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八十章 烽火情仇(7)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八十章 烽火情仇(7)

踩斷樹枝,踏倒青草,一路驚起獸走鳥飛,向著林中深處漫卷延伸。
行走在枯焦的地面上,離楚的臉色鐵青:「管統領怎麼樣了?」
但是怎麼啃,什麼時候啃,啃過之後又該如何處理,就不是他能揣度的。
夜鶯抬起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曾經的纖巧玉手已經不復存在,惟有那一片血痕斑斑,帶給人猙獰可怖的感覺。她卻輕撫著無雙的頭,笑道:「傻瓜,你哭什麼,咱們當兵的人,受傷不是常事嗎?要當兵,就得有戰敗被俘的心理準備。要當兵,就得有吃苦受罪的準備。要當兵,就得有隨時戰死的準備。」
無雙一時愕然。
隱藏在草叢中的無數雙眼睛閃爍著狡黠的目光,目送著山道上快馬的奔離,卻不做任何反應。
天下用兵之道,總有其基本準則,在這一點上,石容海看得很准。三路大軍同出,最好啃的那塊骨頭,就是林中興的部隊。
幽暗叢林里,一道人影在林中瘋狂奔跑著。
無雙輕輕把她放在地上,夜鶯吃力地望著天上明月,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悠然說道:「自由的味道……真好啊。」
「甘樹嶺,十二峰,九龍溝還有大風山,沐血帶著他的人跑來跑去,總是不離開西南一線。再這樣下去,他的隊伍早晚得被咱們給吞吃掉。」
……
是啊,怎麼能不痛?
石容海無奈嘆息:「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這邊荒叢林地方太大,地勢崎嶇,不利追擊而利隱蔽,正所謂窮寇莫追,咱們從一開始就不該追出來的。」
拓拔開山點點頭:「要不了一天時間,石容海就會得到大樑城有危的消息。」
那一刻,無雙仰天發出憤怒的狂吼:「我要殺光你們!!!」
他的注意力從地圖上移了開來,望向遠方緩緩道:「如果我是淺水清,要想搞分而破之,聚而殲之的把戲,那麼這第一口,就是一定是從林將軍那裡下嘴。」
卻不知戰爭抹殺人性,無論侵略方又或是被侵略方,都會在戰爭大潮的衝擊中逐漸迷失,並最終走向瘋狂與暴戾。
「這仗打得不對啊。」石容海迷惑地看地圖。
無雙獃獃地看著她,夜鶯卻閉上了雙眼,她又再度昏迷了過去。
夜鶯輕輕地啊了一聲,喃喃道:「真象一個夢啊,我還以為再也不能見到你們了呢。」
「夜鶯姐!」無雙跪在她面前,幾欲號啕大哭。
「估計是混亂初起的時候,有人從後面過來,射殺了我們看守的弟兄,然後把人救走。」
「這正是問題所在,我看淺水清就是算準了我們不能不出擊,所以才搞了這麼一套把戲。老實說,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我們這邊,而是中興那邊啊。」石容海悠悠說道。
夜鶯的眼中閃過一線痛苦,卻終於還是笑道:「原來當兵,真得不是女人該做的事,我想,我要讓水清頭痛了呢。」
被殺死的崗哨沒有說實話,俘虜了夜鶯的護民軍在這兩天里對她施盡了酷刑。如今她的身上幾乎已經找不到一處完整的皮肉,到處都是鞭抽棍打的痕迹。即使是打算把她交給大首領,他們也沒打算交一個完整的人過去。
……
良久,拓拔開山從叢林中站了起來,沉聲道:「馬勢匆匆,神色驚慌,一路狂奔對周圍環境不做絲毫檢視,應該就是從大樑城出來的信使了。」
因此,哪怕夜鶯是個女人,從她被俘的那一刻起,卻也註定了要受到苦刑的煎熬。
他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林中興已經全然覆滅,而對石容海的這支部隊,也已進入計劃執行的範疇之內。
從救出夜鶯到現在,她始終都處於昏迷狀態,鮮紅的嘴唇咬出一道道可怖的牙印,顯然是承受那巨大的痛苦所導致。
「犯人是什麼時候被救走的?」
「啊!」
彷彿是回應無雙的呼喚,懷裡的夜鶯微微呻吟了一聲。
她說:「我還活著,已經可以謝謝老天爺開眼了,你又何必如此難過。」
儘管觀瀾大陸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提出大陸戰爭公約,不再允許交戰雙方虐待戰俘,但是總有一些那麼一些國家或組織視公約如無物。人們總是以為,那受到侵略的一方就必定是正義的,那奮起反抗的一方,也一定是充滿仁慈與愛心的。
夜鶯微笑著搖頭:「無雙,把我放下來,你顛得我全身都痛。」
「夜鶯姐,你要挺住!」無雙狂奔怒吼:「你一定要挺住啊!我能救你出來,就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邊荒叢林中,一場狩獵與被狩獵的遊戲悄然展開……
無雙的心一痛:「夜鶯姐,我是無雙!我是無雙啊!」
這一聲吼,震徹四方,飄蕩遠方,直飄向那正在追逐中的人的耳中。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石容海這支部隊,註定了要命喪我等之手。」
夜鶯緩緩睜開了眼睛,迷茫的雙眼露出一線微微的驚喜,遊絲般呻吟出世上最令人憐愛的聲音:「水清,是你嗎……」
或許唯一可以運氣的是,由於那滿身的傷痕,反而使她逃離了被強姦的命運,因為沒人想在這樣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上發泄自己的慾望。
護民軍雖是打著護民的旗號而成立,但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門的人員加入,早使這支部隊良莠不齊。你無法指望象這樣的一支軍隊依然能遵守公約行事,哪怕連天風軍都不虐待戰俘,但是對戰爭勝利的無望心態卻使護民軍可以無視一切,竭盡所能的將他們的仇恨發泄到敵人的身上。
無雙,你的憤怒終於被點燃了嗎?
下一刻,他沉聲對身旁的士兵道:「你去告訴管統領,來劫囚的是荊棘營營主無雙,他現在帶著犯人上路,跑不了太遠,我這就去追擊他。還有,昨夜縱火的天風戰士總計三十二人,已全部為我射殺,護民軍兩千餘眾,竟為敵三十余宵小所趁,造成重大傷亡,這樣的軍隊,實在沒有可能打贏天風軍。就算我們今天打敗了鐵風旗,日後天風大軍開到,我護民軍也只有敗亡一途。我離楚從現在起脫離護民軍,再不想繼續這看不見希望的戰鬥,追殺無雙與夜鶯一事,就算是我最後為護民軍做的一件事吧。至於他管統領以後何去何從,還請好自為之。」
她的全身布滿了傷痕,處處都是皮開肉綻。軍人的刑罰,簡單而暴力,充滿了凶厲,純屬於力量的發泄。再堅強的身體,也經受不住那樣的折磨,又何況只是一個女孩子。
邊荒山林中的山道上,一匹快馬瘋狂賓士著,撕裂長風,呼嘯出大戰來臨前的鳴嘯。
說著,他已經躍身向林中縱去。無雙帶著一個人逃跑,再不可能輕易消除地面的痕迹,速度也不可能太快,以他的追蹤能力,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
昨夜的突襲,燒死燒傷數百名護民軍戰士,可以說給了這支隊伍一個沉重的打擊,但真正令人惱怒的卻是到手的戰俘被人趁亂救走了。
離楚的眼中綻放出興奮的光芒:「無雙,原來是你來了。」
四具屍體擺放在離楚的身邊,咽喉中紅色小箭鮮艷奪目。
天色漸亮時,大火終於被撲滅。宿營地里余煙裊裊,戰士們垂頭喪氣地打掃戰場。
抱著懷裡的夜鶯,無雙心中的憤怒已經蓬勃到了頂點。
對她來說,或許睡著,真得比醒著,要來得幸福得多吧?
可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一雙黑亮的眼珠綻放出月兒般的光彩。
「可是……」
一名戰士回答:「中了一箭,不過傷得不是太重。」
石容海立刻搖頭:「不對,這裏面有問題。沐血這個人我不清楚,但是淺水清敢派他來指揮南線戰事,就肯定是有所依仗。他現在手裡兵力不及我們,打,他打不過,跑,他跑得不積極。前哨打得凶,大軍卻不作戰,如此一反常態的作戰態勢,乃我生平所罕見。淺水清這個人,打仗從不可以常理度之,耍詐是他的本性。要說他這裏面沒有陰謀,那我是絕對不相信的。」
拓拔開山苦笑道:「要說一切都按計劃進行,那也未必。至少夜鶯小姐……她的事,就屬於計劃之外了。只不知無雙現在可已找到她。」
方輝道:「可惜啊,護民軍不是正規軍,打別人還好說,打鐵風旗咱們要是不追,戰士們就得造反。」
「問題是什麼樣的陰謀能算計到我們?」
離楚的腳步微微一頓,眼中閃爍出火般狂熱。
……
「夜鶯姐!」無雙大叫。
無雙傷心得想哭:「夜鶯姐,你不要說話了,你放心,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再沒人能折磨你了。」
她輕輕堵住他的嘴:「可是會很痛,是嗎?可是如此的傷勢,將來一定會留下疤痕,對嗎?你知道對一個女人來說,容貌是很重要的。這種程度的傷勢,如此大的面積,就算治愈也不可能不留痕迹,對嗎?你在替我傷心?」
「那樣不是很好嗎?」何文笑呵呵道。
身旁的狗子也附和道:「看來碧將軍在西部戰場已然大勝,正在按計劃對大樑城施加壓力。大樑城不堪負荷,只有向外求救了。」
那麼,你我就再次較量一番,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叢林之王吧。
無雙沒有說,夜鶯卻知道他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