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戎機
第二十三章 去哪兒留學
「行了，就這兒了。」陳子錕掏出一枚大洋丟過去，老車夫愁眉苦臉：「爺，我找不開。」
陳子錕介面道：「大帥的意思是，熟悉敵人，了解敵人，才能更好的應對敵人。」
吳佩孚道：「小夥子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為你選擇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有多重考慮，其一，日本與我比鄰，自明朝萬曆年間起就屢次與我國開戰，甲午、庚子更是將戰火燒到我國門之內，二十一條猶未雪，青島又被日本吞入腹中！我與日本，二十年內必有大戰！」
「好了，半仙，出來吧。」陳子錕說道。
「進來。」吳佩孚的聲音很平和。
漢子勃然大怒，揮起手中扇子打在胡半仙眉梢，當即就見了血，一邊打一邊罵：「你個臭算命的胡扯什麼，我女兒還沒出閣，哪來的喜，看我不打死你！」
胡半仙從地上摸起已經被踩碎的墨鏡戴上，忽然笑道：「是你啊，咱倆真是有緣，哎，我看你眉宇之間有登科之喜啊，不過又有遠渡重洋之苦，如此看來，你是要出國留學啊。」
接下來的事情更讓他們吃驚，那軍官並沒有坐上車，而是強迫老車夫到座位上坐著，自己抄起車把，一溜煙的跑了，看那嫻熟的姿勢分明是膠皮團里的行家裡手。
「合著這位爺練過啊。」車夫們面面相覷。
「正是！」吳佩孚忽然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踱步，似乎頗為興奮：「師夷長技以制夷，這就是我們要走的路，我準備送你去留學，學軍事。
南苑大營門口的樹蔭下，停著幾輛洋車，車夫坐在水簸箕上閑聊著，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的唱著歌，一絲風也沒有，熱的如同蒸籠。
那漢子狐疑道：「我最近倒是娶了一房小妾，但是上個月才進門，就算有喜也沒那麼快啊。」
胡半仙掐指一算，神秘兮兮道：「恭喜，您要當姥爺了。」
「子錕，你屢建奇功，本帥卻未曾提拔於你，你可有怨言？」
「敬禮！」營門哨兵看見一個少尉軍官走過來，趕忙舉槍行禮，車夫們意識到生意來了，一擁而上喊道：「長官，坐我的車，我年輕，跑得快。」
車夫們大吃一驚，軍官大人怎麼挑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傢伙，人老車舊，跑起來慢吞吞的，有啥意思。
陳子錕大為納悶，大帥唱的是哪一出，怎麼這麼和氣？
陳子錕連連點頭，不敢插話。
胡半仙道：「非也，我且問你，你還有一個女兒吧。」
胡半仙掐指一算道：「極西之地。」
陳子錕的編製依然在炊事班，並無固定工作，也算是無官一身輕啊，第二天一早，他換上新軍裝，帶著大帥賞賜的鈔票，進北京遊玩。
吳佩孚捋著八字鬍哈哈大笑，一擺手：「來人呀。」
圍觀群眾也跟著起鬨，把胡半仙的卦攤也掀了，正鬧的厲害，陳子錕過來勸道：「行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陳子錕心中一動：「半仙可知道，在下去哪兒留學么？」
陳子錕道：「收
從南苑大營到城裡足有十幾里遠，陳子錕一路跑下來是汗流浹背，不過對於經常鍛煉的他來說只是熱身運動而已，渾身的骨頭跑開了才叫舒服。
……
回頭一看，街邊擺著一張算卦桌子，胡半仙正拉著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忽悠人家。
陳子錕早有腹稿，朗聲答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標下不敢有怨言。」
「你坐，喝茶，喝茶。」吳佩孚刻意將這次見面渲染成私人會面的形式，陳子錕也知對方想拉近距離，便也更加放開，道：「玉帥準備怎麼安排標下？」
「不錯，就是這個用意，這是其一；其二，日本陸軍更適合我國人學習，英美法德，國力強盛，他們的陸軍以火炮戰車為主，師下轄有炮旅，團下轄炮營，歐洲戰場上還出現了一種嶄新的兵器，名曰『坦克』，外敷鐵甲，內裝火炮機槍，有萬夫不當之勇，試想我國，連尋常汽車都製造不出，又何以大規模裝備鐵甲戰車？別說戰車，就是機槍我們都做不到每排一挺啊，而日本比我國有類似之處，彼邦自明治維新開始積蓄國力，和歐美還有一段差距，他們的部隊組成，和我北洋類似，但他們打敗了大清，打敗了帝俄，令世界刮目相看，難道不值得學習么。」
陳子錕心不在焉的幫王德貴幹完活，換了一身乾淨的軍裝，抖擻精神來到籤押房門口，大喊一聲：「報告！」
勤務兵捧著一個托
雖然已經從最低級的二等兵晉陞為少尉軍官，實現了鯉魚跳龍門的轉變，但少尉畢竟是最低級的軍官，沒有馬靴、沒有指揮刀，也沒有帥氣的呢子軍裝，只不過帽檐上多了一圈紅箍，肩章上有一顆尉官星而已。
陳子錕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信步而行，感受著北京的繁華與熱情，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這位爺請留步，我看您眉宇間有添丁之喜啊。」
「子錕，你生俘曲同豐，逼降長辛店數萬敵軍，抓捕通緝要犯，這三個功勞本帥都給你記在功勞簿上了，今日論功行賞，破格擢升你為陸軍少尉，頒發一等白鷹勳章，賞賜大洋一百元，特批假期三天。」吳佩孚笑眯眯的說道。
陳子錕爽朗大笑：「拿著，都是自己人，我從軍以前也跑過車，知道這一行的辛苦。」說罷大步流星的去了。
陳子錕大踏步的走進籤押房，乾淨利索的敬禮：「二等兵陳子錕奉命前來報到！」
大帥連這一層都想到了，陳子錕是心服口服，感動不已，單膝點地：「謝大帥栽培，標下日後定然赴湯蹈火，報效大帥知遇之恩！」
吳佩孚又道：「其三，你投筆從戎，未經講武堂、陸軍大學的學習，在行伍之中沒有恩師同學，寸步難行，而我中華軍人之中，出自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頗多，蔣百里、徐樹錚等人皆是出自此校，讓你留學日本，也是為你日後積累人脈啊。」
「回大帥，
陳子錕站起來，拱手道：「大帥英明！」
漢子道：「對啊，是有個女兒。」
「日本，唯有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才是最佳選擇。」吳佩孚望著窗外，一字一頓的說道。
「呵呵，是不敢有，還是一點也沒有？」
「好人吶……」老車夫眼眶濕潤了。
「好了，去吧，回家去看看，也讓大家知道，我吳佩孚不是有功不賞的庸人。」吳佩孚一揮手，目送陳子錕背影離去，喃喃道：「可惜啊，我沒有一個適齡的女兒。」
陳子錕卻大為失望，他打心眼裡瞧不上小日本所有的東西，軍事也是如此，當即便道：「大帥，標下在北大上學的時候曾經聽說，若論陸軍，放眼世界唯有德意志法蘭西才是一流，日本陸軍，只是二流貨色。」
胡半仙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噝噝的吸著涼氣：「嘴豁了，喲，出血了。」
眾人見他戎裝打扮，又身材高大，心中畏懼不敢再鬧，那漢子在胡半仙屁股上踢了一腳才悻悻離去，還不忘回頭罵了一句：「臭算命的，別讓爺再碰見你。」
吳佩孚道：「我軍雖然武力雄厚，將士用命，但不足之處尚多，步炮協同極差，機關槍不會跨越射擊，出了故障士兵也不會修理，戰術戰法更是與前清無異，這樣的軍隊，橫掃西南或許可以，但遇上列強軍隊，怕是難免重演八國聯軍進北京的慘劇啊。」
陳子錕深以為然，道：「強軍，必
「謝大帥！」陳子錕跳了起來，當場就披上了軍裝，吳佩孚親自為他掛上了少尉肩章和一枚勳章。
納悶歸納悶，他還是乖乖坐下了，而且屁股佔滿整張椅子，並非那種小官員見上司般戰戰兢兢屁股挨個邊的樣子。
吳佩孚搭眼一看，暗暗點頭，此子是個磊落之人。
陳子錕哈哈大笑，日本乃中國之東，何來極西之地，不過他懶得和胡半仙糾纏，丟下一枚銀元道：「你今天狀態不佳，還是回去找個涼快的地方歇著吧。」
吳佩孚點點頭，甚為滿意：「我知道你的來歷，五四風潮，火燒趙家樓的功績有你一份，一介書生投筆從戎，這份拳拳報國之心可圈可點，再兼有一身虎膽，兩膀神力，這樣文武雙全的猛將，我吳佩孚若是不用，豈不是瞎眼了？」
陳子錕春風得意，回到炊事班很是得瑟了一把，買了兩罐三炮台香煙，十斤醬驢肉，二十斤二鍋頭請大家，王德貴和李長勝開懷暢飲，聽說陳子錕即將遠赴日本留學之後，兩人動了感情，喝的酩酊大醉，只可惜趙玉峰遠在保定購買軍資，四人不能同飲，頗為遺憾。
「坐，坐吧。」吳佩孚沒穿軍裝，一襲拷綢長衫顯得溫文爾雅，手裡捏著一本明版的《春秋》，頭髮剃得很短，頗有儒將之風。
陳子錕也站了起來：「謝大帥！但不知大帥準備送標下去哪國留學？」
陳子錕笑眯眯的看著這些車夫，彷彿看到了去年的自己，他挑了一會，指著站在最後排的一個老頭道：「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