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三章 合擊（3）
布爾干還在抵抗，但也已時日無多。
「相比整個西風草原，算不上什麼了。」淺水清淡淡道。「雲帥，三個時辰內，解決戰鬥，我把指揮權交給你了。」
這是一場歷史上罕見的大規模戰鬥。
只有影將雷托那在最後的關頭帶著一批人成功地從一處由於淺水清調動兵力導致的防禦空虛帶突圍而出，這個傢伙一貫擅長捕捉機會，行動迅速，竟讓他逃出了生天，不過即使如此，面對他的還有後面那艱險的逃亡歷程。當然，代價就是他利用里隆布爾乾等人吸引了淺水清的注意，然後自己趁機逃跑。人都說毒蛇布爾干心如蛇蝎，狡猾如蛇，誰也沒想到在這場瘋狂的大屠殺式的戰鬥中，雷托那的表現卻出乎所有人預料，他比毒蛇更狡猾。
西蚩軍作戰，從來不要俘虜，面對這樣敵人，他們的將軍也從不祈降求饒。里隆也好，布爾干也罷，甚至是雷托那，都是戰死到最後一人的將軍。
從晨起殺到黃昏，這場戰爭打了幾乎整整一天。
碧空晴的防線共分三道，每道由五千名重裝戰士組成。然而面對數萬計的騎兵強沖，這樣的防線顯然是有些單薄了。
那一刻，他是真心希望，這能是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場戰爭。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看出草原戰士的強悍可怕。儘管是輕騎兵，但他們的衝擊力絲毫不偌于重騎兵戰士。
方圓百里戰場，濃重的血腥味刺鼻，令人聞者欲嘔。
即使是強悍如暴風軍團的風縱趕上來補這塊漏，也依然擋不住西蚩軍的強力攻擊鋒芒。
這當真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氣勢，到處都是戰士在蜂擁呼喊著向西蚩軍殺去，被圍困在中間的西蚩軍就象是一條正流著大量鮮血的肉餌，吸引來無數海中的鯊魚。
巴勒海姆的親衛隊也完蛋了。
當草原騎兵以悍不畏死的強勢狂沖赤血鎮時，給予赤血鎮帶來的是極大的考驗。他們剛剛才和米特列城的百姓衝突過，陣形尚未整合好。西蚩騎兵是踏著那些百姓的頭顱一路強沖而來，將所有的難民驅逐到其他方向，赤血鎮卻不能這麼做，只能望著對手轟然而來的強大氣勢，勉力死守自
西風草原的騎兵戰士們，作戰勇敢，他們更多時候憑藉著的是自己的武勇與對戰爭的狂熱精神。
里隆對著布爾干咧嘴一笑：「看來終究是要硬拼一場的了。」
前方傳來勝利的歡呼聲，好象有人砍下了布爾乾的頭顱。
不過也正因此，淺水清才不得不僥倖嘆息：
西蚩人的衝鋒騎隊就象是一把錐子在鍋底狠狠地鑽孔，中軍指揮帳前的令旗不停地搖動，一支又一支騎兵隊紛紛趕過來相助，轉眼間赤血鎮方圓五里的土地上，已經堆滿了人山屍海。雙方的主將都在不停地往這塊區域投入兵力，一個拚命的捅，一個拚命地補，誰也不知道到底誰能堅持到最後。
一桿狼牙大棒就象是九天流星，揮舞出死亡殺潮，所到之處，天風軍戰士無不敗退。
彷彿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聲震耳欲聾，然而一向飈悍勇猛的西蚩騎兵，同樣不畏懼任何強敵。
……
整整二十六萬人的軍隊，最終戰死二十萬人，逃亡一萬五千人，被俘虜竟只有兩萬餘人，其中竟還有大部分是因傷無法再戰，無奈被俘的。荒野上到處都是無主的戰馬，戰刀，長箭，騎兵槍，刺矛幾乎戳遍了整片土地。殘破的大旗在空中飄搖，成群的烏鴉怪叫著從上空飛過。血色長夜裡，淺水清的眼中卻流出淚水。
衝殺了一整天的戰士們都已經累了。
來自東方文明國度的天風軍和來自西方草原上的野蠻騎兵進行了一場力量和技巧上的大對決。
他們是負責堵死通道的人，和赤血鎮一樣，成為西蚩軍突圍時的首要衝擊目標。赤血鎮在巴勒海姆的親衛隊兩翼，尚且遭到如此沉重的打擊，更別說處於通道中央的巴勒海姆本人了。兩萬親衛隊戰士在和西蚩人遭遇后，幾乎死得一個不剩，巴勒海姆要不是跑得快，自己也得留在當場。
整個戰場以西蚩突圍大軍為圓心，外環是天風軍的包圍大圈，內環是厚實的西蚩騎隊。衝擊編隊就象是一個強力的支點，頂著這個大圓不停地向西方移動。整個戰場位置竟因此向西方偏移了整整十里地。
這是他自從軍以來，
從來都嫌兵力不夠的他，如今再不用每天為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手中兵力而發愁擔憂，睡都睡不好，恰恰相反，如今在念苦經的是西蚩人。
「定不辱使命。」
中路主軍帳前大旗連擺，一彪騎隊迅速趕來，正是風縱柏安國親自率領的天風騎兵縱。
不過西蚩軍可也不是好惹的。他們如今是被困在籠中的猛虎，以騎兵之力，在數量上雖不及對方，在兵種，單兵素質，個人能力等方面卻絲毫不遜色。
碧空晴手持長劍，走在中軍縱隊的最前方。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舉劍高呼，身後的戰士則對主將的行動報以整齊的回應，整個大地像是雷聲在炸裂滾過。
滾燙的鮮血在飛濺，戰馬在嘶鳴中倒地，赤血鎮的防線搖搖欲墜，而西蚩人的騎兵衝鋒勁頭卻絲毫不減。
雲風舞沉著回答。
赤血鎮防線上長達五里的防線，是箭頭重點攻擊所向，因此所面臨的壓力最大，遭受的傷亡也最慘重。
風送來了生命的低吟，那是傷者的呼喚。
在這場大戰中，赤血鎮算是被徹底打殘了，數以萬計的西蚩軍海嘯般衝過他們的陣地，幾乎將他們徹底淹沒。碧空晴在指揮作戰期間，被一名西蚩騎兵一箭射中，從馬上摔了下來，如果不是親衛士兵拚命搶救，就得當場戰死。
儘管在突圍方向，西蚩軍佔據了絕對優勢，幾乎是3比1的傷亡數字在進行傷亡兌換，西蚩軍憑藉他們局部地區的兵力優勢佔據壓倒性上風，但是在左右翼和後方，他們同樣也承受了來自天風軍的強大壓力。
這裏將成為觀瀾大陸最出名的生命絞肉機，人類墳場，而現在，這僅僅是這片土地上的第二波大餐罷了。
巴勒海姆親衛隊的加入，使西蚩軍的逃逸通道被堵，整個戰場形勢立即逆轉。
後方翔龍軍團和中央軍團的強力攻擊，將他們衛護后翼的部隊幾乎殺得血流成河。而左右翼暴風，雪風，鷹揚，止水四個軍團的夾擊，更讓西蚩軍獨力難支。
由於當初的通道是開在赤血鎮方向，所以這裏就成了西蚩人的主攻
要不了多久，它還會迎來第三，第四，甚至更多次的大餐。
夜深了，月兒高掛，火把通明，廣袤的戰場逐漸集中，人們踩著泥濘的滿是血水和屍體的土地步履蹣跚地行進。在那戰場的最中央，布爾乾等人還在做最後的殊死頑抗，而沖將帝元勒則死在兩個時辰前的那場衝鋒中。
西蚩軍的衝殺勁頭已經弱了下來，而天風軍的鐵壁防守也不再象之前那樣頑強。
騎兵的強勢在於衝鋒而非防守。主攻方向得到了極大發揮的同時，其餘三處卻毫無疑問被限制了他們的發揮能力。三路衛護部隊的任務就是死死擋住天風軍，在西蚩大軍突出重圍之前絕不許他們衝過自己的生死線。
此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們放棄米特列城后，沒有第一時間發揮出騎兵衝擊的優勢，結果反而給了天風軍步騎大軍齊頭並進的機會，縮短了雙方的距離不說，還得先解決眼前被趕回來的難民百姓。
隨著里隆和帝元勒等人的狂呼，最終的硬戰終於打響……
因為淺水清知道自己手裡還有至少二十萬分駐各處的部隊沒有動用。在現今這種情況下，即使西蚩軍殺出重圍，他們也註定不可能逃過淺水清的天羅地網了。
淺水清已經做好了打長期戰爭的準備，那麼這也就意味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裏的水是紅的，土是紅的，整片土地的空氣上方，都將充滿血腥的味道。
所謂箭頭陣形，自然是前窄后寬的攻擊模式，以少數精兵突前衝擊，以後續做持續殺戮，是騎兵用於衝鋒的最佳陣形。但是這樣的陣形放在範圍寬達百里，人數多達數十萬的大部隊上，就算是再鋒利的箭尖，其實也有數里寬度。
而此時，沖將帝元勒更是帶著自己的親衛隊親上戰場，出現在衝鋒陣營中。這個一向作戰勇悍的威猛殺將，最擅長的就是目前局勢下的發揮。
自烈狂焰死後，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要給格龍特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而如今，他終於成功了。
兩方都在用毅力支撐著戰鬥，誰能堅持到最後一刻，誰就是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淺水清望著那片戰場，心中卻古井無波。
里隆也死了，他被拓拔開山一錘砸碎了腦袋。
這可以說是淺水清有生以來打得最舒服的一次戰鬥，他從來沒有一天，如此刻般愜意。
沖將帝元勒悶哼道：「我就說過，淺水清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想用一群難民來衝散他的軍陣，根本就不可能。戰爭，終究還是要依靠手底下見勝負的。」
淺水清望著戰場。
已經飽飲過一次鮮血的土地，在經歷了沒過多久之後就又一次痛飲血味。
曾經在同一片曠野上擊敗過以陣地戰著稱的聖威爾重步兵團的西蚩鐵騎，這一次開始面臨了他們有生以來最嚴重的考驗。
巴勒海姆的出擊，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大批的米特列市民如今已經被逼著向回趕，他們沒能完成衝散敵陣的任務，反而直接對後方西蚩人的部隊產生了威脅。
也就是說，憑藉西蚩軍的強悍拼殺，他們整整穿透了天風軍長達十里的防線。他們之所以還沒有衝出重圍，完全是因為淺水清手中有足夠的人手，可以不停地調派兵力，增加新的防線。
為了堵住西蚩軍的突圍，淺水清幾乎將所有的步兵隊伍都推上前線，讓他們頂著敵人的馬蹄和敵人作戰，大量的騎兵則留在手中，用作預備隊。步兵布防，以靜制動，充分發揮重裝甲士軍中磐石的作用，騎兵預備，迅速補漏，淺水清就象是一個補鍋匠，哪裡漏水，就調派出一支騎兵隊上去補充幫忙。
里隆和布爾乾等人顯然也瘋狂了。
整個西蚩大軍，幾乎沒有一個是背部中劍的，他們都是在面對面與敵人戰鬥中死去，即使是死，也睜大雙眼。
布爾乾沒有說話。
率先援助的風縱遭遇慘重損失，接著是雲縱和水縱。直到雪風軍團的兩支騎兵縱隊也調集過來，前往此地彌補缺口，才算勉強抵住西蚩人的強攻。
……
「還要打下去嗎？」雲風舞詢問淺水清：「將士們都累了。」
此時此刻，里隆和布爾乾等人也知道，計劃已經失敗了一半。
淺水清：「打下去。這場仗開始了，就不再有停下來的資格。傳令下
兵家作戰，一步錯，步步錯。
當野蠻與技巧碰撞時，就象是烈火遇到了堅冰，彼此間殺得難分難解。
這些草原人狂喝呼嘯著向天風軍發起自殺式的衝鋒，勢必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遊牧騎兵們很快就突破了赤血鎮的第一道防線，然後衝進第二道防線中縱橫衝殺，犁出一道道血溝，踏出一條條屍路，而且他們還在繼續擴大戰果，不僅是赤血鎮中央陣地，連赤血鎮安插在兩翼的部隊也被沖得稀里嘩啦，搖搖欲墜。
再強大的騎兵，一旦被數十萬的部隊擠壓著打，無法發揮出衝擊優勢的他們，甚至連普通的步兵都不如，更別說在交戰火力上的巨大劣勢了。
而如今，贏家只能是自己。
有天風軍的，有西蚩軍的，也有無辜百姓的。
秦儀說得沒錯，要不了多久，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戰士集中在這裏，展開相互的拼殺。
雲風舞嘆了口氣：「可惜了，都是些好漢子。近三十萬大軍啊，就要這麼被一仗吃掉了。」
……
而天風帝國的士兵則完全依靠紀律維繫他們的戰鬥能力。
衝擊缺口的計劃失敗后，西蚩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士氣受損，陣形不整，應變不足等一系列問題。
戰爭，從來都不美好！
淺水清果然是個趁你病要你命的貨色，眼看著逃難大軍回動，全面進攻的響箭立時射向天空，他要趁此時機反打西蚩人一個不備。
赤血鎮在碧空晴之前，隸屬於計顯宗掌管。這支軍隊曾經也是打過多次大仗的老兵，但是在計顯宗叛逃之後，士氣一度低落。碧空晴用鐵血手腕裁換了一大批的中基層士官，全部換上自己的親信，使其在短時間內重新凝聚起戰鬥力，但是真要論起士氣軍心和決死素質，相比鐵血鎮這支久經血火考驗的隊伍依舊差了一截。
這將是格龍特有史以來所遭遇的最大一次慘敗，三十萬大軍幾乎全線覆沒。
至少十二支長矛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隨著旗幟搖動，鼓號擊響，響箭鳴射等一系列指揮口令的下達，天風軍各軍各鎮紛紛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