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生死相逢
第四章 向天長嘯
南宮燕木杖拄在地上，叉著小蠻腰叱責道：「你也知道失禮，你知不知道人家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你這麼攔著人家，人家還怎麼去辦事？」
「立生，你……」白向天有些痛心的別過頭去。
聶大有臉色一沉道：「白總鏢頭這麼說，不是瞧不起小弟嗎？」
雷洪忽道：「花語，我扶你上車！」
老李欲待阻擾，卻被一名黑衣人攔住，他重傷之下，數招便被制住。
那利箭來勢甚疾，角度更是刁鑽，饒是雷洪早有防備，仍手忙腳亂，才險險避開。
「好！」楊飛贊道：「你真是我的好老婆皆師父！」
「小傻瓜！」蘇花語嘆了口氣，略一沉吟，對南宮燕道：「小燕子，你在旁邊護法，我運天香密訣為楊飛療傷，莫要讓旁人打擾。」
南宮燕失魂落魄，怔了半晌，垂首瞧著自己那身滿是血污的衣衫，自嘆自哎，開始更衣，美目珠淚不覺黯然落下。
蘇花語微微一笑，自暗格取出一套乾淨衣衫遞與南宮燕道：「小燕子，瞧你身上給這傢伙弄髒了，把這衣裳換了吧。」略略一頓，又道：「你若倦了，便睡一會吧，老李有事會通知你的。」
此時此刻，蘇花語助楊飛療傷正值緊要關頭，連出言喝叱亦無餘暇，哪有空出去應敵，若她此刻收功，真氣驟然迴流，楊飛脆弱心脈經受不住，必然斷裂，到時可就真的無回天之力了。
南宮燕美目盯著他道：「真的嗎？」
「人家罵你，你也不生氣？」南宮燕「撲嗤」一笑，暗暗補了句，真是賤骨頭，她妙目滴溜溜瞧著雷洪道：「你真的想幫我的忙嗎？」
蘇花語略整心緒，對南宮燕道：「小燕子，你若倦了，便休息一會吧，我要開始運功了，在六個時辰之內，不得驚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只怕未必！」白向天「必」字未畢，雙掌一錯，身形一晃，掠過十丈長空，使出銷魂掌法，呼呼疾拍一十八掌，向聶大有狂攻而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人聞得此言，更是齊聲歡呼，連日來的傷痛疲勞一掃而空，佟青大著膽子向白向天問道：「總鏢頭，這趟鏢咱們究竟要去哪？」這也是一干師兄弟的心聲，是以此言一出盡皆安靜下來，等著白向天回答。
數百人齊聲高呼，宛若千軍萬馬一般，不消一刻，衝殺上來，將並不甚大的山間空地堵得滿滿當當，振威鏢局一干人被圍在正中，和敵人廝殺起來。
雷洪道：「此路正是振威鏢局所走之路，姑娘這麼匆匆趕去，不是為了蟬翼劍是為了什麼？」言罷，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自己的聰明。
若是別的女子如此罵他，雷洪必雷霆大怒，此刻卻似溫柔的小綿羊，唯唯應諾道：「在下的身上當然是臭的，哪似姑娘天生幽香！」言及此處，心中暗覺奇怪，為何「蘇花語」身上不那麼香了？
老李冷冷道：「我們宮主也是你這個凡夫俗子瞧的嗎？」
白向天翻身下馬，深深施了一禮道：「老朽途經寶地，未曾拜會，真是失禮，不便之處，還望海涵，老朽改日再專程登門造訪，磕頭謝罪。」
南宮燕應了一聲，雖然不大情願在別的女子面前去脫情郎的衣服，仍然依言與蘇花語去脫楊飛的衣服。
南宮燕強顏笑道：「姐姐，你快幫楊飛療傷，這裡有我看著，小燕子便是拼得性命，亦會保得你們周全的。」
雷洪相距數丈之遙，見車內出來跳出一個小姑娘，雖未面蒙白紗，卻帶出一股香風，手上持著一根奇形怪狀，好似拐杖的兵器，刻下正是黎明初曉，光線昏暗，勉能視物，加之他那晚未同蘇花語交手，對她並不熟悉，先入為主，立時將南宮燕當成了蘇花語，將她手中那兵器當作名震天下的奇兵劍痕所變，想想蘇花語武功較自己不少，己方人數雖眾，卻不可輕敵，誰知道交手的時候那劍痕又變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來？他如此思量，雙目自然牢牢盯住南宮燕手中「劍痕」，免得突生變故，徒增不測。
南宮燕見他越靠越近，秀眉微蹙道：「幹嘛靠這麼近，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很臭！」
她話猶未盡，雷洪一隻大手已摟了過來，將南宮燕纖腰摟個正著，南宮燕先前與他風言風語，不過讓他占些口舌便宜，並未真正動手動腳，雷洪一摟之下，她到底做不到姜依萍那般煙視媚行，立時一聲尖叫，右手木杖向雷洪那隻色手敲去。
白向天臉色一變，冷哼道：「聶大寨主還說什麼十幾年的交情，如此不是為難老朽嗎？」
振威鏢局眾人翻上一座山頭空地，白向天勒韁停馬，順著鏢旗飄舞的方向，指著遠方一座高山道：「那座山名叫黑風嶺，過去再翻過兩座小山，就是鼎鼎有名的娘子關，接下來都是平原，路途便不會這麼辛苦了。」
楊飛這才想起自己小命還在她手中，也不敢大意馬虎，可憐兮兮道：「徒兒再也不敢了，好師父你說怎樣就怎樣？」
老李哼了一聲，忍住傷痛行近，南宮燕倒了三顆參丸讓他服下，這參丸雖不及南宮逸煉製的雪烏丸那般奇效，也是治內傷的極品，老李服下不到片刻功夫，腹內湧起一股暖流，緩緩流遍全身，蒼白臉色立時紅潤許多。
南宮燕嗔道：「早知道你不是好人，幫個小小的忙
她一口一個人家，語意雖在責備，俏臉卻滿是笑意，哪似在責備人，倒似在同情郎打情罵俏，雷洪聽得心癢難耐，忘了「蘇花語」的厲害之處，不覺緩緩行近，訕笑道：「花語責備得是，不知花語有什麼要緊事去辦？在下可幫得上忙？」
眼下振威鏢局左方是懸涯，右方是絕壁，前後皆是敵人，被他們團團圍在這區區百丈空地，插翅難飛。
聶大有似已聞得眾人之言，嘿嘿笑道：「只怕都走不了了，兄弟們，出來吧！」
此刻便是要南宮燕再去騎一日一夜的馬，亦會心甘情願，她不假思索，連忙應承，忽然又想一事，頓覺不妥，問道：「蘇姐姐，咱們要不要覓個安靜之處療傷？在這車裡，不方便得很。」她一向粗枝大葉，這些日子跟著楊飛混，也學會細心了。
「不錯，是飛鷹堡！此堡地處漠北，正是韃靼都城所在。」白向天嘆了口氣道：「本來打算從大同出關前往大漠，不想恰逢邊關戰事吃緊，只好繞道而行，辛苦大家了！」
楊飛亦想道：「徒兒好得多了，多謝師父替我療傷！」他這般心思時有些惡作劇的將蘇花語三寸丁香含在口中輕輕吸啜。
雷洪胸口氣血翻湧，亦有些佩服這老傢伙韌性之強，他稍加調息，壓住差點複發的內傷，高聲喝道：「打完了狗主人也該露面了，蘇少宮主可以出來了吧？」
白向天雙目盡赤，虎目隱隱可見淚光，徐久聞他一聲長嘯，瞪著聶大有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姓聶的，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蘇楊二人鬆了口氣，楊飛堵塞經脈漸通，再過一時半刻，便可大功告成，眼下只盼南宮燕能阻得片刻，讓他們有隙收功了。
南宮燕瞧著蘇花語宛若白玉般無比美好的胴體，不覺有些吃醋道：「蘇姐姐，你真好看！」
聶大有拂著寶刀的血漬，罵道：「沒用的東西，還留在這世上幹什麼？」
南宮燕見了雷洪有些色眯眯的目光，心中一凜，暗道：「不好，這傢伙動了壞心思。」她雖覺這傢伙討厭之極，不過為了拖延時間，只好勉為其難，將就將就，投其所好，施起萍姐姐傳授的獨家秘術，換上笑臉，一臉嬌媚之態道：「人家跟你又不是很熟，幹嘛要跟你回去？」
南宮燕心道本姑娘讓你去跳涯自盡你干不幹，不過她當然不會道出此念，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事是那麼要緊的，支吾道：「這個嘛，可不能說！」
雷洪嘿嘿笑道：「看來蘇姑娘是不打算出來了，那雷某隻好硬闖了。」言罷，大手一揮，手下黑衣人將天香寶輦四下圍住，自己提氣聚神，全神戒備，掠上前去，欲推開天香寶輦車門。
二女皆是女子，初經人事，去脫個大男人的衣服，難免笑話百出，還好此刻她們心情沉重，無心多言，饒是如此，仍費了盞茶功夫才將楊飛脫了個精光，南宮燕臉紅耳熱，輕聲道：「蘇姐姐，接下來該怎麼辦？」見蘇花語捏著自己衣襟，滿臉紅暈，心想別說你也要脫得一乾二淨吧。
眾人齊身施禮，恭聲道：「是，總鏢頭。」
南宮燕如何看得入眼，心中一酸，急急別過螓首。
「你笑什麼？」南宮燕本來想嘲諷兩句，終忍住不說，反問道：「那你從這裏走，也是為了那柄劍嗎？」
南中燕笑得媚態橫生，雷洪一向勤練武功，少近女色，不覺看直了眼，呆了一呆，大拍馬屁道：「花語所言即是，長白人蔘自是萬萬不及天山雪蓮的，不過……」
南宮燕向老李呶呶小嘴，又問道：「那你為何要打傷我的車夫？」
幸虧這馬車封閉得頗好，不虞春光外泄，又是荒郊野外，否則眼下情形，豈非便宜了那些登徒浪子。
南宮燕見雷洪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右手，心中暗奇，她這才有暇去瞧剛才所拿之物，待得看清，頓時哭笑不得，原來她拿的正是先前那「老婦」留下木杖，雖然有些沉重，卻是一根爛木棍而已，拿來噹噹拐杖還可以，若作兵器只怕不堪一擊，過不了半招，再想換回兵刃恐怕為時已晚。
南宮燕暫時穩住這傢伙，心中亦是得意之極，應道：「好吧！就聽你的！」秀眉一擰，又道：「你的人怎麼還把我的車夫扣著？」
南宮燕嬌笑道：「我們宮裡的天山雪蓮也不比你那東西差喔！」
南宮燕俏臉忽爾一沉，嬌嗔道：「誰允許你叫人家的名字的？滾開！人家要趕路了！」
二人心意相通，雖不說話，卻知對方心思，楊飛只聞蘇花語的心聲道：「你好些了么？」
白向天臉色難看之極，將銀票緩緩納入懷中，冷冷道：「聶大寨主這點面子都不肯賣與老朽嗎？」
雷洪那晚一敗塗地，武功卻非泛泛之輩，否則怎會成為長白派新任掌門，見這車夫攻來，哈哈一笑，運起陰陽掌力，左手為陰，右手為陽，在一息之間狂攻七七四十九掌，與那鞭影虛虛實實，凌空相擊，爆起一陣連綿不絕的氣勁破空之聲。
白向天大喝一聲，運起十層掌力，將一名敵人生生震斃。
「老傢伙，火氣蠻大啊
眨眼間二人已交了十余招，白向天以掌法稱雄，雖是徒手，卻不落下風，在聶大有如山刀影中從容若定，來去自如，拍打鉤削，不但將聶大有攻勢一一化解，還漸佔上風。
車外傳來老熟人雷洪那討厭的聲音道：「聽說這是天香宮宮主的天香寶輦，想必天香宮宮主必在車中，雷某聽說天香宮宮主國色天香，天下無雙，特來一睹芳容。」
他還未說完，南宮燕已一把接了過來，嫣然笑道：「老李被你打成這樣，吃些葯補補也是應該的。」剛好楊飛也身受重傷，弄些參丹讓他進補一些也好。
似乎老天也瞧見這副慘景，突然天際閃過一道電光，接著一陣轟隆雷鳴，雨水和著雪花如雨般落了下來。
過了半晌，忽聞車外老李高呼道：「你們是什麼人？」
殷立生馬屁拍到馬腿上，不由老臉一紅，悻悻然的側立一旁，哪敢再言。
白向天道：「老朽今日還有要事，不便叨擾，實在抱歉，這二千兩銀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聶大寨主拿去喝酒吧！」右手往懷中一摸，已多兩張銀票，正是兩千兩，振威鏢局歷年的禮金都是千余兩，此次卻是翻倍，而且是額外贈送。
二人真氣相融，緩緩在體內流轉，周身放出淡淡的光華，如此奇景，南宮燕已無暇欣賞，因為她已疲勞過度，累得昏睡過去。
「原來你是什麼爛長白山的？」南宮燕見他涎著一張「丑」臉故作英俊樣，心中噁心得要命，表裡卻不得不裝作有些猶豫道：「我們天山的雪景也是挺美的，人家瞧也瞧膩了。」
雷洪只道她已然應允，大喜過望道：「花語這是答應了？」心想到時奪了蟬翼劍不過讓你保管幾天，你嫁給我，人都是我的，東西豈非一樣？我到時人財兩得，豈不快哉！
聶大有一臉愕然之色道：「白總鏢頭不到小弟寨子裡頭喝兩杯嗎？」他大步行來，這些話說完，已到振威鏢局眾人之前，相距不過數十丈，頓成相對之勢。
雷洪老臉一紅，厚著臉皮道：「要是在下助花語奪了蟬翼劍，花語可否下嫁敝人？」
「大漠飛鷹堡？」一干師兄弟從未去過大漠，飛鷹堡中人也從不在中原走動，他們自然不知飛鷹堡大名。
殷立生「哇」的一聲痛哭起來，跪倒在地，向聶大有道：「聶大寨主，求求您，放過小人吧，小人下輩子做牛做馬伺侯您老人家。」
南宮燕啐道：「誰答應你這壞傢伙了？」她這副撒嬌的語氣讓雷洪以為她只是害羞，心中更加篤定，雷洪抑住心中得意之情，哈哈笑道：「花語，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起程，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們收拾行囊，正欲起程，忽聞有人高聲道：「這位是振威鏢局白向天白總鏢頭嗎？」
「花語真……」雷洪本來想說「真是冰雪聰明」，說到一半，急急改口道：「真說錯了，在下那晚得見花語一面，驚為天人，這數日一直查訪，探得花語途經此處，便匆匆趕來，只求得見玉人一面。」
聶大有道：「本寨主也是迫不得已，要是讓江湖人知道那東西是本寨主搶去了，太行山還有寧日嗎？」
聶大有嘿嘿笑道：「做牛做馬倒不必，只要你們總鏢頭交出東西來，一切好說！」
蘇花語淡淡一笑，心想都什麼時候，還說這些話，她也不多言，讓楊飛貼壁而坐，自己與他腹股相抵，陰會相交，胯腿從他膝上，這等姿勢擺好，已是心神激蕩，差點連坐也坐不穩了。
那老李遠遠瞧著，自然不會揭破南宮燕的謊言，由得她信口胡謅。
蘇花語瞧著楊飛，俏臉莫名其妙的泛起一絲紅暈，怔了一下，對南宮燕道：「小燕子，幫我將他的衣服脫了。」
一干師兄弟見得此景，俱已魂飛魄消，有的嚇得屎尿齊流，更有甚者，竟然生生駭死了，這時圍攻白向天和付無忌的敵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讓二人有暇觀賞這人間慘景。
蘇花語道：「依我先前教你的法子配合我運轉體內真氣。」
那車門關得甚緊，雷洪潛運內勁，震斷門栓，堪堪將車門推開一線，還未窺得內里情形，天香寶輦機關已然發動，一左一右，射出兩支利箭。
付無忌面帶憂色道：「希望這一路上再別出什麼差池！」
「原來他把我當成蘇姐姐了，怪不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南宮燕轉過這個念頭，芳心稍安，蘇花語的武功她見識過，那可真稱得上深不可測，南宮世家只怕無人可及，眼下別無辦法，只好拿這個當唬頭，拖得一刻便是
蘇花語輕頷玉首，對南宮燕微微一笑，便即向楊飛大嘴吻去。
蘇花語心中猶豫不決，楊飛已察知她的心意，心道：「好師父，你先去應敵，徒兒的小命事小，師父的清譽事大。」
殷立生一臉絕望之色，跪著爬了幾步，嘶聲向白向天道：「師父，把東西交出來吧，有什麼比您的徒弟的性命更重要？」
雷洪這一瓶參丹足足有三十顆，皆是極品千年人蔘所煉，長白派所藏亦是不多，他本來只打算送十顆給南宮燕，可東西既已到了南宮燕手中，若再開口討，豈非顯得太過小氣，讓佳人看輕，捨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雖然有些肉痛，也只得作罷，他打定主意，故作大方道：「花語說的正是！」
「楊飛！」南宮燕見他如此，顧不得周身污穢，急急抱住楊飛，探探鼻息，已是出氣多，見氣少，離死不遠了，她芳心大急，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正自著急，忽然想起身畔有個蘇花語，忙道：「蘇姐姐，楊飛他……」
蘇花語心中在恨，咬牙切齒道：「那個賤人差點將他的心脈震斷了。」
南宮燕拿定主意，拼了小命不要，也要拖延時間，保得楊飛性命周全，她微微一笑，強作鎮定，收起江南口音，學起蘇花語腔調道：「認得又如何？不認得又如何？」
南宮燕「啊」的一聲，愕然道：「你怎麼知道？」她曾聽蘇花語提過此事。
白向天一臉鄙夷之色道：「聶大寨主莫要風大閃了舌頭，別忘了東西還在老朽手中，你還得從老朽手中搶了去才成。」
「這個……」雷洪腦筋轉得倒快，賠笑道：「這個卻是在下的不是了，不過在下若不出手，花語怎肯露面？」
振威鏢局眾人見聶大有不敵白向天，不由精神一振，齊聲喝起彩來。
振威鏢局一干師兄弟武功本就低微，加上敵人多上他們十倍，交起手來，不到半炷香功夫，傳來數聲慘叫，顯已有人命喪當場。
眾人歇了片刻，氣力已復，白向天摸摸背上所負之物，方覺心安，振臂一揮，高聲道：「大夥起程了。」
聶大有得意的笑道：「本寨主今日傾巢而出，勢在必得，難道白總鏢頭以為還可見到明日的太陽嗎？」
聶大有還刀入鞘，緩緩退下，忽然雙掌相擊，高聲道：「兄弟們，給我上！」
蘇花語道：「不必了！」見南宮燕衣襟滿是血漬，一臉倦容，尤自強撐，她心中不忍，掀動機關，只見廂壁出現一處暗格。
老李一聲悶哼，足足向後退了數丈方才立定，一張老臉陣紅陣白，過得片刻，再也按捺不住，「哇」的噴出一口血霧，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
這兩日振威鏢局一干人翻山越嶺，早已疲憊不堪，聞言皆臉露笑意，付無忌含笑道：「這次押鏢險阻重重，還好大伙兒到現在沒有什麼損傷，真是殊為不易，總鏢頭說了，回去後分紅雙倍。」
南宮燕見事情敗露，哪敢猶豫，化杖為劍，使出家傳秋水劍法，憑空化作漫天杖影，向雷洪攻去。
南宮燕強顏笑道：「我不困，多謝姐姐關心。」接過衣衫，見蘇花語仍瞧著自己，毫無動靜，她心憂楊飛，不由催促道：「蘇姐姐，你快給楊飛療傷，衣衫我自會換的。」
聶大有朗笑道：「銀子咱們今日是不要的，只要白總鏢頭留下東西便成了。」
二人斗至百招開外，聶大有已是守多攻少，眼見敗勢已成，忽然一聲大喝，寶刀劃過一道圓弧，將白向天迫退開去，自己肩頭也中了兩掌，蝕體內勁順著經脈逆流而下，他連運內息，緩得一緩，將外勁化去，自己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內傷，終究忍悛不住，「哇」的噴出一口淤血。
「師父……」殷立生語猶未畢，聶大有寶刀再斬，自他頭頂劈落，將他從中整齊的劈成兩半，殷立生本是跪姿，兩半身體凝在一起，一時未倒，過得半晌，鮮血和著腸胃肝脾腎流將出來，泄了一地，這時他的身子才緩緩分開，一左一右，倒在地上，竟是一般大小，對稱之極，若單論刀法之精妙，聶大有不愧「天刀」之名。
雷洪靈光一閃道：「花語也是為蟬翼劍而來嗎？」
※※※
白向天瞪了他一眼，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中武功較為師高的高人不計其數，你身為我的徒弟，怎如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他剛剛還要付無忌不要泄氣，卻自貶起來，這些日子他遇到的高手不少，若非相互制衡，又得明水山莊和丐幫相助，振威鏢局恐怕早就全軍覆沒了。
「砰砰砰」那根尋掌馬鞭經受不住兩股強大的力道相激，寸寸碎斷，雷洪掌勢一變，陰陽互轉，「啪啪」與老李對了兩掌。
雷洪似早知她會如此，哈哈一笑，反手一抹，接住木杖，暗運內勁，本欲將「劍痕」搶了過來，哪料那木杖不結實得很，被他將尖端生生擰斷尺許，他錯愕之下，不由怔立當場。
「鐺鐺鐺」聶大有寶刀出鞘，幻起一片刀影，與白向天手腕的金鋼護套連續相斬，發出一陣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南宮燕俏臉泛起一絲喜色道：「蘇姐姐，楊飛他傷勢如何？」
這尚是蘇花語首次自稱「花語」，二人心意相通，蘇花語所言自是毫無虛假
雷洪不覺愕然，怎麼蘇花語跟想像中的完全判若兩人，如此輕浮，不過也好，要是那種三貞九烈的女子，到時鬧死鬧活的，反而麻煩，他見南宮燕如此，目光有些肆無忌憚的南宮燕身上游來晃去，還涎著臉笑道：「長白山景色秀麗絕倫，花語姑娘若跟在下回去，恰好趕得上臘冬雪景，那可別有情趣。」
那聶大有哈哈笑道：「白總鏢頭，咱們還是十五年前見過一面，原來白總鏢頭還記得小弟，都十幾年的交情了，白總鏢頭路過此地，竟然不跟小弟打個招呼，真是太不夠朋友了。」
白向天炯炯目光緩緩環視眾人一遍，眾人心中一沉，皆不由自主垂下頭去，這時忽聞白向天沉聲道：「大漠飛鷹堡！」
「啊！」南宮燕雖然不曉醫理，也知心脈若斷，神仙難救，剛剛的喜色立時沒了蹤影，語帶哭腔道：「蘇姐姐，你一定要救他，要不然……」語猶未畢，已然泣不成聲。
蘇花語輕嘆一聲，再運真氣，有了楊飛配合，療起傷來自然事半功倍。
南宮燕哼道：「你來見我幹嘛要帶這麼老大一幫子人，想強迫人家嗎？」
楊飛雖未脫離險境，情勢漸漸好轉，不待片刻，便即醒來，知道眼下情形，心下感動，反手將蘇花語摟住。
雷洪嘿嘿笑道：「看你如此激動，難道你這老傢伙跟天香宮主有一腿？」他說得褻狎，身畔之人齊聲鬨笑起來。
老李不過天香宮一名普通僕從，身份低微，武功自然高明不到哪去，此番同一派掌門對陣，堅持至此，已然頗為不易，這等純以內力相搏的對掌之下，雙方實力立見高下。
「總鏢頭神功無敵，英雄蓋世，不管來什麼敵人，還不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囤！」說話的是殷立生，他身為大師兄，在太原領著一干師兄弟帶頭犯事，被官府捉住，雖然有驚無險，被楊飛托方信義救出，心中卻是慚愧，一直夾著尾巴做人，此刻有了機會，哪還不趁機大拍白向天馬屁。
南宮燕見這小小馬車之中有恁多機關，不由嘖嘖稱奇，贊道：「蘇姐姐，你這車真好，我也好想要一輛！」
「哪裡，哪裡，咱們辛苦也是應該的！」殷立生身為白向天的大弟子，自是帶頭高呼，餘人亦齊聲附和。
雷洪嘿嘿一笑道：「只要花語答應在下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心脈太弱，怎能如此激動？」蘇花語暗責楊飛，芳心一陣甜蜜，倒未察覺楊飛後來心思，她打定主意，先保住楊飛小命再說。
付無忌喝道：「總鏢頭都說了，還不快走！」
「我也知道白總鏢頭很為難！」聶大有道：「本寨主也是受人所託，不得已而之，請白總鏢頭莫怪！」
那利箭箭尖乃精鋼所鑄，射在堅石之上，竟生生透入寸許，顯見力道之大，看得雷洪乍舌不已，他唯恐再有機關，避得老遠。
「你！」南宮燕左手揚起，恨不能打他一記耳光，伸到半途，改口道：「你這人好壞喲！」言罷，纖纖玉指在他額頭輕輕點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南宮燕瞪大美目，奇道：「為何要脫衣服？」
「不用了！」南宮燕白了他一眼道：「人家自己上去就成了。」
殷立生愕然道：「可是，師父……」
※※※
雷洪哪裡肯讓，連忙道：「花語孤身一人，搶那東西只怕有些困難，若花語願意，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白向天凝目望去，只見前方山路拐彎處行出一群人來，為數甚眾，陸陸續續的不下數百人，為首是名濃髯大漢，他依稀認得，略一思索，揖手高聲道：「原來是太行一十八寨的總瓢把子『天刀』聶大有聶大寨主，老朽正是白向天。」鏢局中人行鏢天下，交情第一，武力其次，振威鏢局一向與黑白兩道中人交好，這聶大有身為太行山一十八寨的總瓢把子，逢年過節的少不了送些紅禮，以前振威鏢局押鏢路經太行也從未留難，此刻情形卻大不相同，聶大有帶著老大一票人來，想必不是為了打了個招呼吧？
「是，大哥！」只聞百人齊聲高呼，振威鏢局諸人回首一望，卻見後方百丈之處湧出一大群黑衣人，兵刃各異，斷去退路。
還好雷洪只盯著南宮燕手中木杖，並未細察她眼下神色，否則謊言立即會被拆穿，雷洪覺得這小丫頭容貌雖然不及梅雲清，卻也稱得上萬里挑一，大美人一個，他心中轉念，立時有了主意，朗笑道：「不管認得還是不認得，雷某想請蘇姑娘去寒舍作客！」他此刻心中打的如意算盤倒是不錯：將「蘇花語」擄至長白派，再施展手段，獲取她的芳心，至不及也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憑蘇花語天香宮主少宮主的身份，對長白派的雄圖霸業必大有助力。
雷洪冷笑道：「蘇姑娘真是健忘，這麼快便不認得雷某了？」
蘇花語道：「這是他活該。」她語氣雖寒，心中亦是一般的擔心，連忙接過楊飛，見他氣息微弱，施起天香宮秘法，在他身上一陣疾拍，楊飛氣息果然漸漸
「放人，放人！」雷洪大喝一聲，那些黑衣人立時將老李放了，他又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南宮燕討好道：「我有上好的長白千年人蔘煉製的參丸，對治內傷甚具奇效，就權當……」
太行山中人顯然早已見慣此等慘狀，見他們不再反擊，自然不會手下留情，立時刀劍相加，將他們全部制住。
老李哪還按捺不住，怒喝一聲，馬鞭一揮，在空中幻起無數大大小小的圓圈，向雷洪圈去。
南宮燕道：「現在你瞧見了，該滿意了，人家還有急事，該起程了，快讓開。」
「你們想幹什麼？」車內熟睡的南宮燕經此吵鬧，終於驚醒，見車門已被推開，心中一驚，不假思索，一聲嬌叱，匆匆抓起一物當做兵器掠了出去，還不忘反手將車門關緊。
雷洪連忙揖手道：「那是當然，花語讓在下做什麼，在下必赴湯滔火，在所不辭！」他此語說得信誓旦旦，只怕昔日拜師之時，其中慷慨激昂較之此刻亦遠遠不及。
白向天卻冷冷道：「五虎斷門刀不過爾爾。」聶大有正是江湖頗為有名的五虎斷門刀的嫡系傳人。
眼見師兄弟越來越少，佟青抑住心中悲憤之情，高聲道：「師叔師伯，你們不要管我們了，速速逃走吧！」不錯，以白向天和付無忌的武功，全力突圍亦非全無希望。
南宮燕武功本就不高，被這麼老大一幫人圍住，加之手中持著一根爛木棍，心中發虛，可為了楊飛，不得不硬起頭皮，嬌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到底想幹什麼？」
其他師兄弟瞧得呆立當場，他們以前也不是未殺過人，只是親眼看著自己最親近的師兄如此死法，皆已心膽俱喪，有的忍不住吐了起來。
蘇花語見他性命憂關之時竟然關心起自己的聲譽來，不由情意大動道：「你若喪命，花語苟活於人世還有生趣。」
蘇花語雖在運功，神志卻清醒無比，她不斷的以真氣打通楊飛幾欲震斷的心脈，卻總功敗垂成，時間足足過去大半，心中亦愈加急燥。
白向天被十余高手圍在中間，苦鬥不止，聞得慘叫之聲，掌勢微微一緩，身上立時再添新痕，他竭起餘力，呼呼揮出數掌，將敵人盡皆震退，再瞧付無忌，已是周身浴血，守多攻少，看樣子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白向天冷冷哼了一聲，忽壓低聲音道：「立生，你領著一干師兄弟速速退走，返回長安，此處由我和付總鏢頭應付！」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聶大有刀光再閃，又有一名振威鏢局中人腦袋被生生砍掉，飛向半空，那具無頭屍體雙臂在空中揮舞了幾下，似乎想接住自己的腦袋，卻哪接得住，「叭」的一聲，倒在地上，咕碌碌順著山路一直滾了下去，最後摔下懸涯，這時他的頭顱才落將下來，只見他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猶自一副驚恐萬分的神色。
南宮燕贊道：「這葯果然不錯！」言罷，也不客氣，將瓷瓶收入囊中。
這劍法雷洪似曾相識，絕非天香宮的絕學，他心中立時醒悟，怒喝一聲：「原來你不是蘇花語！」不顧南宮燕攻來木杖，揮掌向南宮燕周身要害狂攻而去，竟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打法。
蘇花語心有此念，于雷洪挑畔之言不聞不問，一心一意抓緊時間助楊飛療傷。
白向天道：「聶大寨主客氣了！」頓了一頓，反問道：「聶大寨主究竟意欲何為？」
驀地刀光一閃，久未出手的聶大有寶刀再度出鞘，將遂不及防的佟青攔腰斬成兩半，上半身跌在地上，下半身猶自跑了幾步方才倒下，鮮血內臟濺了一地，死狀恐怖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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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嬌言嗔語，雷洪連連應是，卻哪肯滾開，賠笑道：「雷某雖然有些失禮，花語姑娘不會這麼小氣吧？」
「當然不是！」這個謊倒不容易圓，雷洪打了個哈哈，急中生智道：「在下帶著派中的一干師兄弟，一來以示隆重，二來也好幫花語你的忙。」
蘇花語頗為羞澀道：「練天香密訣便得如此。」
聶大有哈哈笑道：「白總鏢頭，瞧見了嗎？只要你肯交出東西，我就留他們一個全屍，否則的話，他們死得會更慘。」
付無忌道：「是，是，師兄教訓得是。」
可若是不管外間情形，憑這天香寶輦的機關，或可阻得一時半刻，卻絕不能撐過半個時辰，到時雷洪一夥闖將進來，見到車內這般春光，自己以後還有何臉面留在人世。
聶大有抹了一把嘴角血跡，贊道：「銷魂掌法果然不凡！」
白向天微笑道：「你身為副總鏢頭，怎麼盡說些泄氣話？」
「我……」蘇花語被她這麼瞧著，早已羞不可耐，還好車裡光線頗暗，瞧不大真切，過得半晌，玉齒一咬，鎖緊馬車門窗，在南宮燕又是驚異，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目光中脫起衣服來。
蘇花語嬌軀發軟，心神浮動，功基差點不穩，好不容易凝定心思，叱道：「你別胡鬧，要是真氣一絕，你心脈一斷，小命就沒了。」
雷洪倒未想到這許多，乾笑兩聲，又道：「咱們長白派的千年人蔘可是天下聞名，養顏益壽不在話下，姑娘每天吃上一株必會更加青春美麗，國色天香。」其實此乃他信口開河，長白派雖然地處長白，也未奢華到天天拿千年人蔘當飯吃，否則長白派早被吃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