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翼劍》第十五集 護嫁將軍

第四章 昭君出塞

第十五集 護嫁將軍

第四章 昭君出塞

楊飛問道:「現在這個達延汗是你兄弟嗎?」
姜依萍道:「滿都海夫人雖未明確支持達延汗與你們大明和親,也沒有表示反對,倒是汗廷的多數元老都表示支持,否則我也不可能去你們大明談和親一事。」哼了一聲,反問道:「你明知此理,那為何見一個勾搭一個?」
「蒙古分為瓦剌、韃靼兩個大部,蒙古大汗一向由韃靼部首領,也就是我們偉大祖先成吉思汗的直系後裔擔任,而太師一職則由瓦剌部首領擔任,兩部並不和睦,互有攻訐。瓦剌部曾一度強大,你們明朝的那位英宗皇帝,就是被瓦剌部的太師也先俘擄。」
此次和親乃姜依萍一力促成,其中詳情,楊飛不得而知,姜依萍搞出這麼大的聲勢,就是為了增加自己在汗廷說話的分量。
轉入裡間,朱玲芷果然躺在床上,不過並未入睡,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柔弱之極,她倚床而坐,靜靜望著進來的楊飛。
瓏兒狠狠瞪了楊飛一眼,拉著玲兒沖了進去。
楊飛心中一震,他當然記得自己初出江湖時,便是和一干師兄弟在師伯白向天的帶領下,護送蟬翼劍前往飛鷹堡,難道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姜依萍連忙道:「此事好說,貴使團一路舟車勞頓,不如休息幾日,在城內遊覽遊覽,順便見識一下我國風情,和議的事慢慢再談,如何?」
楊飛大喜,當著朱玲芷的面,從貼身袋囊中取出那包葯,交給朱玲芷,叮囑道:「這葯一次只能一小匙,不能用多,還有,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
楊飛騙計得逞,不禁吹了聲口哨,心中亦是得意之極,此計若能實現,不但能夠一舉解決朱玲芷的問題,從此不再心懷愧疚,以後朱玲芷理所當然的要跟著自己,到時金屋藏嬌,還能試試大明公主的味道。
「你……」
楊飛喉嚨只覺一陣嘶啞,看著自己的雙手,恨不得煽自己兩記耳光。
別看當日南宮逸那一擲輕巧之極,其實運用了多種手法,在錦盒的暗格內藏有一小盒毒針和一張草圖,每次使用玉燕之後,皆需將玉燕裝入那種毒針,至於那張草圖,畫著使用玉燕的幾種手法,若練得滾瓜爛熟,可九燕齊發,就算趙獨行再世,也夠他喝上一壺。
姜依萍橫了他一眼道:「巴圖蒙克是黃金家族的最直系後裔,由他當大汗,滿都海夫人才可名正言順掌握實權。」
「其實現在達延汗還不到十七歲,汗廷的大部分權力,都在滿都夫人手上。」
若說楊飛有什麼不滿,就是途中多了那個書獃子周子聰。
一路上這文弱書生不知摔了多少次,總算勉強坐得穩了,只是可憐渾身上下無一處沒有傷痕,連那套官服也摔得破破爛爛,看得楊飛心中大快。
姜依萍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道:「現在住在裏面的,是我的師父那日松大師,不過他老人家兩年前受了重傷,一直沒有痊癒。」
楊飛如中了定身咒,停了下來,突然狠狠煽了自己兩記耳光,罵了聲「下賤」,也不知是罵自己還是姜依萍,悻悻然下了馬車,暗自疑惑以前隨便的姜依萍,現在為何跟貞婦烈女一般?
姜依萍對著這麼一個憊懶人物,當真哭笑不得,冷冷道:「你不喜歡聽就算了,等到了和林,別怪我沒說給你聽。」
一行人在宣府停留一日,周子聰換了一套嶄新的官服,賓主盡歡之後,使團由姚信派兵護送過張家口,一直越過長城,進入敵境。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若非朱玲芷及時趕到,周子聰這個文弱書生恐將被打個半死。
那些皇宮守衛當然不允,雙方對峙起來,一觸即發,幸好姜依萍及時出現,化解緊張的氣氛,可姜依萍帶來的,也不是一個好消息。
「既是如此,還是等貴國大汗回來再談吧。」周子聰冷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走出老遠,隱約可聞他的嘲諷聲:「果然是蠻夷之邦,不知禮數。」
楊飛揉了揉發脹的雙眼,得意的朝玲兒一聲奸笑,推開她步入房中。
朱玲芷道:「在京城的時候玲芷拒絕過一次,現在同樣也是,玲芷不能讓大哥陷入不忠不仁、不情不義的境地。」
和林乃蒙古發跡前的舊都,傳聞成吉思汗死後便葬在附近。
楊飛道:「或許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兩全其美,讓我想想。」
玲兒卻將他拒之門外,理由是公主殿下舟車勞頓,已然入眠。
周子聰冷冷道:「貴國既然毫無誠意,犯我國境,我等還留在這裏幹什麼?本使這就恭請我們公主回去,這親我們不和了。」
那些官兵對周子聰這個正使並不看好,大多站在楊飛這邊,很快將滿口之乎者也的周子聰五花大綁。
姜依萍搖頭道:「我們蒙古人的關係並不像你們漢人那般複雜,如果我嫁給比我們大汗低一輩的蒙古人,還得稱他為長輩。」
他這都是隨便亂猜,飛鷹堡跟蟬翼劍有關,必與江湖有關,裏面住的人,武功想必非常厲害。
楊飛道:「公主既然知道,微臣便寬心了,請公主記住一句話,楊飛永遠是玲芷的楊大哥,不管到什麼時候,這個承諾都不會改變。公主,微臣的話說完了,請恕微臣告退。」
「這一個多月來,玲芷一直在想,為什麼從來沒有人來救我?我大哥沒有,皇兄沒有,楊大哥你也沒有,對你們來說,玲芷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
在門口碰到玲、瓏二女,楊飛滿臉笑容立時化作沉痛萬分,低著頭道:「玲兒,瓏兒,剛剛我不知又說錯了什麼話,令公主殿下傷心得差點暈過去,你們快去看看吧。」
休息了一宿,命三名千戶留守后,周子聰、楊飛帶著一支不到五十人的精銳輕騎,隨同朱玲芷和姜依萍前往和林。
朱玲芷沉默片刻,道:「如果楊大哥不怕擔上罪名的話,玲芷願意一試。」
楊飛不知其中奧妙,周子聰卻知之甚詳。
其實楊飛對周子聰的這份傲骨倒是頗為佩服,以前在京城,即使那些一、二品大官,碰到他也是客客氣氣,似周子聰這般不畏權勢,與楊飛公然頂撞者,萬中無一。
所謂的邊境巡視,不外乎率領大批人馬到河套遊盪一番,順便進入明境,撈撈油水,達延汗以前的那些大汗就是這般巡視的。
周子聰乃是文官,不會騎馬,一路上亦似朱玲芷般坐車,當楊飛諷刺他……「若讓韃靼看到我堂堂大明使團正使坐在車上,豈非以為我大明的男人都是軟腳蛋?」
「回到京城之後,我們再偷偷弄具屍首矇混過去,豈非萬事大吉?此計名為金蟬脫殼!」他說得手舞足蹈,對自己的奇思妙想大感佩服。
裏面住的既是堂堂蒙古國師,武功必定已是一派宗師,自己這三腳貓功夫,還是不要進去獻醜了。
楊飛回過身道:「公主還有何事?」
「我們現在這位大汗的尊號為全蒙古大汗,又稱達延汗,你們明朝因為他未成年,總是喜歡叫小王子,他名為巴圖蒙克,是上任濟農巴延蒙克的獨子,因為鍥加思蘭太師害死了他的父親和上任滿都魯大汗,所以……」
朱玲芷痴痴望著他,並沒有出聲。
楊飛道:「微臣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同公主殿下有些誤會,若不解釋清楚,以後恐怕再無機會了。」
周子聰一怒之下,非要騎馬,楊飛暗中命手下將最烈的馬讓給周子聰。
如此諸般推託,逃過幾次之後,周子聰擺起正使的架子,說要將楊飛治以逾禮之罪,責打五十軍棍。
臨出門時,楊飛突然想起一事:「這幾日,玲芷最好表現得滿臉倦容,臉色蒼白,好似行將就木……」
楊飛滿口應允,他也不想被一大群人簇擁而行,他還指望查清地形,來個夜探飛鷹堡。
玲兒揮起拳頭,在楊飛身上狠打了兩拳,可惜她未曾習武,力氣太小,對楊飛來說,直如隔靴搔癢。
「那是什麼地方?」他這話是用剛剛學會的蒙古話問的。
「我叫烏……」姜依萍說了一個字,頓時心生警惕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這些少女已經知道自己將遠赴他鄉,是以行為舉止頗為隨便,並不似朱玲芷主僕那般成天躲在車上,反讓那些京城兵痞們個個眼冒精光,要不是怕惹上殺頭之罪,說不定會搞出什麼事端來。
姜依萍言真意切道:「一個月前,他陪滿都海夫人到邊境巡視,到現在尚未回來。」
朱玲芷哽咽道:「再過幾日,玲芷便將嫁給那個素未謀面的大汗,從此以後我們再也見不著了。」
「你說什麼?你們大汗不在和林?」
可楊飛前去用漢語搭訕,這才發現那些所謂的漢人,大多是穿著漢人服飾的外族人,騙騙本地人還行,騙他這個貨真價實的漢人那是休想,其中唯一的一個漢人也已久居和林,說起漢語亦結結巴巴。
楊飛沉吟道:「那就只告訴她們兩個,但切記囑咐玲兒不要亂說,她那個大嘴巴,可是什麼樓子都捅得出來的!」
姜依萍哼了一聲,顯然不信。
楊飛自是連忙謝恩,周子聰仍固執己見,早晚必拜,說什麼我堂堂大明公主,若連屬下臣民都不參拜,到了韃靼,恐怕他們也不會如何尊重。
楊飛鬆開姜依萍,搔首道:「天下男人大多如此,我又不是頭一個。」
周子聰道:「不必了,我等身負皇命,哪有心情遊玩,既然你們大汗不在,咱們先談和約也行,從現在開始談吧。」
姜依萍眼珠一轉,道:「咱們現在這樣前呼後擁的出去,也沒什麼味兒,不如你換上我們的服飾,混入牧民之中,這才好玩。」
姜依萍哼道:「你想得美。」話雖如此,嬌軀卻距楊飛近得多了。
可惜楊飛是個半吊子,也沒有若不學會誓不罷休的那股子狠勁,照著圖練了幾天,只習會最簡單的那種手法,勉強可以學南宮逸那日擲出一隻玉燕,就不肯再吃苦頭。
他此行還帶著蟬翼劍,不過是另外那柄,白向天接鏢護送的那柄蟬翼劍,在蘇州時被唐芸給騙去了。
「上一任濟農巴延蒙克,是滿都魯大汗的侄子,被鍥加思蘭太師誣陷勾引他的女兒,也就是滿都魯汗的妃子伊克哈巴爾圖,巴延蒙克濟農逃亡被害,後來滿都魯汗發現鍥加思蘭的陰謀,派兵征討,結果兵敗身亡。」
姜依萍臉色變了一變,卻未發作,反倚著楊飛道:「咱們現在就走?」
楊飛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公主去和這個滿都海夫人搶老公?」
玲兒寸步不讓,與他在外面大眼瞪小眼,就此耗上了。
朱玲芷躺在床上,當然不便相送,只得瞧著他離去。
姜依萍冷哼一聲道:「在你們這些讀書的漢人眼中,我們與禽獸無異,如果不是草原廣闊,我韃靼騎兵剽悍,在你們明朝太祖、成祖二朝,我們已被趕盡殺絕。」
楊飛嘆道:「希望如此吧。」又叮囑了朱玲芷一些事宜,便起身告辭。
其間楊飛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自是百般許諾,待回京之後在皇帝面前多說好話,早日將姚信調離宣府,去江南繁華之地享福。
走過一片民舍,姜依萍領著楊飛到了和林那小小的集市,那裡商品少得可憐,居然還有幾個漢人在那裡販賣從中土運來的貨物。
姜依萍恨恨道:「你倒挺坦白。」
楊飛長長一揖:「微臣見過公主殿下。」要他磕頭,自是不肯的。
楊飛大著膽子將姜依萍摟入懷中,他十來日沒有近女色,早就心癢難耐,雖僅能抱著姜依萍,已然心滿意足。
楊飛道:「不必客氣,我也想去見識見識你師父的絕世武功。」
自那日起,楊飛再沒有登上那輛馬車,令好事者紛紛猜疑,這傢伙是不是被姜依萍玩得膩了,一腳踹之?卻哪知是他霸王硬上弓不成,不好意思再去了。
三千人馬就地安營紮寨,那支萬人隊也在距離二十余里的地方隔著一條小河駐紮下來,分明有監視的意思。
姜依萍道:「這話雖然說得粗俗了點,意思倒是沒錯。」
楊飛苦悶之餘只有苦練武功,順便研究研究南宮逸送來的那九隻玉燕。
巡視?
一個多月沒有搭理他的姜依萍答道:「飛鷹堡。」
楊飛低聲咕噥道:「是你說你們大汗的老爹是養雞的嘛……」
在蒙古鐵騎縱橫天下無敵手的時候,這裏曾是天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後來元廷敗返老家后,聲勢大遜從前,和林亦因內部戰亂數度毀於戰火,重建后規模遠不及元朝時期,楊飛縱馬沿途所經之處,不但城牆低矮,有的地方還年久失修,留有缺口,心中大失所望。
姜依萍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問道:「你知道此地嗎?」
姜依萍紅著臉,揮起粉拳道:「你罵誰呢?」
楊飛心中亦是這般認為,否則朱佑樘也不會派自己隨朱玲芷前來蒙古,而且其中還有藉重自己和姜依萍關係的意思。
「楊……」朱玲芷遲疑了一下,道:「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不會有辦法的!
「你爹跟他爹是叔侄。」楊飛突然一拍大腿:「那現在這個達延汗是不是該叫你姑媽?」
楊飛也知濟農非雞農,只是坐得久了,有些發悶,說說笑話調劑調劑,哪知姜依萍發這麼大的火?
姜依萍乞求的目光投向楊飛,他打了個哈哈道:「咱們再等幾日倒也無妨,反正周大人也要和你們商討和議的條款,貴國大汗既然失信,須得用足夠的誠意來彌補我們的損失。」
朱玲芷有了希望,俏臉亦露出笑容,有些俏皮道:「楊大哥,玲芷知道你和玲兒一向不和,她這人雖然有些愛使小性子,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牢靠的。」
楊飛當然不信,他剛剛還聽到朱玲芷和瓏兒說話的聲音,在朱玲芷房前,遲遲滯留不去。
是以他連忙道歉道:「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你說說那個萬惡的鍥加思蘭太師,是如何害死那個濟農和上任大汗的?」
他笑道:「那你應該帶周子聰來此看看,那傢伙滿口仁義道德,說不定看了反倒深受感動,會在和約條款上大大讓步。」
「快進去看公主吧!」
姜依萍並不掙扎,只是冷冷看著他道:「你如果不想跟上次一樣,做上一次又如何?」
姜依萍哼道:「誰說我要嫁給你?我堂堂一個公主,幹嘛要嫁給你?」
他跟周子聰故意作對倒不是私心作祟,畢竟不到萬不得已,周子聰斷不會違抗皇命,將朱玲芷帶回去,思來想去,還是自己的那個計策最好,在和林多待些時間,讓朱玲芷多多「水土不服」,到時病亡便更有說服力。
「你繼續!」
以前姜依萍拿這要脅過他,他現在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楊飛對此大感興趣,要知道現在兩國還沒有互通易市,這些漢人能夠冒著殺頭之罪,不遠萬里將貨物運到和林,可是難於登天。
不過佩服歸佩服,這仇還是要報的。
楊飛忽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我有一種假死葯,一旦服下,立即昏厥,脈停氣止,似重病猝死,不過在十二個時辰后,便會死而復生。」
周子聰知她是故意敷衍,將那些馬前卒抬出來磨自己的性子,等時間差不多了,那達延汗自然已回到汗廷。
城內的房子多為圓頂,獨具風格,楊飛住慣了平房,感覺頗為新奇,感嘆了一番,等安頓下來,便前去拜見朱玲芷。
一行人長途跋涉,途中既有草原,又有沙漠,還翻了幾座小山,過了一個多月才抵達和林附近,令楊飛不禁感慨旅途之漫長。
周子聰見二人公然打情罵俏,不禁皺起眉頭,質問道:「公主不是還要同本使商談和約之事嗎?」
「真的嗎?」姜依萍顯得非常高興道:「那真是謝謝你了。」
楊飛皺眉瞧著姜依萍,不知她是奉上命推託還是實情如此,畢竟他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人家大汗真躲起來磨磨他們的性子,他們也無計可施。
姜依萍道:「此事自有人陪貴使商談,等你們將條款訂得差不多了,再讓我審核,報請我們大汗批准方可,所以這前幾日是不用勞駕本公主大駕的。」
姜依萍俏臉一紅,低聲道:「滿都海夫人不想在汗廷見到我,意圖讓我嫁給你們那個皇帝。」
姜依萍道:「我看你們那個皇帝是個正人君子,不會為了這麼點小事殺了你的。」
因為有周子聰這個眼中釘盯著,每日紮營后,楊飛再無機會偷偷湊到兩位公主營帳旁偷窺,更別談跟她們說些悄悄話,甚至同姜依萍再續前緣了。
受重傷?不如乘他病要他命!
楊飛道:「天下有哪個女人,喜歡將自己的丈夫讓給別的女人?」
姜依萍滿臉疑惑,反問:「養雞的?」
城外還有姜依萍帶來的三百韃靼騎兵,他們騎的都是比較矮小的蒙古戰馬,同楊飛的那三千騎兵相比之下,雖然顯得不夠人高馬大,人數亦遠遠不及,但勝在訓練有素,行動整齊劃一,氣勢上亦毫不弱於對方。
楊飛對這些國家大事漠不關心,朝那座高塔呶呶嘴道:「你不是說,帶我去瞧瞧你那位受傷的師父嗎?」
「我已派快馬催請我們大汗趕回汗廷,貴使勿憂。」
周子聰揖手道:「敢問公主殿下,貴國大汗現在在何處?」
朱玲芷雖說仍在生楊飛的氣,可心中不知不覺間,已站在楊飛這邊,望著跪了一地的士兵,亦未責問楊飛頂撞上司之罪,只是命楊飛放了周子聰,讓兩人從此以後都不用再跪拜了。
「砰——」姜依萍重重敲了楊飛一記爆栗,怒道:「你污辱我們大汗?」
他剛剛轉過身,朱玲芷忽然大聲道:「楊大哥,等一下。」
不知為何,一路上楊飛總感覺有什麼人盯著自己,越靠近和林,這感覺越發強烈,以致後來一有風吹草動,他就顯得神經兮兮,此景被那幫手下瞧見,越發肯定楊飛被姜依萍甩了,而精神恍惚,有些失常。
其實這種假死葯,是當初楊飛購來讓姚昭武萬不得已時裝死之用,姚昭武出獄后,便將此葯還給他。
直到朱玲芷嬌嗔「大哥」,楊飛這才哈哈笑著出房去也。
楊飛咽了下口水,朝姜依萍湊了過去,低聲道:「小萍兒,咱們是不是該表現得親熱一些,免得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朱玲芷猶豫一下,對玲、瓏二女道:「玲兒,瓏兒,你們先出去。」
楊飛嘿嘿笑道:「你剛剛不是說,你們現任大汗的父親是個雞農?」
楊飛撫著額頭道:「開開玩笑,幹嘛如此認真,這麼喜歡皺眉頭,小心額頭長出皺紋。」
楊飛搖搖頭,忽道:「那你的蒙古名字叫什麼?」
「不是養雞的!」姜依萍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是濟農,不是雞農!雞農是我們,噢,不……」她話未說完,楊飛已笑成一團。
楊飛信誓旦旦道:「為了公主,區區罪名算得了什麼?再說聖上肯定會眷念舊情,只要我多說好話,他肯定不會再追究下去的,玲芷,你認為此計如何?」
將他們安頓在皇宮旁邊的一座空驛館,姜依萍便返回了皇宮。
「砰——」
楊飛最近混得風生水起,豈會甘心受如此羞辱,毫不相讓,還命手下去縛周子聰,兩人爭執起來。
最可氣的還是楊飛這個副使,通敵賣國,與姜依萍這個韃靼公主一個鼻孔出氣,自己孤掌難鳴,做起事來更是難上加難,回國之後,一定要將楊飛參上一本。
姜依萍微笑道:「沒錯,這座飛鷹堡是我們偉大的祖先成吉思汗修築,裏面住的都是我們蒙古歷代國師。」
姜依萍道:「還有更長的,你想不想聽?」
大家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馬車上搞什麼,所以就有好事者開始胡思亂想,其實,姜依萍只是要乘現在多教楊飛一些蒙古話,說些韃靼的風土人情,免得他到了汗廷一概不知,惹怒了達延汗。
楊飛被她一語道破實情,有些尷尬道:「一座破堡有什麼好瞧的,我只是對你師父這等絕世高人感興趣。」
等了老半天,終於聽到朱玲芷的聲音:「讓他進來!」
經此一事,楊飛和周子聰更是形同陌路,從此除了冷嘲熱諷,連看都不看一眼。
楊飛忙道:「沒關係,娶不娶王家小姐並不打緊,更重要的是陪你來。」
朱玲芷之言,刺得楊飛心頭陣陣發痛。
朱玲芷雙頰騰起兩團紅暈,展顏笑道:「楊大哥,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的。」
楊飛涎著臉笑道:「還好你沒有嫁給我們那個皇帝,他對他那個皇后可是深情似海,你嫁給他,多半苦居深宮,跟守活寡差不多,還是嫁給我好了,天天可以和我逍遙快活。」
楊飛對著朱玲芷,哪裡跪得下去?
他哪會什麼醫術,純粹信口胡謅而已。
楊飛哇哇大叫道:「你不嫁我?你這個不守婦道的毒寡婦,看還有誰敢要你。」話還沒說完,一式「惡虎撲食」撲將上去。
楊飛心中雖然不爽,倒還忍得過去,可最過分的是,周子聰每日早晚起營和紮寨時,都要拉著楊飛對朱玲芷這個大明公主行跪拜之禮。
這書獃子已看出姜依萍決計不肯讓這門親事就此作罷,故而語氣頗為強硬。
他們在離和林還有百余里的時候,與汗廷派出的一支萬人隊相遇,汗廷派出的使者敕令大明軍隊不得繼續前進,楊飛對此倒無異議,畢竟誰也不會讓敵國的數千兵馬,駐紮在自己京師附近。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父汗死後,汗廷由他的妃子滿都海夫人掌權,她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宣布下嫁給八歲的巴圖蒙克。」
「如此甚好!」
楊飛心中一陣激動,道:「玲芷,如果你願意,我帶你逃走,躲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停停!」楊飛咽了下口水,瞪大眼睛道:「你們蒙古的人際關係也真夠混亂的,那個什麼什麼夫人比巴圖蒙克輩分高那麼多,還可以嫁給他?八歲?你們這個達延汗這麼厲害,八歲就能滿足一個如狼似虎的成熟女人……」
他從不知道朱玲芷曾對自己抱著如此之大的期望,怪不得當日在皇宮,朱玲芷得知自己只是奉朱佑樘之命前來探望她時,表現得那般絕望,可恨自己當時只想著如何升官發財,壓根未將朱玲芷放在心上。
她只對大明的朝廷比較熟悉,江湖中事知之甚少,對蟬翼劍一事更是一無所知。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看紅塵真逍遙……」
離開集市,姜依萍感慨道:「你也看到和林的荒涼之景,皆是久經戰亂,通路閉塞所致,光我們韃靼大小部落足有上百,各部各自為政,時有內戰,與你們明朝互不通商。」
楊飛道:「我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曾經聽說過,裏面住的都是你們蒙古武功最厲害的人,不知是也不是?」
朱玲芷小心接過,視若珍寶般的收了起來,問道:「連玲兒和瓏兒都不說嗎?她們可是玲芷最信任的人,決計不會說出去的。」
姜依萍雖然明知周子聰意在威脅自己,好讓達延汗速速退兵,卻也不得不著急起來,萬一這書獃子倔著性子非要回去,那可不大好辦。
「竟有此葯?」朱玲芷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有些猶豫道:「可是就算你將我的『屍體』帶回順天府敷衍過去,你們和親失敗,皇兄說不定會降罪於你,治你一個護駕不力的罪名?」
玲兒遲疑道:「公主……」話未說完,便被瓏兒拽了出去。
「我不知道……」
楊飛暗忖朱佑樘又不是傻瓜,賣鐵器給你們殺明軍嗎?
城內房屋低矮,街上也冷冷清清,較中土那些小城也頗有不如,唯一令楊飛看得上眼的建築,大概只有和林的皇宮,和與它遙遙相對的一座高塔,那高塔樣式頗為奇特,與中土的高塔形狀迥異。
「是嗎?」楊飛倒吸一口涼氣,他本來還想進去一探究竟,搞清蟬翼劍的來龍去脈,此刻頓時打了退堂鼓。
姜依萍嬌笑道:「我豈敢忘記這件大事,待會人家便陪你去。」
楊飛笑咪咪道:「認識你這麼久,你連你的真名都不告訴我,是不是有些不夠意思?」
楊飛心情大好,哼著小曲,踱著方步,回到房中,躺到榻上,興奮得一夜難眠。
姜依萍又賞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楊飛一記爆栗,滿臉怒容道:「你是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所以你就勾搭我上床,讓我們那個純情皇帝以為你是個淫娃蕩婦,此事自然談不成了。」楊飛表情古怪道:「怪不得當時你見了我表現得那麼親熱,我當時就納悶,我好像跟你還有仇來著。」
楊飛購葯時花了重金,當然捨不得扔掉,心想說不定什麼時候便用得上,故而一直貼身而藏,此行恰巧帶來,派上用場。
草原民風開放,那些蒙古少女衣著舉止,較中土女子大胆得多,不時可以看到露著小臂的年輕少女與情郎在街上嬉笑,規行矩步的姜依萍和楊飛夾雜其中,反倒成了異數。
姜依萍皺眉道:「恐怕你不是想看我師父,而是對飛鷹堡有興趣。」
二人換過蒙古牧民裝束,偷偷溜出驛所,看著對方的奇裝異服,不禁大笑起來。
「這些牧民生活較你們漢人艱苦得多,所以我才會一力促成和親,條件是在邊境開通互市,不過你們皇帝只答應互通馬市,鐵器之類仍在禁止之列。」
姜依萍道:「貴使現在想談亦可,我這就去安排人手,副使大人呢?」
朱玲芷低聲道:「後來玲芷想通了,這都是上天安排的結果,不管是玲芷、楊大哥,甚至是皇兄,都不可能抗拒。楊大哥,對不起。」言及此處,珠淚已然簌簌而落。
此人乃一榜進士,頗有讀書人的風骨,對楊飛這個京中炙手可熱的人物既不討好,也不巴結,甚至連正眼都不看上一眼。
楊飛慌忙走到朱玲芷跟前,不覺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急急道:「對不起你的應該是我。」
楊飛道:「當然是現在,難道還要看那書獃子的臉色?」
「玲芷以為你會是那個來救我脫離苦海的英雄,可是你讓玲芷很失望,就如同我的親生大哥一樣令我很失望。」
姜依萍搖頭道:「不是,我是滿都魯汗的女兒,我娘是苗疆人,因為在苗疆遭遇變故來到蒙古,與我爹相遇,所以我才會蠱毒。」
楊飛嘻嘻一笑,忽問:「你在我大明皇宮時,為何要勾引我上床?」
楊飛聞言心思又活絡起來,故作嚴肅道:「我倒是略通醫術,不如什麼時候有空去幫你師父看看?」
給朱玲芷陪嫁的除了玲瓏雙姝外,還有八名年輕貌美的少女,她們都是朱玲芷的兄長朱寰豪從江南精選而來的處女,到時可以代替朱玲芷服侍韃靼小王子。
不過,楊飛心知朱佑樘之所以派這麼一個硬骨頭來,就是為了殺殺他的銳氣,故而倒也沒有行事太過,繼續使絆。
又過數日,抵達蒙古草原,楊飛還是第一次來到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聽到周子聰吟起「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古詩,心中另有一番感慨。
「等過幾日,你偷偷服下,我們便向韃靼人說公主殿下水土不服,暴斃而亡,要帶公主的屍體回國安葬,他們必定不會阻擾。」
「等等!」楊飛忽然打斷姜依萍問:「你們蒙古這裏不是草原就是沙漠,難道還有養雞的嗎?」
楊飛嘿嘿一笑,忽然啊的一聲驚呼道:「完了,我搶了我們皇帝的女人,他會不會將我殺頭?」
進入韃靼的勢力範圍后,姜依萍便不再拘謹,成天把楊飛拉到她的馬車上,隨行將士看了,都議論紛紛,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哼!」姜依萍生了半天悶氣,喝了口水,方道:「濟農是我們蒙古的一種官職,是副汗的意思,也就是大汗的助手。」
姜依萍滿臉寒霜,惡狠狠道:「本公主說得口水都幹了,你卻當笑話聽,是不是皮癢了,想嘗嘗本公主蠱毒的厲害?」
沉默許久,朱玲芷忽道:「早在三年前,玲芷便知會有今日,我曾經試過逃走,在逃跑的途中遇到了楊大哥。」
姜依萍總覺他的笑容有些陰謀的味道,最後還是道:「我的蒙古名字叫烏蘭圖婭,是紅霞的意思,因為我出生的時候,天邊有一道紅霞。」
朱玲芷仰起俏臉,凄然笑道:「楊大哥,如果你沒有陪我來這裏,現在已經娶了王家小姐,請原諒玲芷的任性,玲芷若是沒有請求皇兄讓你陪我來和林,可能玲芷已經支撐不住了。」
次日,周子聰等候姜依萍不至,問驛所的幾個韃靼人,又一問三不知,便強拉著楊飛硬闖皇宮,求見達延汗。
楊飛道:「和約之事不歸我管,在下還是照公主的安排,在城內遊覽一番,公主殿下昨日還說要帶在下去個地方,公主忘了嗎?」
京城距宣府不過數百里,沿途皆有官道,他們一行騎馬乘車,就算走走停停,也不過七、八日光景便即抵達,宣府總兵姚信早已接到快馬通傳,大老遠出城迎接,對品秩低了他一大截的楊飛殷勤招呼,對周子聰這個文官正眼瞧也不瞧,令楊飛大感虛榮。
楊飛聽得頭昏腦脹,嘆道:「你們蒙古人名都這麼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