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太監鬧宮
第七章 宮幃驚變
梁芳痛哭道：「萬娘娘中痰猝薨了。」
楊飛大怒道：「你放心，姓梁的一定不會再找你麻煩。」
萬貴妃道：「這裡有杯參茶是賞給你的，你拿去喝了吧！」
仇鸞道：「卑職這就去辦！」匆匆離去。
朱佑樘先去司禮監，找到懷恩，詢問朱見深今日在何處就寢。
楊飛一掌劈出，掌沿拂中萬貴妃胸口。
楊飛掃了掃一臉戒備的仇鸞和一干侍衛，遲疑道：「這個……」
紅月領命而去。
稍過片刻，紅月領著彩霞前來道：「娘娘，彩霞來了。」
自從太子遇刺之後，東宮守衛極為森嚴，不但有侍衛巡視，還布下暗哨，楊飛初一露面，便被察覺，他自恃武功高強，大展拳腳，向太子寢宮強行闖去，結果前來圍攻侍衛愈來愈多，尚餘數十丈時，再也前進不得。
而仇鸞早已去調查送葯的太監，果真被梁芳暗中收買，稟告朱佑樘之後，便制住穴道，關了起來。
待侍衛太監盡皆離去，朱佑樘道：「楊兄，現在可以說了吧。」
楊飛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不用背負軾殺太子之罪，憂的是朱佑樘說不得會將自己是刺客之事抖露出來。
彩霞大驚失色，掙開楊飛，支支吾吾道：「沒，沒幹什麼？」
朱玲芷哼了一聲，不悅道：「楊大哥跟玲芷一起老心不在焉。」
※※※
朱佑樘指著跪在地上，腿軟腳麻，暗中叫苦不跌的楊飛道：「父皇，這位便是那日刺殺兒臣的刺客，不過他亦是因家人才受梁芳要挾，現已棄暗投明，將梁芳的陰謀和盤托出，請父皇恕他刺殺兒臣之罪。」
二人在窄小的榻前空間，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二人又商議了一些鎖事，梁芳施禮告退。
楊飛道：「朱兄所中之毒名為無痕，無色無味，一般驗毒之法對之無效，中毒之時絲毫不覺，就算毒發亦如病發猝死，若非下毒之人，決計不知殿下其實是中了奇毒。」他為了取信朱佑樘，自是將這無痕之毒說得愈發厲害。
「小飛子！」彩霞淚流滿面，抱住楊飛，難捨難分。
楊飛驚道：「入宮幹什麼？」朱佑樘所說的入宮當然是堂而遑之，正兒八經的進入宮內，他又是刺客，又是逆賊，不是自投梁芳羅網嗎？
楊飛倒也不急著這一時半刻，點頭應了。
彩霞點頭道：「是，娘娘。」
南宮逸開了幾劑大補之方，這幾日楊飛大補特補，補得虛火過旺，在此方寸之地，對著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偏偏能看不能碰，心中好生鬱悶。
仇鸞恰好進殿，見此情形，厲喝道：「大胆逆賊，意欲何為？」
皇宮守衛森嚴許多，不時有一隊隊侍衛來回巡視，楊飛費了不少周章，進入安喜宮，摸索到彩霞住處，震斷鎖環，溜了進去。
此時輪到南宮逸登場，證明朱佑樘確實中了奇毒，連毒藥也帶了些來。
楊飛苦笑道：「你怎知我會來東宮？」
此行去見皇帝，不能身藏利刃，否則落下一個軾君之罪反而大大不妙。故而楊飛將蟬翼劍偷偷交給朱玲芷保管，又交待了彩霞之事。
打了半晌，他眼見不妙，突然大喝，眾侍衛手中兵刃應聲而斷，連仇鸞那柄百鍊精鋼所鑄長槍也不例外。
朱玲芷近日往返東宮，探視太子，還要為楊飛打探宮中的情報，頓時成了大忙人，難得打個照面。
萬貴妃打開紅色錦囊，在參茶內倒入一些，用銀匙略加攪拌，見銀匙並未變黑，滿意的點點頭，打開床頭暗格，將兩個錦囊放了進去。
仇鸞上次被楊飛逃脫，一直耿耿於懷，此次又聞刺客，豈肯怠慢，親自領人來擒，一見楊飛的賊眉鼠眼，頓時大怒，心想你這傢伙太也囂張，一次不成，還敢來第二次，欺我東宮無人么？
仇鸞亦非笨人，聞朱佑樘竟然知道楊飛姓氏，亦不再堅持，喝道：「還不讓開。」
萬貴妃摒退宮女太監，迫不及待的低聲問道：「事情進展如何？」
楊飛捏了把冷汗，找到暗格的機關，匆匆取了錦囊，抱起呆若木雞的彩霞，衝出安喜宮。
楊飛道：「難道萬貴妃會如此善罷干休？」
懷恩知有大事，不敢怠慢，親領眾人親往。
朱佑樘道：「此話怎講？」
玲兒迎了出去，道：「公主，為何如此高興？」
「不要！」彩霞大叫一聲，即使她不懂武功，見到萬貴妃得意之色，也知楊飛大大不妙。
朱玲芷愕道：「楊大哥，你的傷尚未痊癒，為何不多住兩日？」
朱玲芷忽道：「你們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幹什麼？」
萬貴妃慘
南宮逸神色凝重道：「此葯極為複雜，配製解藥更非數日之功，那時殿下早已命不久矣。」
楊飛嘆了口氣，默然不語。
朱佑樘沉吟片刻，對仇鸞道：「仇統領，你去叫小安子將南宮御醫請來，就說本太子舊傷複發，記得不要驚動宮內之人。」
楊飛一口喝光，問道：「公主呢？」
紅月匆匆行入，恭聲道：「娘娘有何吩咐？」
少頃，梁芳連流帶爬的行了進來，向朱見深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如喪考妣道：「皇上，萬娘娘她，萬娘娘她……」言及此處，已然泣不成聲。
楊飛向仇鸞報拳道：「統領大哥，在下此來，實有要事稟告，可否讓在下見上太子一面？」
「是他？」朱見深大驚：「皇兒可有證據？」
楊飛道：「我今晚便會出宮，臨走之際，過來看看你是否無恙。」
紅月喜道：「那不如你來替我，我有些困了，回去小睡一會，再來換你。」
朱佑樘稍稍動容道：「天下竟有如此殺人于無形的奇特毒藥？」
朱佑樘聞此事牽扯萬貴妃，臉色愈發沉重，反問道：「萬貴妃竟會武功？此事是真是假？」
梁芳行色匆匆，深夜入宮，當非有什麼好事，楊飛索性潛蹤匿影，悄悄跟在後面，進入殿內。
彩霞啜泣道：「你騙我，你出了宮，哪裡還會回來？」
朱見深疑惑道：「那皇兒為何要說受了重傷？」
彩霞道：「怪不得梁公公這幾日常來安喜宮，與娘娘不知說些什麼？」
朱玲芷附和道：「楊大哥快說，別賣關子了。」
朱佑樘道：「跟往常一般，服了一劑。」
楊飛並不知其中變故，還道會立刻驚動宮中侍衛，情急之下，奪路而逃，險些撞到幾隊侍衛。回到朱玲芷的寢宮，放下驚魂未定的彩霞，掃了一眼房內，不見朱玲芷，便問瓏兒道：「公主人呢？」
楊飛迎向萬貴妃嫵媚的眼神，一時竟難掙脫，張了張嘴，似欲回答，心中隱覺不妥，並未發出聲來。
楊飛頗為尷尬道：「上次只是一場誤會，小弟事後後悔不已，豈會再來冒犯朱兄！」
朱佑樘依言而為，南宮逸細細察看，那道傷口三四寸長，傷得並不深，只是原來已漸愈合的地方皆已裂開，汩汩有鮮血滲出。
朱佑樘又道：「不知楊兄此葯從何得來。」
萬貴妃固是嬌軀一震，楊飛亦是如遭雷殛，二人相對直視，以這種極為不雅的姿式停了下來。
朱佑樘微笑道：「願聞其詳。」
裏面一如往昔，彩霞大概在萬貴妃身旁隨侍，並不在房內。
彩霞似欲辯駁，可一見楊飛堅定的眼神，不由自主點頭應允。
南宮逸又查看了解藥，心中暗驚：能將此葯配得無痕，實在自嘆不如。
南宮逸道：「說是毒藥也是，說不是毒藥也不是。」
仇鸞冷冷道：「閣下今日來了，還想走么？」大手一揮，一排侍衛越上前來，個個手持火銃。
那太監道：「太子殿下說來者是客，請來客入殿。」作了個手勢，向楊飛道：「楊公子，請。」
他腦中一陣迷糊，在萬貴妃美眸之中，可以看到南宮燕，蘇花語，梅雲清諸女甚至母親的眼神，似嬌似嗔，似責似怪，似愛似憐，一張張俏臉，漸漸融於一起，化作眼前的萬貴妃。
萬貴妃亦非善與之輩，腰肢一扭，便交了過去。
楊飛換上夜行衣，與朱玲芷依依惜別。
楊飛點點頭，一臉無奈道：「我妻子落在梁芳手上，那廝拿她和我岳父要脅我，我豈能不從。」
彩霞顫聲道：「娘娘，奴婢……」
朱佑樘臉色劇變，仇鸞道：「可是毒藥？」
楊飛身軀劇震，眼前的萬貴妃若鏡子般碎裂，神智亦回復清明，雙目精光一閃，猶如兩道利劍刺入萬貴妃眼中。
楊飛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
他練了半天劍法，傷口開裂，隱隱作痛，尤以股傷最為麻煩，坐立難安。
就在此刻，勁風襲來，彩霞右手一松，茶杯欲落之時，被人緊緊摟住，那股熟悉的氣息令她感動之極，直欲大哭一場。
南宮逸道：「此葯只作催發之用，如果服藥之人無傷無病，此葯反可強身健體，激發那人體內潛能，如果服藥之人染有痼疾舊傷，那時便會複發，最後一發不可收拾，以致一命嗚呼，殿下請將右臂傷帶解開。」
朱佑樘哈哈大笑，半晌方道：「楊兄請繼續說。」
朱佑樘道：「宮內有人要害兒臣。」
楊飛向瓏兒揖
瓏兒沒好氣道：「公主和玲兒剛剛出去了。」心想你不是說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這還不算，還帶個宮女回來，當我們這裡是客棧嗎？
朱佑樘撫著右臂道：「為兄沒有騙你，這裏倒真受了傷。」
楊飛道：「今晚明明不是你隨侍，你為何要撒謊？」
萬貴妃接過錦囊，皺眉問道：「那個許子吟可靠嗎？」
「好，很好！」朱見深哼道：「說曹操曹操到，傳他進來。」
二人相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朱佑樘心領神會，對仇鸞道：「仇統領，你帶侍衛們都退下吧。」
楊飛甚是激動道：「朱兄胸懷坦蕩，氣度非凡，若朱兄不是太子，小弟一定跟朱兄義結金蘭。」
「住手！」一個太監匆匆奔近，氣喘吁吁道：「太子殿下說讓來客入殿。」
萬貴妃喚道：「彩霞。」
彩霞急急道：「小飛子，那你去哪？」她當然知道此處是寧平公主的寢宮，只是不知楊飛與公主有一腿。
朱玲芷大急道：「南宮先生，那還不快快救我皇兄。」
梁芳道：「娘娘放心，那個許子吟對配製毒藥最為拿手，決計不會露出馬腳，太子自以為聰明絕頂，豈會想到天下竟有這等無色無味，連試毒太監亦無法試出的毒藥，而且死時猶如病發猝死，看不出絲毫中毒之兆。」
彩霞神色黯然道：「那咱們何時才能再見？」
梁芳道：「多謝娘娘。」
朱佑樘見楊飛面色不豫，已知其意，又道：「楊兄救命之恩，容后再報，現在就請楊兄和南宮先生隨小王入宮一趟。」
朱玲芷道：「今日我去東宮，皇兄已可下榻行走，御醫說不日便可康復，你說我高不高興？」
朱見深安慰道：「皇兒遭人刺殺，朕早命梁公公全城輯拿，你傷勢尚未痊癒，豈可在深夜出行，小心受了風寒。」
朱玲芷道：「興王滯留京城，便是被萬貴妃留下爭奪太子之位，興王赴邑，也就是說皇上旨意已決，不會易儲。」
最後朱佑樘淚如雨下，聲情並茂道：「父皇請為兒臣作主啊。」
朱玲芷嘆了口氣道：「那晚上玲芷送大哥出宮。」
仇鸞哼了一聲，向朱佑樘施禮道：「殿下，此人可曾對你不利？」
過了片刻，萬貴妃嘴角露出些許笑意，因為她已用迷心術控制了楊飛的大半心神，勝利在即。
朱見深見朱佑樘滿臉怒容，問道：「皇兒為何動怒？」
朱佑樘道：「楊兄乃本太子的朋友，上次只是誤會罷了。」
過了許久，彩霞方才回房，見鎖已毀，楞了一下，推門而入，只覺房內有人，正欲大喊，只聞楊飛的聲音：「彩霞姐姐，是我。」
楊飛尷尬一笑，道：「我方才在想些事情，玲芷姑娘別放在心上，今日可有什麼消息？」
萬貴妃武功十分怪異，每每不可思議的自楊飛掌勁之下避過，玉掌反切楊飛雙手，只是稍稍一觸，楊飛手臂一切酥麻，懶洋洋的使不出勁來。
朱佑樘哦了一聲道：「楊兄請講。」
朱佑樘怒道：「竟有此事，梁芳那狗奴才，實在大胆，楊兄放心，上次之事，我絕不會放在心上。」
「玲兒，瓏兒！」朱玲芷的聲音傳來，充滿無限喜悅。
「反了，反了！」朱見深拍案而起，氣得一陣喘息，多虧嬌滴滴的孫貴人撫胸靜氣。
楊飛連忙稱謝，又道：「幸好朱兄謊稱身受重傷，那梁芳為安撫於我，將解藥給了小弟，我妻子這才化險為夷，不過小弟也身受重傷，還多虧玲芷姑娘相救。」
萬貴妃道：「天下竟有如此奇妙的毒藥？」
楊飛早就耳聞神機營大名，今日得見，甚為驚恐，心想人力究竟難與火石相拒，自己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朱見深心中一緊，喝道：「娘娘她怎麼了？」
朱佑樘微笑道：「當然是尋梁芳晦氣。」
楊飛自懷中取出那兩個錦囊，放到朱佑樘面前桌上，道：「這紅色錦囊之內便是無痕，而這黃色錦囊內乃是解藥，朱兄若是不信，何不找個精通之人查驗查驗？」
彩霞會過神來，駭然道：「小飛子，你要去刺殺梁公公？他身邊高手如雲，此事萬萬不可。」
楊飛道：「小弟豈敢欺瞞太子，小弟一時大意，這條小命差點丟在安喜宮。」
他拿定主意，便道：「在下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便即出宮，玲芷姑娘，多謝你幾日來多番照顧，來日……」
朱玲芷微笑不語。
朱玲芷行入殿內，見楊飛怔怔發獃，忍不住嬌聲輕喚：「楊大哥，楊大哥！
他扮作東宮侍衛，尾隨朱佑樘之後，望著緊守宮門的錦衣衛，忐忑之間，又有些暗暗好笑：這些傢伙哪會想到刺殺太子的刺客正伴著太子大搖大擺自他們面前經過？
楊飛道：「其實朱兄已中奇毒而不自知。」
彩霞離去之後，楊飛百般無聊，心想既來安喜宮，何不再瞧瞧萬貴妃，看看那個老妖婆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楊飛道：「我有很要緊的事情去辦？你在此住一宿，明日寧平公主便會帶你出宮，這宮裡你不能再呆了。」
楊飛放下彩霞，右臂一展，直取萬貴妃要害。
仇鸞神色劇變，拽著那太監道：「殿下說什麼？」
萬貴妃道：「將彩霞叫來。」
南宮逸道：「可是為何其中多了一些東西？」
朱佑樘嘆道：「若非南宮先生，吾命休矣，南宮先生，請受小王一拜。」
「殿下何必如此！」南宮逸慌忙避讓。
「奴婢不敢！」彩霞思起以前白雲被杖斃的情形，銀牙一咬，端起茶杯，便欲飲下。
老半天，楊飛魄回神轉，道：「玲芷姑娘，你剛剛說什麼？」
彩霞顫聲道：「梁公公要你去刺殺太子，怪不得。」
彩霞道：「你可別想偷懶。」言罷，慌不擇路，奔了回去。
楊飛索性扯下蒙面黑巾，昂首挺胸，大步行去。
楊飛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小弟此次前來是為了救朱兄。」
「不行！」仇鸞哼道：「你包藏禍心，圖謀不軌，本官豈可讓你接近太子？」語氣一變，又道：「如你束手就擒的話，本官或可代你轉告。」
「草民多謝太子殿下！」楊飛大喜過望，拜伏在地。
朱佑樘道：「多謝父皇關心，其實兒臣只是受了輕傷。」
過了片刻，彩霞拭了把淚痕，展顏笑道：「我還要去服侍娘娘，呆會便回來，你可不可以留下多陪我一會？」
楊飛依著記憶，將那套蟬翼劍法使了兩招，可是再無異狀，心想難道此劍非得飲血才行，改日出宮再弄些雞血鴨血給它喝喝。
萬貴妃皺眉道：「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朱佑樘沉吟許久道：「本太子也不能因偏聽你一面之詞而妄下定斷，若下毒之事不虛，本太子可出面作保，求父皇重審你岳父一案，並對你刺殺本太子一事概不追究。」
朱見深今晚服了梁芳奉上丹藥，在策封不久的孫貴人處大展一番雄風，正在熟睡，聞朱佑樘求見，也只好不情不願起床召入。
楊飛搔首道：「那時小弟根本不知朱大哥乃皇室中人，否則小弟豈敢造次？」
「楊兄快快起來，如你所說之事不假，該謝的是我才對！」朱佑樘上前親自將楊飛攙起。
朱玲芷道：「一個就是我皇兄沒事了，另一個興王近日便會趕赴封邑安陸府。」
「小弟初聞朱兄身受重傷，心憂不已，今日一見，心中方安，朱兄，上次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楊飛存心與朱佑樘套近乎，聞朱佑樘不以太子自居，仍以朱兄相稱，他深深施了一禮，目光轉到他身畔兩名少女，失聲道：「玲芷姑娘。」
萬貴妃聲音一寒道：「你不肯么？」
玲兒道：「公主出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萬貴妃冷冷道：「就說無緣無故失蹤了。」
朱玲芷跺足嗔道：「皇兄，你在耍賴。」
彩霞道：「娘娘待奴婢自是極好的。」
彩霞猶豫一下，搖頭道：「這倒沒有。」
彩霞神色一震，急急掩飾道：「我一時睡不著，來看看娘娘這裏還有事么？」
小太監領命而去。
朱玲芷道：「這個玲芷如何知道？也不知你為何要打聽這些事情？」
楊飛道：「不必了，在下自有辦法安然出宮。」他溜之大吉，不知梁芳會不會遷怒於彩霞，須去安喜宮瞧瞧，當然不能同朱玲芷出宮。
紅月守在殿外，聽著裏面的動靜，暗暗擔心彩霞遭秧，可又不敢違背萬貴妃嚴令入殿勸阻，等了半天，忽見裏面竄出一個黑衣人來，懷中好似抱著一樣東西，速度太快，難以看清，她顧不得許多，沖入殿內，只見萬貴妃倒在榻上，臉色蒼白。
朱玲芷甜甜笑道：「楊大哥，你終於來了。」玲兒不便吭聲，只是沖楊飛微微一笑。
楊飛道：「估摸著這幾日錦衣衛也搜得差不多了，在下在宮外還有要事，不能耽擱太久。」
半晌，一個宮女自寢殿行出，正是紅月，見到彩霞，訝道：「彩霞，你不是回去歇息了么？在這裏幹什麼？」
楊飛猶豫道：「後面這條跟咱們有何干係？」
朱佑樘聞言愕然，望向朱玲芷
朱佑樘哈哈笑道：「就算我是太子，又有何不可？楊兄不是也與寧皇兄結為異姓兄弟了嗎？」
萬貴妃道：「你先出去，彩霞留下，沒本宮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
剛剛回房，便被楊飛抱住，低聲厲喝：「你剛剛去幹什麼？」
「你是何人？」萬貴妃嬌聲輕喚，反而給人一種撒嬌的味道。
「多謝皇上！」楊飛蹂蹂發麻的雙膝，先從梁芳拿姚昭武父女要脅他，著他假扮太監說起，言及自暗道潛入東宮，還拿了梁芳給的那張地圖作證，說得有聲有色，當然不忘提了姚昭武的冤情，再說到遭梁芳派人追殺，逃入東宮，得太子收留，其中驚險處，連朱見深也為之動容，後來再說單槍匹馬，去找梁芳算帳，無意間發現梁芳在太子葯中下毒，便盜了解藥，為太子解毒。
楊飛想起罪魅禍首瓏兒，不禁暗恨起來。
朱佑樘道：「好吧。」
仇鸞道：「此人曾對殿下無禮，卑職身負重責，豈敢離開？」
楊飛隱匿難久，只好去做梁上君子，堪堪藏好，聞得此言，精神一振，細心聆聽。
楊飛驚喜不已：想不到許子吟真會藏在京城，到時逼問梁芳，定能得知他的下落。
「公子，喝葯了！」玲兒端著一碗參湯行了進來。
等了近半個時辰，南宮逸總算姍姍來遲，見到楊飛，佯作不識，把了把朱佑樘脈門，劍眉緊擰道：「殿下晚間可曾服下什麼湯藥？」
楊飛並未追去，而是留在安喜宮，他心知只要取得那無痕的解藥，再送去東宮，朱佑樘保住小命，必然不會再追究自己刺殺之罪，反正梁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遲上半日也不打緊。
玲兒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彩霞哭了半晌，鬆開他道：「真的是你刺殺太子嗎？」
楊飛道：「小弟今晚向玲芷姑娘辭別出中，想在最後尋尋梁芳晦氣，一路尾隨他到了安喜宮，聽到他將對朱兄下毒之事向萬貴妃和盤托出，還留下這兩個錦囊，這才離去，小弟和萬貴妃打了一架，差點落敗，最後被一名宮女相救，半招險勝，奪了錦囊，便來東宮。」
楊飛傍上朱佑樘這顆參天大樹，自覺前途光明，姚昭武之事迎刃而解，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鬆開朱佑樘，笑嘻嘻道：「仇統領莫要這麼大的火氣。」
「起來說話！」萬貴妃臉色和藹，可在此刻看來，卻有些陰鬱的感覺，彩霞小心謹立，只聞她緩緩道：「你跟我也有五六年了吧？」
他既生殺意，當機立斷，去尋梁芳晦氣，誰知還未出安喜宮，梁芳送上門來。
楊飛愕道：「怪不得什麼？」
楊飛暗忖萬貴妃莫非是怕謀刺太子奸謀敗露，這才收斂了些？朱佑樘儲位得保，自己這個刺客可就懸乎了，看來須得速速出宮，逃得越遠越好。
南宮逸道：「殿下請看，此處愈而復裂，正是葯發之兆，如不及早解去藥性，血將愈流愈多，藥石難治，最後血盡而亡。」
※※※
楊飛悄悄潛近萬貴寢殿，卻見彩霞在外面躊躇不定，心中暗奇：她不進去服侍萬貴妃，呆在外面所為何事？
而那副地圖他只記了個大概，天下如此之大，要在茫茫大海尋到這般一座小島無異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梁芳道：「絕對可靠。」
南宮逸倒出此許，在鼻端嗅了嗅，神色大變，抓住朱佑樘道：「此葯殿下從何而來？」他與許子吟爭鬥數載，對許子吟的配藥之法頗為熟稔，一嗅之睛，便知乃許子吟配製，他陪梅雲清入京，尋的便是許子吟，聞得許子吟的結索，豈有不追查的道理。
仇鸞嘿嘿笑道：「閣下還不乖乖識像，束手就擒？」
楊飛猶豫一下，道：「實不相瞞，上次派小弟前來行刺朱兄的乃是梁芳，他對我妻子下毒，還拿我岳丈要脅小弟，小弟不得不從。」
朱佑樘咬牙切齒道：「乃是梁芳。」
朱佑樘道：「兒臣甘冒欺君之罪，實是為免打草驚蛇，暗中查探刺客行蹤，經過多日察訪，經于讓兒臣查出幕後主使。」
朱佑樘服了解藥，又上了金創葯，傷處血流方止。
此時蟬翼劍劍身血痕消失，一如平常，明若無物。
朱見深恨聲道：「來人啦，傳梁芳前來晉見，朕倒要看看這外狗奴才如何辯解。」
朱佑樘道：「玲芷以為你又要對我不利？故來相告，我說楊兄決計不會如此，楊兄，我說得是也不是？」
仇鸞加入戰團，楊飛壓力頓時大增，漸落下風，掌勢再也無法圓轉自如
楊飛心想老子念著「舊情」，前來相告，好心反被你們當成驢肝肺，罷了，就讓朱佑樘毒發身亡算了。他心有此念，便道：「統領大人既然不信在下，在下留之無益，告辭！」
萬貴妃喝道：「什麼人？有……」刺客二字尚未道出，強大的勁道涌至，令她難以再語。
朱玲芷俏臉騰起兩團紅雲，澀然道：「皇兄不是也將假裝受傷之事瞞著玲芷？」
楊飛道：「如果有機會，小弟一定回來看你。」
孫貴人含沙射影道：「皇上，區區一個奴才，恐怕沒那麼大的膽小，恐怕梁芳背後有人主使。」她當然巴不得萬貴妃因此失寵，那自己的日子便好過多了。
朱佑樘抓起紅色錦囊，遞給南宮逸道：「先生請看，小王服的可是此葯？」
朱佑樘未將南宮逸無禮之處放在心上，苦笑道：「小王自服毒藥的道理，都是這位俠士自別處盜來。」
三人事前打好商量，絕口不提萬貴妃，咬定所有事都是梁芳所為，但朱見深心知肚明，萬貴妃決計脫不了干係。
楊飛仍從那條密道潛入東宮，不過目的截然相反，上次是殺人，此次是救人。
仇鸞猶豫半晌，方道：「其他人可以離開，卑職須得留此保護殿下。」
一干侍衛眼見楊飛兩手空空，個個驚疑不定，還道這傢伙功力精深，手能截金，足可斷玉。
那個被梁芳收買，戰慄不已的送葯太監一古腦的全部招供。
萬貴妃點頭道：「此事你辦得極好，若是事成，本宮不會虧待你。」
楊飛道：「梁芳知道咱們的關係，他可曾為難你？」
紅月連聲應了，匆匆收拾好地上的茶杯碎片，最後忍不住問：「娘娘，彩霞人呢？」
仇鸞道：「現在宮門已關，須待片刻，殿下請見諒。」
朱見深面色陰晴不定，半晌，對楊飛道：「你起來說話，將事情經過再說一遍。」
梁芳道：「啟稟娘娘，太子已喝下那碗葯。」
她正欲大喊刺客，萬貴妃忽然緩緩睜開雙目，低聲道：「傳令下去，今晚之事不許聲張。」能否捉到刺客倒是小事，若泄露毒藥之事，定會在宮中掀起軒轅大波。
梁芳頗為得意道：「此藥名曰無痕，奴才花了重金，方才說動那個許子吟配製，而且奴才還將此葯連同解藥帶了些來，以備不時之需。」自袖中取出一紅一黃兩個錦囊，小心翼翼的呈上道：「紅的是毒藥，黃的是解藥。」
他語聲未落，一個小太監匆匆奔入道：「皇上，梁公公求見。」
朱玲芷嗯了一聲，只道他又想對朱佑樘不利，心中尋思如何才能讓他打消此念。
瓏兒悶聲應了，氣鼓鼓的對彩霞道：「跟我來吧。」
朱見深皺眉道：「卻是何人？」他做了二十多年皇帝，對宮中明爭暗鬥見得多了，早已隱隱猜到刺殺朱佑樘之人是何人主使，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朱佑樘仍在上次那間書房，屋頂自是早已補好，他身著便服，哪看得出是重傷初愈，遠遠便揖手道：「楊兄，別來無恙乎？」
楊飛心中大罵：敗家子賣什麼關子，這不是害老子嗎？
※※※
彩霞神色慌亂，瞧著離去的紅月，心中忐忑。
朱佑樘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楊兄此次前來，有何要事？」
「對不起，小飛子！」彩霞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軟倒在楊飛懷中。
「沒有！」朱佑樘止住笑意，反問道：「南宮御醫何時可至？」
楊飛對這種近身游斗的床上功夫，實非所長，打了片刻，雙臂酸麻，動作愈緩，漸落下風，心中尋思如何才能奪了解藥，帶著彩霞逃之夭夭。
「是！」紅月打了個寒顫，匆匆退出。
楊飛道：「是梁芳讓許子吟配的，南宮神醫，你看看黃色錦囊中可是解藥？如果是的話，待你為太子解毒之後，我便帶你去尋梁芳晦氣。」
楊飛匆匆捂住她的小嘴，柔聲道：「是不是梁芳為難過你？」
這麼晚出去？楊飛楞了一下，介紹道：「瓏兒，這位是彩霞，等公主回來，麻煩她明日將彩霞送出宮去。」以朱玲芷的身份，送個宮女出宮自是輕而易舉。
彩霞嬌軀一震，應道：「奴婢在。」
彩霞滿臉淚痕，連連點頭道：「梁公公說如果你再來找我，一定要向他稟告，否則我家裡人性命不保。」她家人皆是平民百姓，梁芳要殺他們還不如同捏死一隻螞蚊般容易。
楊飛瞪了南宮逸一眼，心想明明是老子拚死搶來解藥，功勞怎麼落到敗家子頭上了？
萬貴妃閉目沉思半晌，忽然大聲道：「來人啦。」
萬貴妃又問：「本宮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