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翼劍》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六章 無妄之災

第二集 初涉江湖

第六章 無妄之災

「他不會武功,我著他先行離開了。」梅蘭說話之時,楊飛正慌慌張張的退入大堂,原來他到了後院,見到院牆之上儘是手持火把的官兵,只得退回,心道自己這下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小旗正在觀戰,哪料得梅蘭忽然攻他,大駭之下揮刀格出。
梅雲清俏臉微紅,哼道:「妹妹怎可罵我的夫君作無賴?」
「楊飛,你現在在幹什麼?」梅雲清真元耗盡,芳心掠過這個念頭,再也支撐不住,自半空墜了下去。
丁文松聞言笑道:「等譚千戶能在梅花劍法下逃過一命再說。」
他話未說完,梅蘭一聲嬌叱,飛雲劍化作一道白練,劃破三丈空間,向他直襲而去,她氣惱譚嵩辱他清白,是以一出手便用盡全力,毫不留手。
李夢柔只見梅雲清嬌軀一晃,宛若鬼魅般消逝在虛空之中,她性命得脫,方鬆了口氣,只覺周身香汗淋漓,天下竟有此等劍法。
楊飛亦是其中一員,悄悄向梅蘭打了個手勢,正欲趁那總旗老大在此大呼小叫準備逃之夭夭時,那小旗一聲大喝道:「臭小子,你想跑哪去?」
丁文松冷笑道:「閣下何人,為何不進來一述?」
梅雲清俏立於一株古樹上,遙望遠方連綿起伏的青山,輕輕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芳心又想起了那個小無賴,不知他現在和梅蘭在做什麼。
只聞得門外喊聲四起,楊飛心裏發慌,低聲問梅蘭道:「小蘭,我們也逃吧。」
梅雲清手中多了一柄七色斑瀾的無形長劍,這正是李夢柔那二百八十劍劍氣所聚,較之當日殺死葛天雄那一劍更勝一籌。
※※※
楊飛賠笑道:「小人妻子身體有些不適,小人送她去看大夫。」
李夢柔嘆了口氣,輕輕抽回橙劍,還劍入鞘。
梅雲清忽覺身邊空氣似被一點點緩緩抽空,一呼一吸間難受之極,內息急驟運轉,右手向前探去,只見那些紅光宛若萬流歸宗,被一絲絲匯入她玉手之中,片刻之後,嬌軀周圍紅光盡數散去,而手中卻多了一柄同李夢柔紅劍一般無二的紅色光劍。
「什麼人?」那總旗撫著鮮血淋漓的右手,痛得滿頭冷汗,神智尚算清醒,目光在大堂中所坐之人身上一一掠過,厲喝道:「竟敢傷害朝廷將官,不怕滅門九族么?」
梅蘭心知此次自己能與丁文松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更何談帶走楊飛,最佳策略莫過她與丁文松退走,楊飛在這混水摸魚,憑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大有可能矇混過關,故此將這最後知情之人除掉。
譚嵩見得堂中二人,嘿嘿笑道:「幾日不見,丁兄便多了個姘頭,當真可喜可賀。」
楊飛聞她話中諷刺之意,心想怎能讓女人看不起,心裏一橫,大著膽子道:「我不走了,陪你一起殺敵。」他抱著包袱,只覺極是沉重,心知裏面皆是銀兩。
丁文松道:「這客棧周圍街上布滿官兵,我們只怕插翅難飛,咦,楊兄呢?」
李夢柔身形似閃了一閃,梅雲清光劍向外斜斜劈出之時,李夢柔已然躍過二十丈虛空,漫天紅光全數斂去,「嗡」紅劍同梅雲清光劍交實,似已格住,又似劈在空處,軟綿綿的毫不受力,難受之極。
那人笑道:「丁兄貴人多忘事,丁兄上月在陝西作案之時,譚某便曾與丁兄緣慳一面。」
梅雲清忽爾想起楊飛托南宮博轉告之言:我對不住你,但以後決計不會了。初聞尚莫名其妙,此刻想來,難道指的便是此事,再次分神之下,又被李夢柔刺中一劍。
「莫非妹妹也被他欺負過?」梅雲清嫣然一笑,右手纖纖食指在空中虛虛畫出一個圓圈,將那道劍氣縛在圈中,玉手一揚,將那道劍氣反擊回去。
梅蘭飛雲劍堪堪刺到譚嵩面前,忽爾招變「白虹貫日」,轉向朝離她不遠站在門口的小旗攻去。
這次卻是被李夢柔以藍劍傷及左肩,梅雲清此處在那晚被葛天雄偷襲之時曾經受傷,雖已痊癒,但此刻又中一劍,舊傷新傷一齊迸發,她再也抑制不住,香唇一張,噴出一口血霧來。
丁文松武功頗高,以一敵四,仍如閑庭散步,與譚嵩四人戰個半斤八兩,不分上下,五人都怕唐備暗器波及自己,是以越打越遠,到了客棧大堂的另一角。
梅蘭知道那梅花鏢不會散開,放心許多,飛雲劍抖出一道劍幕,再次將五支梅花鏢擊飛,而那三顆鐵蒺藜突然加速,在空中自相一觸,爆散開來,只見梅蘭周身三丈之內,儘是那劇毒無比的鐵片。
異變陡生,那兩支被她閃過的梅花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又向梅蘭飛來。
「姐姐的那個未婚夫真的好壞,小妹勸姐姐趁早離開他。」李夢柔攻勢愈加凌厲,一氣之下攻出四十九劍,卻仍有閑瑕談笑風聲。
那書生未想這傢伙如此膿包,不覺啞然失笑,回首對楊飛道:「二位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恐怕官府中人馬上便來,那時二位便難脫干係了。」
李夢柔忽然一聲嬌叱,在眨眼之間,七色劍再攻二百八十劍,顯是意欲一舉將梅雲清擊敗。
梅蘭點點頭,又自懷中摸出那本紫氣神功秘笈,連同包袱一起塞到他手中道:「還你的寶貝,別再找我要了。」
其他三人巴不得離唐備遠一些,免得被其暗器誤傷,齊齊應道:「是,千戶大人。」便即同譚嵩一起圍攻丁文松。
梅雲清光劍化為虛有,纖纖十指急速彈出,每出一指,那黃劍便緩得一緩,待得彈到第十指之時,李夢柔手中又變作橙劍,被梅雲清夾在食中二指之間。
「分光掠影。」梅雲清冷哼一聲,內息運轉,將嬌軀周遭七個李夢柔同時攻來七色劍一一格開。
再見之時,李夢柔手持紅劍已在梅雲清身前丈許之處,梅雲清彈指揮出,彈在她紅劍劍身之上,發出「鐺」的一聲輕響。
梅雲清嬌軀一顫,芳心思緒紛亂,玉手緩得一緩,李夢柔七色劍立時乘虛而入。
丁文松忽想起一事,俯身自那總旗身上搜出一封火漆封好的軍函,正欲拆開,楊飛大驚道:「丁兄,這可不好吧。」
梅蘭哪會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心道你這小無賴到現在還不信我,哼了一聲道:「相公重傷未愈,不用勞煩相公了。」
二人在這打著啞語,梅蘭的情形卻極是危急,四鏢齊至,梅蘭顧不得許多,飛雲劍揮動之間,不分先後同時擊中那四支梅花鏢,還好那些梅花鏢並不似唐門鐵蒺藜一般爆開,遠遠盪了開去。
李夢柔緩緩道:「已經有夫妻之實了。」她說話聲音極微,僅二人可聞,手下卻如疾風暴雨般再攻一百四十劍。
反觀梅蘭應付得便不是那般輕鬆愉快了,她飛雲劍劍尖甫觸鐵蒺藜,未待其爆散開來便即招變「蒼松迎客」,飛雲劍化作一團銀光,那些寒星沒入銀光之中,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被她一一化去,總算有驚無險。
譚嵩大喝道:「這臭婆娘交給唐兄,其他人一起招呼姓丁的。」言罷,縱身上前揮爪向丁文松攻去。
楊飛瞧了,心中極是不服,暗暗哼道:沒事耍什麼酷,送了命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光傷害朝廷信使這罪名已是極大,再拆邊關軍函,那是滅門九族之罪,楊飛可不想遭此橫禍。
梅雲清劍意忽起,空無一物的右手虛虛劈出一劍,烏雲再起,寒意大作,天際竟然飄起雪花。
「姐姐,你猜呢?」李夢柔手中紅劍紅光大作,無處不在的瀰漫在二人周遭方圓十丈之內的每一寸空間,梅雲清反擊回來的那道劍氣似被束縛在一張無形大網中,進退不得,遠遠瞧去,詭異非常。
這客棧大堂頗大,打將起來也不覺擁擠,不過場中那些桌椅板凳大半遭殃,聞得一陣陣砰砰磅磅之聲,客棧掌柜聽得直是肉痛,楊飛心中卻是暗暗好笑,從包袱中摸出三錠十兩一個的銀子遞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說這些算我的帳。
楊飛點點頭,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劍式甫接,「鐺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卻非兩劍相交之聲,而是七名侍劍女手中那七支同七色劍一般無二的七色彩劍皆被震成碎片,在空中碰撞所致。
梅蘭忽然想起,陝甘一帶有一個金笛秀士,為人行事率性而為,在江湖之中毀譽參半,性喜與官府作對,卻想不到是眼前這個丁文松,此事鬧得如此之大,還出動錦衣衛,想必亦是因他之故,她與楊飛只是恰逢其會,惹禍上身。
李夢柔被逼得遠遠盪了開去,以極為優美的姿勢在半空轉了一圈,在她全力催運之下,那紫劍劍尖射出一道長達三丈的紫色光華,再襲梅雲清,遠遠看去,極是好看。
丁文松一看便知二人僅有夫妻之名,才鬧了這麼個笑話,暗暗好笑,道:「楊兄客氣了,此處非久留之地,我們換個地方把酒言歡如何?」
李夢柔身形尚未淡去,左側又現出一個手持黃劍的李夢柔向她攻來。
李夢柔反嘆了口氣,只需再過數招,梅雲清便將喪身在她劍下,可想起那日在玉池湖畔將楊飛救走之人,心中毫無高興之情。
「天外飛虹加驚天一劍,究竟是何威力。」梅雲清芳心掠過這個念頭之時,她手中無形劍已和七女劍勢相接。
梅雲清一劍劈在空處,李夢柔二百八十劍所有劍勢似被海綿吸收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蘭正欲上前搶攻,唐備冷笑一聲,雙手再場,又飛來數點寒星,這次卻是三顆鐵蒺藜和一支梅花鏢,那梅花鏢速度極快,與被梅蘭盪開的梅花鏢一一相觸,化作一個十字飛向梅蘭,而那三顆鐵蒺藜卻似有一隻無形大手托著緩緩而行。
梅雲清花容慘淡,七竅之中盡皆滲出血絲,神色駭人之極。
堂中有些座客見勢頭不對,已然偷偷溜回客房,緊閉房門,生怕惹禍上身。
楊飛亦還禮道:「在下楊飛,她是拙妻梅蘭,承蒙丁兄救命大恩,實在不勝感激,他日必有所報。」按照習俗,女子出嫁從夫姓,在外人面前也僅說娘家姓氏,楊飛不知規矩,連梅蘭的閨名都報出來了。
丁文松金笛化作一片金幕,將身前碎片盡皆震落到地,冷笑道:「唐門何時成了朝廷的走狗了。」
那些官兵呆了一呆,丁文松將譚嵩一腳踢飛,金笛飛出無數寒星,只聞一陣慘叫,官兵合圍之勢立解,待得唐備同另三位錦衣衛高手趕出屋外時,他已抱著梅蘭逃之夭夭,只餘一些外圍官兵稀稀落落的射了幾箭。
此時跟隨梅雲清而來的七名梅花山莊高手早已同李夢柔那七名侍劍女交起手,若是單打獨鬥,那些侍劍女絕撐不過五十招,可她們組成一個極為奇妙的劍陣,攻守之間,天然若成,如此將梅花山莊中人圍在陣中,斗得片刻,反佔到上風。
譚嵩是少林俗家弟子,內外皆修,擅長鷹爪功,雙手曲指成爪,幻起漫天爪影,將梅蘭劍勢一一格住,他內力修為本較梅蘭為高,硬接之下直震得梅蘭虎口發麻,飛雲劍差點脫出手去。
唯獨紫衣侍劍女武功在眾女之中最高,僅遜了李夢柔一籌,卻也只多活了一刻,梅雲清餘下劍勢加在她身上,只見她周身泛起一道淡淡霧氣,連慘叫之聲亦無,已然消逝不見,屍身亦未留下一絲半點。
丁文松本欲援手,但見梅蘭劍法精妙,一時尚不至落敗,而且旁邊那唐門高手虎視眈眈,唐門暗器天下無雙,其毒見血封喉,江湖中人無不忌憚三分,他不但得小心提防那人攻向自己,亦需防他偷襲梅蘭,是以一時並未出手。
丁文松倒並無此意,呆了一下,省得梅蘭話中之意,正欲解釋,又聞門外先前那人道:「丁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梅蘭望著楊飛,似笑非笑道:「你是良民么?」
楊飛點點頭,柔聲道:「那你也得小心。」他瞧瞧店內,往客棧那結帳櫃檯藏去,這裏離門口不遠,既寬又大,藏在桌下誰也瞧不見,又可觀戰,當真是個絕佳去處。
梅雲清一聲輕吟,右手握緊綠劍,向下斜斜揮出,李夢柔那青劍似被一股無形力道所引,自梅雲清身畔滑過,饒是如此,青劍劍氣劃過,斬下她衣襟下擺,向下緩緩飄落。
「姐姐在想那個小無賴么?」李夢柔一語道破梅雲清的心事,她嬌美的聲音在梅雲清耳畔響起,忽遠忽近,飄忽不定,言畢,身形已然凝立梅雲清比鄰的那株古樹之上,背上負著那柄名揚天下的七色劍。
梅雲清胸口一涼,已被李夢柔青劍刺中,她回過心神,雖然不知李夢柔之言究竟是真是假,但李夢柔欲用此言分她心神之意卻是不言而喻,可惱自己卻為了那個小無賴吃醋,竟致差點喪命。
楊飛從櫃檯下的小縫將堂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眼見梅蘭大發神威,心中不禁得意之極,亦暗自慶幸梅蘭現在是他老婆,不是他仇人。
楊飛賠笑道:「看丁兄壯志未躊,顯是飽讀詩書之士,為何不搏取功名,為朝廷效力。」
梅雲清哼了一聲,虛虛再度揮出一劍,二人相距六丈再度相接,齊齊一聲悶哼。
丁文松臉色陡變,向楊梅二人低聲道:「楊兄同嫂夫人先逃,小弟在此抵擋一陣。」言罷,也不待二人應允,一揮金笛,便即衝出屋去。
楊飛正想點頭應是,卻見梅蘭滿臉鄙夷之色,心中豪氣陡生,大聲道:「兄台救我夫婦二人性命,我們若就此離去,豈非落個不義之名。」
梅雲清一口氣格住李夢柔七七四十九劍,方緩過一口氣道:「妹妹到底受了他什麼欺負,竟如此離間我和他之間的感情?」
那總旗這才回過神來,瞧著楊飛,冷哼一聲,殺意大盛,緩緩拾起地上的軍刀,連傷處似也不覺得那般痛了,恨恨道:「都是你這臭小子。」他找不到傷他之人,自是只能將怨氣出在楊飛身上。
「鐺」的一聲輕響,以飛雲劍之利,普通軍刀哪能不斷,小旗只覺頸口一涼,頭顱已然飛出門外,滾出老遠。
那無頭屍首頸口噴著鮮血砰然倒下,譚嵩臉色鐵青,他此次邀得唐門三公子唐備前來捉拿丁文松,料定必手來擒來,誰知突然冒出一個梅蘭,一個照面之下不但傷了自己,還讓他們折了一人,雖說此人無關緊要,但令他顏面大失卻是不爭事實。
唐備忽然一聲冷哼,右手輕揚,飛出兩點寒星分襲丁梅二人。
那書生目現讚賞之色,揖手道:「在下丁文松,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梅雲清輕嘆一聲,瞧著李夢柔的眼色之中竟滿是憐憫之意,嘆息一聲,手中無形劍輕飄飄向李夢柔刺去。
丁文松哪還不曉得他心中極是不耐,心中亦是大覺無趣,還好這時梅蘭行下樓來,身上負了一個包袱,手中拿著飛雲劍,嫣然笑道:「我們走吧。」
梅蘭柳眉緊蹙,心道此人莫不是有毛病,身處險境還這般高興,卻又不好說出口來,問道:「丁大俠,外面情勢如何?」
「哦,那姐姐現在手中豈非無劍可用,小妹劍倒不少,姐姐要不要借去一柄。」李夢柔聞言,卻不生氣,反自背後抽出綠劍,倒轉劍身,那綠劍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捏著向梅雲清徐徐飛來。
李夢柔凝立半空,宛若九天神女,忽然一聲嬌喝,七色劍盡皆出鞘,只見她身形似閃了一下,竟爾憑空消逝不見。
梅雲清面色凝重,右手虛虛一握,天地驟然變色,烏雲遮日,寒氣四起,酷若嚴冬,二人足下所立那株古樹枝條飛舞,樹葉紛紛落下,似利箭般自四面八方向李夢柔激射而去。
梅蘭舞動飛雲劍,她不斷要防備自己身畔,還得顧忌楊飛那邊,是以一時手忙腳亂,堪堪將那些鐵片擊落在地。
楊飛本欲再說,但又想實情確是如此,便道:「那你多多保重,我在太原等你,等你不到便在那住一輩子。」
客棧門口緩緩行進三人,前面一人丁文松認得,正是先前與他說話的錦衣衛千戶譚嵩,另一人四旬上下,一身精瘦,目光矍爍,雙手戴著鹿皮手套,想必是剛才以鐵蒺藜偷襲二人的唐門高手,而後面那人正是之前逃去的小旗。
在這生死之間,梅雲清只覺天地間似乎靜了下來,這種感覺她非常熟悉,正是那日與葛天雄一戰使出那驚天一劍時的境界,那一刻似已遺忘的一切紛至沓來,一一湧上心頭,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她不覺微微一笑,輕輕揮出一劍。
那總旗雙手握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勁向下壓去,那書生金笛卻是紋絲不動,欲待回刀再劈,卻又只覺一股極大的黏力將他大刀緊緊黏住,抽之不得,大驚之下,心中忽然省悟,大喝道:「原來是你這個窮秀才暗算本軍爺。」
李夢柔一字一字嬌笑道:「他跟小妹已經……」
丁文松這時方才想起此人來歷,冷哼道:「原來是錦衣衛的譚千戶,閣下不遠千里追著在下來到山西,真是精神可嘉。」
李夢柔只覺氣機鎖定,鬥志被奪,竟連還手之力亦是全無,魂飛魄消之下,手中七色劍無力的抬起格出。
劍氣逼人而來,李夢華望著手中空無一劍的梅雲清,玉容微現訝色,嬌叱一聲,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紫光直襲梅雲清。
梅蘭皺眉道:「哪裡,哪裡?」心想你言下之意豈非說我丈夫是個孬種。
丁文松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梅蘭,拖著出氣多進氣少的譚嵩,自客棧屋頂破出,那些埋伏在四周手持強弩的官兵正欲放箭,丁文松大喝道:「你們千戶大人在我手上,不要命的便射箭。」
梅蘭劍幕舞得密不透風,卻仍有數點寒星透入,她只覺胸口一涼,一片酥麻之意自那裡向全身漫延開去,心知已中唐門之毒,銀牙一咬,馭劍向譚嵩後背凌空擊去,此刻只有丁文松尚可救她,也只有她解得了丁文松之圍。
「啊」遠遠傳來一聲慘叫,梅雲清心中一寒,此聲她極是熟悉,正是梅花山莊中人,心念電轉,劍勢突變。
譚嵩眨眼之間已擋了梅蘭九九八十一劍,梅花劍法江湖聞名,究竟非同小可,擋到第八十二劍時他身形一緩,右手雖已格住飛雲劍,但梅蘭劍氣已然傷及他右臂,不由一聲悶哼。
梅蘭心道你這小無賴可真會胡謅,我哪裡不適了,倒是你身子尚未痊癒,反在這活蹦亂跳。
丁文松瞧他神色,便知這傢伙不是什麼憂國憂民之士,含笑道:「小弟讓楊兄見笑了。」
梅蘭忽道:「我去收拾一下行囊。」言罷,輕輕巧巧的掠過數丈,躍上樓去,這一手輕功亮得頗是漂亮。
梅雲清將紅色光劍指向李夢柔,微笑道:「難道他曾對妹妹使壞?」
梅雲清道:「我既無劍,何來出劍。」
丁文松所求便是此等機會,譚嵩武功本較丁文松遜了一籌,右臂先前又被梅蘭劍氣所傷,在丁文松全力猛攻之下,正自連連後退,根本無瑕顧及身後,待得背心一涼,飛雲劍劍尖自胸口透出之時,方自驚覺,發出一聲慘叫。
梅蘭再出一劍,譚嵩心中一驚,雙手全力回守,心想這臭娘們武功為何這般之高。
丁文松偷眼瞥得此景,金笛不動聲色全力攻向譚嵩,另三人只見他全身空門大開,不覺一楞。
楊飛跟這傢伙說話頗覺無味,什麼朝廷腐敗、皇帝昏庸、宦官專權又關他屁事,但又不好不接言,只得呵呵乾笑兩聲道:「是極,是極。」
那掌柜眼中滿是感激之色,一揖手向外指了指,又狠狠揮揮拳頭,那意思卻是說你的好意老哥我領了,外面的官兵都是些混帳王八蛋,只盼你的朋友能幫我狠狠教訓他們。
楊飛連連稱是,回頭瞧了梅蘭一眼,正含笑看著自己,似在說:這才象個男子漢大丈夫。
李夢柔見她如此自信神色,芳心滿是疑惑,心想難道梅雲清仍有反擊之力。
那書生瞧來極是文弱,臉上卻滿是與他外表不相襯的殺氣,倒比那總旗更盛三分,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所謂的邊關將士平時見了韃靼人跑得比兔子還快,欺壓良民百姓倒是一流好手。」
李夢柔玉手一引,那綠劍回到鞘中,與梅雲清交手以來,她尚是首次佔得上風,不覺頗為得意的一陣嬌笑,半晌方才止住,抽出那柄威力無比的紫劍,笑道:「姐姐請接小妹這最後一劍。」
丁文松忽覺這夫妻二人頗是有趣,時而如膠似漆,時而形同陌路,但此處實在不宜久留,笑道:「我們快走……」
梅雲清怎會信她有如此好心,不動聲色的伸手去接,口中卻淺笑道:「妹妹若借我一柄,那七色劍豈非成了六色劍。」
紅網束得愈緊,那道劍氣終化為烏有,只聞李夢柔嬌嗔道:「那傢伙壞死了?」
楊飛本欲打趣幾句,可此刻情勢危急,又惹上官府,心中害怕,竟吶吶說不出話來。
梅雲清沉聲道:「已經怎麼了?」
楊飛忙道:「哪裡,哪裡?」
另外幾名侍劍女也好不到哪去,雖逃過此劫,但梅雲清劍氣已然臨身,其中三女稍加格擋,便被劍氣震成肉泥。
他到了櫃檯之下,卻不想客棧掌柜也藏在此處,兩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如何是好,情形尷尬之極。楊飛心想咱哥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藏到一起了,但轉念又想你個老傢伙算什麼英雄,不過自己也是,心中不覺苦笑。
李夢柔滿臉驚詫的瞧著梅雲清道:「姐姐的那柄劍呢?」
梅蘭飛雲劍一揮,圈中那支梅花鏢斜斜向譚嵩飛去,譚嵩正欲揮手接住,唐備大喝一聲:「不可。」自袖中又飛出一支梅花鏢飛向譚嵩。
那七名侍劍女見到梅雲清突然出現在自己身畔,那李夢柔豈非形勢不妙,七女自幼一起習劍,心中雖驚,心有靈犀,齊齊一聲嬌喝,劍陣突變,放過梅花山莊那已是強弩之末的七女,七支七色長劍齊齊攻向梅雲清,威力竟似不在李夢柔七色劍全力施展之下。
丁文松皺皺眉頭自囊中摸出一錠十兩的元寶道:「我們這便離去,這錠銀子是打壞的桌椅錢。」
紫劍竟似與實劍相格,被梅雲清劍意格在三丈之外,「蓬」的一聲巨響,那古樹吃力不住,被硬生生地摜入地中,直沒入頂。
梅蘭「撲嗤」一笑道:「你殺雞還差不多。」心知楊飛是為了她方才留下,芳心一甜,又柔聲道:「你留在此處反成累贅,還是先逃出城去,你先到太原等我,以我的武功,自保應沒什麼問題,待我離開此地,必去找你。」
他此話尚未說完,只聞門外有人冷哼道:「丁兄想逃到哪去?」
旁邊那小旗見得總旗情形,心知那書生必是武林高手,以他們二人身手,哪討了好去,心念急轉,趁著眾人都在注意總旗,偷偷從窗口跳了出去。
梅雲清心神一顫,身形緩得一緩,李夢柔手持紫劍差點破其守勢,大驚之下,急急凝定心神,堪堪守住破綻。
「寒梅吐蕊」招式繁複,梅蘭雖不似梅雲清那般能化繁為簡,卻也習得極為純熟,使將出來威力極大。
那支梅花鏢與梅蘭反擊而至的梅花鏢輕輕一觸,忽然變向,飛向梅蘭胸口,卻處發先至,同另兩支梅花鏢分作不同方向直襲梅蘭周身上下。
「那傢伙就喜歡欺負年輕女子,不是無賴是什麼?」李夢柔言語之間,手中多出一柄紅劍,她劍勢未發,一道無形劍氣已向梅雲清直逼而來。
楊飛見了那包袱,心想紫氣神功莫不是在包袱之中,湊到梅蘭身畔,涎著臉笑道:「娘子,還是讓為夫幫你拿包袱吧。」
梅雲清手指堪堪觸到那綠劍劍柄,眼前掠過一道青光,只聞得李夢柔嬌笑道:「姐姐既然要借,小妹再多借一柄如何。」
梅蘭瞧瞧地上猶自昏迷不醒的總旗,心道此人留著總是個禍害,銀牙一咬,那總旗一聲慘叫,胸口鮮血飛濺,已然被她一劍殺死,當真死得糊裡糊塗,見了閻王爺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丁文松道:「小弟原來亦是這般認為,可當今朝廷腐敗,皇帝昏庸,宦官專權,一般文人哪有出頭之日。」
李夢柔玉手紫劍爆出一團紫光,那些較之利箭更強三分的樹葉遇到紫色光華頓成齏粉,天上烏雲似也被那紫色光華破開,一縷陽光自當中透入,照向場中二人。
那七支彩劍碎片反激回去,只聞三聲慘叫,立時便有三名侍劍女喪命當場,皆是被割成肉塊散落一地,死狀之慘,生平未見。
他此言大有情意,梅蘭聽得俏臉一紅,嬌嗔道:「誰要你等我一輩子。」伸手在他背後一推,楊飛身不由已向通往後院的房門奔去。
那總旗正在拼力抽刀,哪有閑瑕說話,忽然雙手一輕,身體向後仰倒,後腦勺狠狠的磕在一張木桌桌角之上,立時昏了過去。
若是楊飛尚未受傷之前,還可憑著在鏢局學得的那些粗淺拳腳功夫抵擋數招,可他此刻重傷未愈,連行動也不大靈光,更別說騰挪閃躲,避開刀勢,他亦不知梅蘭會否幫他這個老公擋下這一刀,只覺心中發毛,直嚇得面如土灰。
梅蘭見他如此膽小,不覺皺起眉頭,正想出手,只聞「錚」的一聲,面前多出一人,那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持著一隻金光閃閃的長笛,滿臉含笑的架住那總旗的大刀。
「既是如此,那姐姐我就不客氣了。」梅雲清尚未握住綠劍,青劍已如毒蛇般向她心口疾刺而去,相距不足一尺,形勢極是危急。
唐備未待她變招,袖中又飛出三道黑影,細細一看,方知是三支梅花鏢。
見得楊飛自門口消失不見,梅蘭嘆了口氣,聞得屋外打鬥之聲愈加激烈,抽出飛雲劍喃喃道:「小姐,願你保佑小蘭今日殺出重圍。」忽想這句話有些不吉利,輕罵了一聲,正欲揮劍衝出,那丁文松卻手持金笛,滿身血污的退了回來,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殺得真是痛快。」
梅雲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本欲從李夢柔說話之時辨她劍勢所向,但李夢柔聲音飄忽不定,便知此法行之不通。
梅雲清不待李夢柔換劍,綠劍化作一道碧綠光影反擊李夢柔,「鐺」藍綠兩劍相接,這或許是七色劍首次自接,綠劍斜飛開去,梅雲清只覺右臂酸麻,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來,她心中驚異,數日不見,李夢柔武功似大有精進。
梅雲清嫣然笑道:「我把劍贈予我那夫君,只盼他能習得天下無雙的劍法,將來斬妖除魔。」她故意將斬妖二字說得頗是大聲,乃寓李夢柔妖女之意。
丁文松淡然一笑,卻不依他之言,仍然將軍函拆了開來,瞧了一眼,憤然道:「蘭州軍情告急,那汪直老賊不派兵增援,反要蘭州總兵便宜行事。」言罷,雙手一搓,竟將那軍函搓成粉末。
梅雲清傷心、失望、難過諸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兼之身受重傷,神智已近乎昏迷,純憑意識格擋七色劍攻勢。
楊飛聞她之意,似欲留在此地同丁文松一起禦敵,不覺一怔道:「那你不走么?」
梅雲清躍過百丈虛空,驀地出現在那七名侍劍女身畔。
丁文松神色輕鬆,調侃道:「這位不知名的唐兄為何還不出手,是不是想等自己人都死光了再向朝廷邀功。」
那掌柜千恩萬謝的接過銀子,雖說呆會官府來人還有一番麻煩,卻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梅蘭招變「寒梅吐蕊」,再度攻去,譚嵩臉現訝色道:「丁夫人原來是梅花山莊中人,丁兄何日介紹天下第一美人與譚某認識認識。」
丁文松向楊飛道:「大嫂武功不弱,倒是在下多事了。」
那掌柜方才一直躲在櫃檯之處,見得幾人似欲離開,方湊了上來,哭喪著臉道:「三位客官,這事鬧得如此之大,可又如何是好?」
李夢柔再次飄退半空,內息運轉之間,俏臉抹過一絲艷紅,顯是強行壓制所受內傷所致。
梅蘭輕聲對楊飛道:「你找個安全隱密之處藏起,千萬不可露面,這客棧人多,官府之人一時認你不出,或可矇混過去。」
梅雲清強攝心神,總算不致再中一劍,但她心知自己現下身受重傷,照此情形下去尚不知能支撐多久,而孫姨她們七個亦不知近況如何。
譚嵩右手揮出一格,「鐺」的一聲,以飛雲劍之利,竟削之不動,細看之時,原來他雙手之上戴著精鋼護手,便梅蘭這一劍何等之威,直震得右手猶自隱隱發麻。
梅蘭哪想他剛剛還說得慷慨激昂,這會卻這般沒有義氣,嘆了口氣道:「我那黃膘馬尚在後院,你騎它從後門逃出城去,憑它的腳力,官差必追你不上。」
李夢柔柳眉輕蹙道:「姐姐為何還不出劍,是看不起小妹么?」
梅雲清道:「我又不是他肚裏的蛔蟲,如何知道?」五指輕拂,那道劍氣再進半分。
若是普通梅花鏢梅蘭化解還不是稀鬆平常,可是唐門的梅花鏢誰知道藏了什麼古怪,她不敢硬接,嬌軀一晃,閃過兩支梅花鏢,飛雲劍輕輕劃了一個圓圈,將那支梅花鏢圈在圈中,不以劍身相觸,純以氣勁相格,束在劍圈之中。
「你想逃到哪裡去?」那總旗大刀疾揮,向楊飛直劈而來,他的刀法不似江湖中人常見刀法,有虛有實,而是士卒上陣殺敵所用,刀刀大開大闔,用盡全身氣力,大有一往直前之勢,尋常之人只需一刀便會就此了帳。
「千戶大人。」門口又奔進三人,向譚嵩齊齊施了一禮,顯是見了那小旗的頭顱,知道情況不妙,進來援手。
楊飛心想我連蘭州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你跟我說有屁用,只要你不將我似這軍函一般搓成細粉便成,他心中雖有此意,口中卻唯唯應諾。
那唐備自幼練習暗器,接暗器的功夫自然也是一流,左手一揮,將那些寒光盡數收入手中,但那些鐵片蘊含丁文松內力,他接得手中,身形不覺晃了一晃。
李夢柔仍是笑容滿面,低聲嬌笑道:「那無賴偷看小妹洗澡,小妹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他看了,實在無顏再嫁他人,只好從了他。」
楊飛早知情況不妙,被那總旗瞪得連退數步,滿臉媚笑道:「小人該死,小人不對,小人這就滾得遠遠的,軍爺眼不見心不煩,小人以後再也不會在軍爺眼前出現。」他拉著梅蘭邊說邊退,此言未畢,已然到了客棧門口,再退一步,便可逃之夭夭。
李夢柔虛影斂去,手中七色劍黯然失色,她獃獃立在梅雲清身前三丈之處,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用盡全力攻出的二百八十劍竟爾被梅雲清如何輕鬆破去。
丁文松滿臉讚賞之色,笑道:「嫂夫人真是女中英傑。」
丁文松哈哈笑道:「不知名的唐兄總算出手了。」說歸說,手下卻不敢怠慢,金笛一揮,那鐵蒺藜恰好自笛孔飛入,只聞得一陣輕響,丁文松反手一揚,無數寒光自笛口飛出,直奔唐備而去,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以如此手法應付唐門鐵蒺藜者當真是絕無僅有,天下只他一人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沒有過人的眼力和膽量,誰敢如此託大,這麼去接唐門暗器。
李夢柔手中之劍化作黃色,在烈日之下,那黃劍泛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劍尖輕顫,疾刺梅雲清胸口要害。
「鐺」丁文松金笛一揮,擋下一顆鐵蒺藜,那鐵蒺藜卻不墜地,反化作無數碎片爆散開來,四處飛濺,那碎片片片泛著藍光,顯是含著劇毒。這種鐵蒺藜天下只有一派才有,別無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