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周璃
周離看到她沒有生氣，心中大定的同時，習慣性的憨厚笑了起來。
此刻的他，忽然有一種立刻退避三舍的衝動。
儘管有些不情願，李子衿瞪了他半天之後，還是輕輕點頭：「別太久，小心我生氣。」
那麼，他還能認出自己么？
周離猶豫了一下，放下紅茶，坐在了她的身邊，緊貼著她的肩膀，扭頭繼續看她的側臉，認真的欣賞著那一寸寸白皙的肌膚和精緻的耳垂。
隱約的，她因為這個發現有些欣喜，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生氣，只是淡然的反問：「你都這麼大了，我為什麼還要打你？」
察覺到周離比往日大胆了許多的目光，她眼中閃過一絲薄嗔，扭頭看向他的連：「現在敢和我坐一塊了？」
感覺到他心中的憤怒和悲涼，魏宰無聲嘆息，緊隨其後的走進夜色之中。
略微無奈的搖了一下頭，他將奶茶塞進魏宰的手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多想，交給我吧。」
聽到他的回答，周璃忽然隱約的想要笑，也略微的有些無奈——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那種賴皮的樣子，像是什麼都沒有變化。
李子衿遏制住自己心中隱約想要低頭的衝動，儘管有些不悅，但還是淡定如常的回答：「是的，請問我們見過面么？」
周璃對此似乎並無所察覺，但更像是不在乎，只是淡然的說道：「有瞪么？」
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她並未曾露出惱怒的神情，表情依舊溫和的說道：「請慢用。」
被那種令常人壓力很大的目光看著，周離忍不住嘆息了
「我習慣了嘛。」周離毫無壓力的攤手，鼓起勇氣，伸手在她的臉頰上比劃了一下：「要不，試試戴一副眼睛？平光的那種，說不定效果會好很多。」
「唔，大冷天陪我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這就是辛苦費啦。」
就在她的身後，忽然有聲音響起：「你就是李子衿？」
李子衿絲毫無法理解，究竟是怎麼樣的環境才能夠培養出這種宛如在俯瞰所有人的氣質呢？
僅僅是一道淡然的目光，便令他忽然赤身裸體的置身於凜冬的寒風之中，哪怕毫無任何敵意，也令他的五臟六腑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抽搐起來。
在她的臉上，依舊不見任何的煩躁，依舊平靜而淡然，彷彿就在自己家裡一樣，只是偶爾望向窗外的時候，眼中多了一絲玩味的神色。
很快，習慣性自我安慰的周離便又重新振奮起來。
彷彿跨越一步步跨越了時光，在漸漸寂靜下來的世界中，他看著面前恬靜的少女，露出毫不掩飾的笑容：「姐。」
在沉默中，周璃低頭淺酌著咖啡，感覺到口中泛起的苦澀，稍微滿意的點了一下頭：「這裏，你開的？」
「看起來像啊。」周離忍不住掛起一副凶神惡煞的神情，可惜怎麼學都學不像，只得作罷，感嘆道：「你比他們強，他們就怕你。從小你就這樣，比任何人都強出好幾條街，然後所有人都開始怕你了。」
雖然一貫對自己的樣貌很有信心，但是她心中實在不願意
「怕什麼？」
周離手指無意識碰到了她的臉頰，感覺到隱約有些冰涼和光滑，然後便觸電一般的收回來了。
周離認真的說道：「怕你打我。」
「外面凍死了啊。」周離感嘆著，走到吧台的旁邊：「隨便什麼都好，給我兩杯熱點的東西。」
認真的看著她的側臉，周離再一次回想起自己灰色青春期，忍不住嘆息：「可是心裏有陰影啊。」
……
周離笑了笑，端起自己的紅茶，走向窗前的座位。
時間緩緩的流動，店內的人流漸漸的變少，就在等待之中，四十分鐘已經無聲的流逝。
「哦，我們去吃夜宵啊。」周離習慣性的扯淡著，從侍應生手中接過盛在大號紙杯里的奶茶，遞給了身旁沉默的魏宰：
李子衿輕輕的將咖啡放在桌子上，感覺到那一雙眼睛近乎有些放肆的打量。
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周離低頭在寄存櫃的顯示屏上鍵入編號，還有密碼。
正因為比所有人都敏感，魏宰才能夠感覺到比所有人都清晰的壓力，還有危機！
不過他心中還是隱約有些悲傷，嘆息著說道：「可是我不敢還手啊。」
兩年不見，你果然還是這種讓人壓力山大的樣子啊。
「最近賺了點錢。和別人合資的。」
再一次的，他回想昔日自己收到情書之後的慘烈回憶，頓時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被那一雙目光看著，周離頓時感覺自己強撐起來的嬉笑神
「您的黑咖啡。」
周璃聽完，抬起眼睛看著他，視線是一如既往的凜然和嚴肅，但是那種俯瞰世界的傲慢卻不存在了。
魏宰一動不動，警戒的看向窗前那個投來目光的女人，不知不覺，渾身的肌肉已經緊繃，宛如上滿弓弦的弩，一觸即發。
然後，準備轉身離開。
毫無愧疚心裏的頂著死鬼「路元緯」的樣子，他在「幻想偽裝」的下面環視了四周一圈，在確定沒有人跟著自己之後，然後在不遠處的魏宰那裡也得到了一切安全的回復。
周璃又瞥了他一眼，這次什麼都沒有說，周離卻能夠感覺到她眼神的意思。
周離跨出兩步，緩緩的拉開了柜子的門，沒有想象之中的爆炸或者子彈，只有一個黑色的盒子，還有一封壓在下面的信。
雖然只是審視，但是眼中卻帶著一絲抹不掉的傲慢和理所應當的凜然，就算是同為女性，也令她隱約有些不快。
看著李子衿離開的身影，她眼中浮現出一絲隱約的愉悅的笑意，很快就低下頭，修長的手指穩定的攪動著咖啡，並不急著去飲用，而是恬靜而沉默的等待著。
就在時鐘滴答的響動之中，咖啡館的大門再一次被推開，一陣寒風捲入，有年輕的男人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歸來，在暖氣之中有些無奈的搓了搓手。
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周離」，她似乎不習慣仰望，罕見的向著沙發的內側挪了一下：「坐。」
這就是符命不惜拋棄自己的
就算是已經刻意的放緩柔和，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錯覺，和她的眼神一樣，那是如出一轍的傲慢。
周離伸手握緊了那個沉重的盒子，將信封裝進口袋裡，並沒有在這裏打開，而是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她的年紀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吧？二十一？二十歲？她看不出來。
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周離終於看清了她的樣子，然後陷入不可置信的獃滯中。
聽到李子衿的回答，她那帶給人莫大壓力的審視眼神終於收回，低頭輕輕的攪動著咖啡，淡然的回應：「聽說過一些。」
兩年不見，那個傢伙現在怎麼樣了呢？恐怕自己已經快要認不出來了吧？
「走吧。」他在經過魏宰身旁時低聲呢喃：「結果，還是讓那個傢伙說對了啊。」
這句話周離當然不敢說出來，不過姐姐大人想來說話算話，既然說不打自己，就一定不打自己了。
就在喧囂的人聲之中，周離聽見寄存櫃的7號箱傳來的清脆聲音，那一扇薄薄的鐵門緩緩的彈起。
「子衿，讓我和她單獨呆一會。」
「那你不怕么？」
「別人？」聽到周離的回答，她瞭然的看了周離一眼，淡然的反問：「女朋友？」
現在的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成為一個蒼老而枯瘦的男人，眼睛細長而陰鷙，看起來陰冷異常，令人下意識的有些恐懼。
那你不早說……
他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間，轉身對著吧台旁邊的侍應生說道：「你們告訴一下客人，今天提早打烊了。你們也下班吧。
不知不覺之中，他一直掛在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複雜笑意。
恐怕符命早就明白，自己去或者不去，對於他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感覺到他緊張的情緒，周璃只是低頭喝著咖啡，良久之後才淡然的說道：「緊張幹什麼，我不會打你了，我現在說不定已經打不過你了。」
對著下面的侍應生吩咐了兩句之後，周離看到神情複雜、隱約有些嗔怒的李子衿，神情頓時有些無奈：
未曾如往常一般因為他人的絲毫觸犯而憤怒，周璃只是一如既往的瞥了他一眼，「又是無聊的想法。」
人流熙熙攘攘的火車站之中，周離站在4號候車室的前面，看著面前自助型箱包寄存櫃。
周離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遠處吧台後面裝作漫不經心，其實是在悄悄用眼角看的李子衿，忍不住感嘆：「姐姐你慧眼如炬。」
聲音清亮而悅耳，但是在她口中，明明是疑問句，卻如同不容辯駁的陳述一般，令人無法反駁。
周璃瞥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她早就明白周離的性格，這個時候懶得跟他糾纏這種事情。
算了，「淺薄」就「淺薄」，反正我淺薄慣了。
周離察覺到他的異常，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最後落在那個在窗前靜默等待的女人身上。
下意識不願意多談，李子衿輕輕點頭，說了一句「請慢用」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不知為何，李子衿察覺到窗戶旁邊的那個女人落在周離身上的視線，就隱約有些氣惱，低聲問：「店裡這麼忙，你又跑到哪裡去了？還拉著魏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