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瞳
第五章 「家人」和家人
聽著周離說完，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緊接著傳來詫異的聲音：「你小子鬼主意怎麼這麼多？就這麼著吧，我看行。」
「謝什麼，這些年局裡大夥的葯都是盧醫生開的，感冒咳嗽也沒少了阿姨照顧。再說那倆人也真不是個玩意兒，這事兒犯我手裡鐵定要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可能曾經忍耐，但是現在無法忍耐了。
疲憊的靠在沙發上，周離看著那個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
看著手中那一條黑色的細繩和被染紅的碎屑，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那一條對於弱水至關重要的吊墜已經碎得再也拼不起來了。
他差不多把剛才和今天撞車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然後電話那頭陷入沉思，很快聲音響起：「成，這事我回頭給副局說一下，明天我過去走一趟。」
輕輕的擦掉了她臉上的淚，周離用力抱著盧弱水顫抖的肩膀，低聲呢喃：「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別害怕。」
周離笑了起來：「多謝王吟大哥了。」
在伯母每個星期都要洗一次的沙發套上撓頭皮屑；磕掉的瓜子隨手仍在地上，卻不願意往不遠處的垃圾簍看一眼。
況且接下來又有那麼多事情接踵而至，此刻的周離已經徹底的達到極限了。
周離低頭想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說道：
然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細微哽咽的聲音，水跡從她的臉頰上劃開，滴落在周離的手上。
在稍微的休息了一下后，他
收拾完，吃過飯之後，已經十一點多了。
努力的搖著頭，盧弱水在他的懷裡低聲哽咽：「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他從電視機旁邊的電話本里找到一個電話號碼，在撥出去之後，沉默的傾聽著等待音。
已經，無法忍受胸腔中要將自己都燃燒起來的憤怒了！
她抓著盧弱水的胳膊，指著自己臉上淤青尖叫：「周離要殺人啦！那個殺千刀的野種……」
在蕭索的大廳之中，蜷縮在沙發上的少女忽然聽到了什麼，獃獃的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你試著忍受過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女人跑到自己的家裡指手畫腳幺？
「要不這樣吧，明天我先……」
直到手掌掏出的時候，他才發出無奈的聲音。
看著她認真的神情，周離笑著點頭：「多來一點，我餓得厲害了。」
「咣當」一聲，周離將手裡的棒球棍扔到地上，向著沙發上的小女孩擠了一下眼睛：「搞定了。」
看著他的表情，盧弱水忍不住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就連腦後的馬尾輕輕的擺動起來。
而這一聲尖叫，終於壓垮了他們心中最後的防線。
沙發上盧弱水扭頭看著身後滿臉眼淚的「二姨」，稚嫩的臉上依舊是疑惑而冷漠的神情。
擦了擦嘴角的血，周離冷聲問：「我不是讓你們滾了幺？」
周離笑了起來：「親人不就是用來互相
看著在盧弱水身後顫顫巍巍的那一對夫妻，他的眼中湧現了毫不掩飾的猙獰神情：「難道要我重複一次？」
對著鏡子，他緩慢的脫下外套，雖然極力避免肌肉的拉伸，可是中間的過程卻依舊痛苦無比，就象是無數細小的刀片夾雜在血肉中，隨著肌肉摩擦。
「我記得，我說過的。」
在周離的逼近之下，他們尖叫著從大廳里跑出去，在門外的夜色中消失。
在沙發上，盧弱水抱著全家桶，恰到好處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沒什麼好抱歉的啊。」
周離笑了笑：「那就謝王大哥了。」
在打完電話之後，周離看晚飯做好還早，先上樓把弱水父母的房間重新收拾好，畢竟不能放著那種颱風過境的樣子不管。
有些憤怒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結果手臂和脖頸肌肉拉伸所帶來的酸痛幾乎令他呻吟起來。
關上門，他猛然靠在門板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
低沉的腳步聲從樓梯上響起，周離提著一根從牆上拔下來的棒球棍走進大廳里。
良久之後，盧弱水的哭泣終於停止，在他的懷裡怯生生的抬起頭，用紅紅的眼睛：「真的？」
……
第一次的，周離在伯父和伯母去世后，在她的臉上看到笑容。
嘭！
「啊！！！！！！！！」
「你小子先別開心太早，鬥毆這種事可大可小，
然後，他看著鏡中的景象，陷入獃滯之中。
弱水的父母雖然去世了，可是他們留下來的人脈還在，雖然難免人走茶涼，但是很多時候都可以發揮餘熱。
電話那頭的警察似乎還沒睡醒，想了半天之後才想起來：「周離……哦，我想起來了，盧醫生家的那個孩子啊！」
忽然間，他象是想到什麼，扯開了上衣的拉鏈，摸索著襯衫口袋裡的東西。
認真的端詳了片刻，他才無奈的嘆息：「這麼一點不夠吃啊。」
周連一臉無奈的嘆息：「我有騙過你幺？」
雖然看起來沒事兒，但這也僅僅是代表著繼續行動無礙而已，渾身上下幾欲崩潰的劇烈痛苦沒有一刻遠離他的身體。
很快，電話接通，一個睏倦的聲音響起：「喂？哪個？我明天還要巡邏，長話短說。」
短短的幾個小時，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的身體幾度行走在崩潰的邊緣上。
一臉認真的，她說道：「那你得全吃完，我做飯不喜歡看別人有剩下來。」
肥胖而醜陋，長著一雙讓人厭惡的市儈眼睛，明明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人，卻偏偏裝出一副家裡主人的樣子，對自己指手畫腳。
所以，不需要再忍耐了，將所有的憤怒和暴戾傾注在這一拳之中，統統的在那個死女人的臉上發泄出來！
在周離的懷裡，盧弱水發出哽咽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周離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轉身從沙發上端起全家桶。
「呃……不說這個了，吃飯吃飯！」
「嗯，是我。」周離點頭，低聲說道：「是這樣的，今天我……」
象是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盧弱水抱著那個殘留著餘溫的全家桶笑得彎下腰，喘不過氣來。
還沾沾自喜的帶著死者的遺留下來的首飾，竊取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象是強盜一樣的闖進死者的房間里翻箱倒櫃，掠奪一個屬於十五歲小女孩的最後遺產。
電視機里的午夜場恐怖片似乎正好到了高潮的時候，那個頭髮蓬亂的女人在無數蠕動的蛇蟲前面發出了崩潰的尖叫。
「是王吟大哥幺？」周離看了看廚房裡那個忙碌的生硬，低聲說道：「我是周離。」
王吟睏倦的打了個哈欠：「行了，不多說了，我困得不行了，明兒個還要巡邏。你小子記得把事兒辦妥當。」
雖然眼眶還是有些紅，但是盧弱水的神情卻似乎輕鬆了許多，如釋重負。
……
「說什麼啊小鬼。」
這樣，兩件事兒就一起搞定了。
盧弱水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從沙發上爬起來，穿上了鞋子，抽著鼻子問：「冰箱里我記得還有米飯，熱一下就行了，你要喝粥幺？」
如果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的原因，早在貨櫃車的撞擊之下，他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緊接著是出現尖叫和痛呼的聲音，很快凌亂的腳步聲從樓梯的上響起。
鼻青臉腫的胖女人和禿頂老男人象是見了鬼一樣的從樓梯上滾下來，狼狽的爬起，跌跌撞撞的跑進大廳。
「嗯。
周離輕輕的搖頭，拍著她的後背，忽然愣了一下，詫異的問：「弱水，你不會真的把我的那一份吃掉了吧？」
這樣的一張臉，真的是很難讓人找到不打上去的理由。
就象是見到救星一樣，流著鼻血、鼻青臉腫的肥胖女人拉著自己的男人，連哭帶喊的尖叫：「弱水，快救命啊！」
原本作為裝飾品掛在牆上，棒球棍上還帶著不知道是誰的簽名，在被發狂的周離拔下來之後，上面很快就沾了不知道是那夫妻倆誰的血。
結果，她很認真的點頭：「有，很多次。」
周離先打發小姑娘去睡覺，一個人洗完了碗和筷子，仔細把大門關好，最後又把凌亂大廳收拾了一遍，給弱水的父母重新點了幾炷香燭之後，才回到房間。
雖然現在已經到了智能機普及的時代，但是周離的手機卻依然是最早時期的那種藍黑的屏幕，除了打電話發簡訊之外什麼功能都沒有。
緊接著，一連串低沉的聲音擴散，就象是有憤怒的公牛馳騁在大地上，令乾涸的泥土崩裂，掀起飛揚的蒼黃色塵埃。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恢復了一點力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打開床頭燈。
或許都有？反正周離是不會在乎這個問題的。
在那夫妻倆的哀求聲中，她認真的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手裡抽出來，一言不發，低頭繼續吃晚餐。
疲憊的滑到地上，周離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撕裂的劇痛。
周離點頭，聽到那一頭電話掛斷的聲音之後才把手機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