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二十三章 藍城驚變(2)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二十三章 藍城驚變(2)

站在藍城的城頭上,淺水清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他身上披了一件雪色大氅,寒風飄飄下,帶動衣袂,勁拂出一位名將的風采。
冷棄手中鋒利的小刀劃出一道凄厲的死亡激流,正刺中淺水清的身體。
他大喝一聲,急步後退,同時反手抽刀。
鐵風旗戰士既是降卒的監督者,同時也是共同作戰的夥伴,沒有誰會特別在前方或特別在後方,只有相互依靠,彼此信賴。
手中的刀竟然止步于身體之外。
我就要死了嗎?
不但要贏,還不能有太大損失。
每一次戰爭,都是一場巨大的考驗。人們在戰火中廝殺,生命的喧囂中,總有一些會永久歸於沉寂。
他甚至不用說一句話,只是這親身前來的勇氣,就已足令所有人放心。
淺水清想了想,點點頭說:「好,那我就去。」
撲,一聲輕微的脆響。
對於降卒,鼓舞士氣戰意毫無必要,反倒是善言安撫更見效果。
再次走到一名止水降卒的身邊時,他依然是那樣親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不甘的聲音在心底大叫。
鄭時月立刻道:「拉攏之道,存乎一心。只要將軍肯做,就總有人會感動。今天將軍若能收服這批降卒,則以後都不用擔心降卒的使用問題。」
淺水清一楞,點點頭:「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幫你做到。」
淺水清的眼前是一陣天旋地轉,一股陌生而又冰冷的寒意從爬滿銹跡的心中倏然升起。
這也是他自領兵進入止水之後所遇到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重大考驗,以鐵風旗目前僅有的一萬餘人正面硬撼對手三萬軍。
血光乍起,一隻手臂飛升空中,在血色飛揚中涅磐出生命最後的光輪。
二營則打亂編製重新編排,抽調士兵,補充入主戰部隊中。
啊!!!冷棄痛苦的高聲大吼,血目崢嶸里,狂暴的生命爆炸出生命的全部極限。
一營撤換基層士官,安插心腹,以點制面,全面控制,儘可能保證其完整的戰鬥能力。
我還有事沒有完成,我還有我所愛的人沒有得到。所以我還不能死!
兩具身體同時墜落於地。
下一刻,在眾人的亂刀將他完全分解開來之前,他已看到那柄短刃以撕空裂雲之勢,兇狠地扎進了淺水清的手臂中。
原藍城城守鄭時月匆匆趕來的時候,淺水清只微微瞥了他一眼,柔聲問道:「降卒的事,安排妥了?」
被小刀撕裂的衣帛炸出片片碎絮,一件金色的皮甲閃耀出奪目光輝。
當淺水清走過那長長的隊伍,逐漸深入到部隊中間時,他已不知問過了多少士兵,他記住了他們的名字,甚至還記住了他們的相貌特徵。
鄭時月見淺水清誇他,心中暗喜,湊前幾步小心道:「聽說將軍每逢大戰之前都會親上前線為將士們講話,鼓舞士氣。如今藍城剛入天風軍之手,各處驟逢大變,人心總有些惶惶,五千降卒是不小的戰力,若能用好,必能為將軍立下大功。可是現在降卒們的心中也有揣測。早些日子,曾有流言說將軍打下南門關時,一戰屠光所有戰俘。如今藍城雖降,很多人卻不知命運如何,不少人為生死而擔心受怕。將軍何不親自過去和他們說說話,套套交情,也好讓士卒們見識一下將軍風采,知將軍不是那種人,以安兵心。」
正如鄭時月所說過的那樣,也許這樣的行為,不能騙過每一個人,但總會起到一些作用。
砰!
淺水清的內心吶喊狂囂。
冷棄回答:「小小曲長而已,不敢有勞將軍垂詢。」
就在淺水清一刀砍掉他胳臂的同時,他不退反進,向著淺水清空中的身體,狠狠地擲出了手中的短刀……
那個時候,冷棄突然道:「小的的確有一不情之請,想向將軍提出,還望將軍能幫我完成心愿。」
無數人同時向冷棄出手,掌,拳,刀,劍,身體在一瞬間也不知遭了多少重拳硬掌,他卻不閃不躲地再次刺向淺水清,若一頭瘋狂的氂牛橫衝直撞,直撲入淺水清的懷中。
他來看這批降卒了。
好人不長命,惡人活千年。
他猛然奮力掙扎,在那無盡黑暗之中。
黑色的血,猙獰出死亡的兇惡,令所有人都膽寒心驚。
……
不甘屈服的靈魂在掙扎,在奮鬥,在生存與死亡的邊緣中掙扎不休!
淺水清一笑:「不要跟我客氣,既然入了我天風軍,今後就是一家人。有什麼需要盡可向我提出。」
他跳下馬,一個個走過去,幫他們扶正頭盔,拍拍他們的肩膀,友好而禮貌地問詢他們的姓名,住址,然後隨口說些安慰的話。
必要時,他甚至會擁抱某個士兵,表情真誠,動作有力,言語溫暖。
「吼!!!」冷棄高聲狂叫。整個天空都為之震憾搖顫著,四周所有的喑嗚喧嘩聲音彷彿一下子沒有聲息全都靜了下來。
他就這樣一個個問詢著,不厭其煩,也不顧奔波勞累。
我是殺人無數的魔鬼!
彷彿能感到那無盡的灰的夜正毫不留情地向沉落的生命碾壓而來,他就象是看到了死神對自己獰笑的臉孔。
一是登記造冊,按戶籍製表,全方位清查降卒資料,以備使用。
所有互相之間有親友關係存在的戰士,全部被分割進兩個營隊中,彼此互相不能聯繫,各有顧忌。既互為戰力,又互為人質,使其只敢拚死作戰,而不敢悖逆上命。
說起來,這個鄭時月雖是降將,但他為官多年,卻也的確有幾分真才實料。一般的降卒,將官們在使用上多用其為炮灰,其戰力發揮不佳,忠心度也堪憂。而當淺水清將整編降卒的任務交給鄭時月後,他立刻提出了幾點建議。
「我就是淺水清,沒什麼三頭六臂,很普通的一個人,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沒必要怕我。」
石容海帶著三萬人追了過來,這場戰鬥,早在預料之中,他無法迴避。
藍城的大演武場上,五千名降卒站成十個整齊的大方陣,縱橫列各有二十二人,前排是領兵士官。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吐出幾個字:「立刻封鎖消息,不要讓這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更不要殺戮降卒,這隻是意外……一切……照舊進行……」
他們雖不如天風軍人那樣悍勇,卻也是經過訓練的正規軍人,這軍列還是站得整整齊齊,只是這看人的眼神,卻總是有些驚慌,害怕,不知所措。
冬日的風,寒意森森,吹得人心也無情。
血,汩汩地從淺水清的手臂上流出,他跌落於地,卻再爬不起來。
後人仰慕前人,總是帶著些艷羡的眼神,城樓之上的淺水清,這刻丰神如玉,淡漠如天邊積雪,只給人高山仰止的感覺,誰又能想到,他的心中也在緊張不已。
「我,不是那麼容易死的。」淺水清那冰冷的語調如寒冬之潮襲來,席捲了整片頭頂天空。
所有的被我殺死的人,你們儘管沖我來吧,我淺水清自從立誓當日,就再不將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
「冷棄?很怪的名字啊。」
怎麼回事?竟然不能刺進他的身體中去?驚異的眼神在冷棄的眼中掠出一道熾炎火潮
淺水清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下一場戰鬥里,一定又會有許多兄弟離他而去。
兩個營隊之間,一個是作為單獨的戰鬥單位發上戰場,另一隊則作為後備補充兵源使用。兩者做法各有利弊,卻相輔相成,互為依託。如此一來,降卒既大幅度減弱了其相互勾結,謀反作亂的可能性,同時也最大程度的保存了戰鬥能量,並不至於因為被當作炮灰使用而心生叛亂之意。
魔鬼,是絕不會如此輕易被擊倒的!
當然,這樣的做法雖然便利,卻還是有其不足之處,那就是——時間太短,所費工程卻大。
淺水清雖及時後退,但後退的速度怎比得上前撲,又怎麼擋得住這蓄勢已久的狂暴一擊?
估計這僅有的一天半時間里,能將五千降卒全部安排妥當就算不錯了。
不!我還不能死!
然後,他徹底昏了過去。
他一個一個的問候,不厭其煩,不管對方是士官還是士兵,他都一視同仁,所說的話也簡單明了:
那戰士回答:「冷棄。」
蔓延擴散的死亡陰影在一瞬間籠罩在這片小小天地之間,無數的驚呼聲炸響。
「你必須死!」他嘶吼出內心中最瘋狂的憤怒。
我是魔鬼!
與此同時,冷棄的手中精光一閃,一柄閃亮的小刀已經兇猛地刺向淺水清,同時大喊道:「我的心愿就是用你的命來償還我止水所有死難鄉親的性命,屠夫淺水清,你納命來!!!」
刀上有毒!
「你們吃得如何?天氣冷了,怎麼還沒發冬衣?回頭我會讓鄭城守打開府庫給大家發放冬衣的,要小心身體。」
「我來到這裏,就是想看看你們。」
「幹得不錯。」他笑道。
那一刻,冷棄尚未說話,身後的飛雪突然揚聲發出一聲犀利的長嘶。這一聲嘶鳴,若風雷狂擊,震得所有人都為之一呆。淺水清一呆之下,眼前的冷棄眼中突然凶厲之光大現,淺水清立知不妙。
淺水清點點頭:「原來如此。你在軍中目前擔負什麼職位?」
而且,這樣的做法也的確可以讓大部分害怕的士兵由此安下心來,不用擔心天風軍翻臉無情,轉身殺人。
內心中最深邃的角落突然間嘩動出生命里最強烈的生存慾望,熾熱到足以將心的沙漠引燃成一片火海!
所以他就象個鄰家大哥哥般看著這些士兵。
但是今天,淺水清來了,白馬素衣若翩翩少年,身邊只帶了寥寥數人,夜鶯,拓拔開山,還有方虎狗子等人。
二是將五千降卒分成兩營。
這對安撫軍心士氣,有著極大的幫助。
淺水清的凶名太甚,他打造出自己魔鬼形象的同時,也讓這些降卒們害怕不已。他們怕他一聲令下,鐵風旗的將士就會將他們砍瓜切菜般全部殺死,為的或許僅僅是那可能存在的叛亂風險。
淺水清一楞,笑道:「我這樣的人,凶名在外,只怕去不去,都不會有什麼結果吧?」
鄭時月恭謹回答:「回將軍,已全部安排妥當。」
一旁的鄭時月立刻補充道:「他是個孤兒,冬天出生,被父母遺棄,所以叫冷棄。」
舊的人死去,新的人會再來,有多少人能一直跟隨在身邊,長久不去?
這兇猛的一撞,將淺水清整個人都撞飛了出去,淺水清在飛退的同時,手中的刀也抽了出來,一刀劈出如虹彩練。
和以往不同的是,淺水清這次沒有放言喊話。
不過淺水清還是很欣賞鄭時月為他獻上的這幾條計策。
劇烈的毒若跗骨的蛆蟲,兇狠地吞噬著身體內的生機,只是瞬間就讓淺水清失去了行動的力量。
他必須贏!
倒下之前,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