐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拿了包老鼠藥，把那狗毒死了。」
「唔。」
「不是晦氣，只是
「我是說找個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種。」方虎補了一句。
這裡是個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樹叢，再往前就是運兵道了。他們現在位於北門關的對角，處於京遠城—北門關和南門關—北門關這兩條運兵道的夾角之中。
「我們家小時候，對門有戶人家，養了條狗。那狗不錯，是條大狼狗，很兇猛的，是個看家護院的好幫手，曾經抓住過小偷……還有隔壁家一隻雞。」
方虎有些迷惑：「愛情？」
「怕了？」
淺水清給了他一下：「別說晦氣話。」
這個誓言，他做到了。
這感覺如此強烈，血腥味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的胃裡，翻江倒海，象個攪拌機一樣攪拌不停。
淺水清的臉色微微一變，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淺哥兒。我知道你心裏也難受。」
「然後呢？」
方虎立刻點頭，後腦勺在草地上磕得咣咣響：「恩，淺哥兒，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這天底下，還真沒你不敢幹的事。殺逃兵，挾持雲家大小姐，殺衡長順，打南門關，殺戰俘，再打北門關。我說你他媽的膽子真夠大的，這天底下怎麼就沒你不敢幹的事呢？」
「虎子，這麼著急幹什麼？」
「再然後呢？」
連下手的士兵都開始顫抖，惟有他，站在那片高牆之上，死死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眨都不眨一眼。
「那狗那麼凶，估計不會給你面子吧？」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
有樹林的遮擋，沒人能看見叢林後有一支多達八百人的隊伍隱藏其間。而他們，卻可以同時看到兩個方向的動靜。沐血帶了四百名戰士砍倒樹木，破壞道路，布置陷阱，阻敵交通，斷其歸路。這主要是為了防範京遠城的來軍。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點頭：「我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幫戰俘死時的叫喊。那場面……我好久沒有害怕的感覺了。淺哥兒，以後……我是說如果有以後的話，這殺戰俘的事，能不幹就別幹了。最起碼別喊我幹了。」
這個世界上，能讓方虎說害怕的事，終究不是太多。
「恩，很激動……已經打昏他兩次了。我說，要做就做個徹底，幹什麼還留這麼一個傢伙？」方虎有點想不明白。
他還依然躺在草地上，雙眼微閉。
「淺哥兒。」
「咱們的斥候有發現嗎？」
「如果是以前，我不會這麼干。但是有些時候，人的命運是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生命里，總有一
「你他媽就忘不了這事了是不？強姦女人也比你個屠夫強，一口氣殺近四千人！」方虎笑罵。
「那好，聽你的就是了。」
「作戰之前最好做些適當的運動，保持頭腦清醒比較好。」
「沒什麼，要麼不做，做了就別後悔。」淺水清長呼一口涼氣：「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有點怕我了？」
「等打下了北門關，我他媽就去找個女人樂樂。」
方虎一聲不吭。
「放心吧……時間足夠用，他們還沒睡夠呢。」
站在那片小坡之上，遙望遠方，戰鬥的序章，已經打響。
「恩。」方虎點點頭。看著淺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氣地躺在淺水清的身邊。
淺水清揚起一隻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痕迹：「這是那時留下來的。現在看，是沒什麼印子了，當時可疼得厲害。」
「這裡有八百條狗，可並不是人人都能做人的。」
方虎沉默了，看著淺水清。淺水清仰面朝天，再不發一言。
「屁都沒有，這一帶安靜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恩？」
淺水清獃獃地看著頭頂的那片天空，看著天空那幾片雲彩飄過，悠悠的說道：「有些人，人有多大個，膽有多大個。我算是這一類吧。」
「活下來的，就是人。」
「所以，只有敢拼的狗，才有做人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