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混戰
第六十四章 茂才，這是一種態度
「對。」
弄堂里，陳子錕繼續審問：「你偷了林小姐十五塊錢，是不是？」
掃臉就是一個嘴巴，少年的腮幫子頓時腫了起來。
蘇青彥道：「且不說這麼寬的江面根本攔不起來，就算攔起來收錢，不等老百姓造反，齊燮元和孫傳芳就先動手了。」
陳子錕道：「參謀長所言極是，攔江收費之法不可取，不過……可以做點別的事情，獲利不會比攔江收費少，比如查禁鴉片。」
既然對方沒什麼背景，就不用驚動賴先生了，自己找幾個道上的硬角色出面即可。
陳子錕在吳淞檢閱部隊的時候，白先生也在緊張忙碌著，他通過關係查了匯中飯店的訪客登記表，查到陳子錕和林文靜確實住在這兒，而且開了兩個房間，還有一個重要情報是，房間是春田洋行慕易辰幫著預定的。
梁茂才走了過來，摸摸腦袋：「大帥，處理完了？」
少年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了。
「阿拉沒偷。」黃進寶驚慌失措，不忘撒謊。
梁茂才懵懂的眨眨眼，道：「我好像懂了。」
「對了，那個姓黃的住在哪兒？咱們找他算賬去。」陳子錕忽然想起這茬事兒了。
上回運載鴉片的貨船被劫，就是在吳淞口發生的，三鑫公司勾結浙軍在吳淞口設卡攔船，所有外運鴉片都要經他們的手，如今浙軍已經覆滅，取而代之的是江東軍特務團，風水輪流轉，如今外省的鴉片想要流入上海，全都要經陳子錕的手了。
上海本地土流氓，向來不忌憚過江龍，當年馬永貞夠兇悍的吧，還不是在一線天茶樓被石灰包打瞎了眼，亂刃分屍，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北方小伙
黃進寶嚇傻了：「我是。」
「去民立中學，對付一個仇家。」陳子錕道。
陳子錕道：「別上班了，以後我養你。」
「這個人竟然住在匯中飯店，其中必有蹊蹺。」
林文靜道：「咱們到城隍廟去吃湯包和生煎。」
「問你話就痛快點回答。」陳子錕掃臉就是一記耳光。
「走，咱們去學校堵他。」
幾聲冷哼，沒人搭理她。
他倆一走，屋裡就開了鍋，舅媽破口大罵，米姨怨聲載道，舅舅怒不可遏，白先生卻若有所思。
「大帥，咱們幹啥去？」梁茂才敏銳的察覺到陳子錕眉宇間隱隱有殺氣。
徑直上前堵住他問了一句：「你叫黃進寶？」
林文靜吐了吐舌頭，她想象不出來，陳子錕凶起來是什麼樣子。
林文靜道：「今天禮拜一，黃先生家裡應該沒人。」
「好，我來打頭陣。」梁茂才檢查了一下腰間的駁殼槍。
「我親自來。」陳子錕深吸一口氣道。
兩人快快樂樂的向前走，如同五年前在北京的衚衕里那樣。
下午四點，民立中學，放學的鈴聲響了，大群學生從校門裡涌了出來，陳子錕和梁茂才如同中流砥柱般挺立在門口，將人潮分成兩股。
薛斌傻了：「大帥，軍師，我被你們搞糊塗了，咱們不還種著幾萬畝的鴉片么？」
「你爹在洋行做事？」
薛斌道：「是啊，炮台上雖然有克虜伯巨炮，可是打不到眼皮底下啊，海軍陸戰旅就幾百桿老套筒，連機關槍都不多，那比得上特務團兵精糧足，說句不客氣的，這
陳子錕笑了：「我已經很客氣了，一點也不凶，他們畢竟是你的家人，一個屋檐下過了那麼久，這點禮數我還是有的。」
重金裝備特務團，自然不是為了保持江東軍在大上海的存在感，而是為了扼住吳淞口咽喉水道。
……
陳子錕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去吃飯，你昨天說什麼來著？小籠包？」
處理了黃少爺，陳子錕趁著空余時間，驅車趕赴吳淞，檢閱了駐上海江東軍特務團，這支部隊由薛斌擔任團長，原參謀處長蘇青彥改任團參謀長，兩人都晉陞了上校軍校，因為是駐滬部隊，南泰大斗笠是不能再戴了，二尺半土布軍裝也不能再穿了，統一換髮美國進口的歐戰剩餘物資，黃呢子軍裝大皮鞋，配M1917式鋼盔，頂在頭上跟鋼碟子似的，不過隱隱也有些歐洲軍隊的味道了。
……
陳子錕點點頭，轉身就走，林文靜低著頭道：「外婆米姨舅舅舅媽白先生，再會」。
電光火石之間，白先生心中已經有了對策，他皺眉道：「林文靜畢竟是米家的外甥女，就這樣不明不白搬出去住，不成體統吧。」
蘇青彥指著遠處的吳淞炮台道：「大帥要不要去拜會一下要塞司令，咱們在他眼皮底下駐防，可把這幫海軍嚇得不輕呢。」
「匯中飯店是上海灘最豪華的飯店，房費噶巨，豈是伊拉鄉戶擰掏得起的，這個姓陳的，背後肯定有人，儂放心，阿拉這就去打聽，看他的後台是哪個。」白先生自信滿滿的說道。
看著她瘦瘦的手腕和細長的脖子，甚至比五年前
「完了，略施懲戒而已，希望這小子能幡然悔悟，走上正道，也不枉本帥一片苦心。」陳子錕嚴肅的說道。
過了一會，薛斌也嘿嘿笑起來：「我明白了。」
蘇青彥笑道：「種鴉片和查鴉片走私是兩碼事，不要混為一談。」
蘇青彥道：「查禁鴉片走私，那可是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啊。」
「是阿拉拿得。」
長期挨餓，飯量才會變得這麼小。
「我當有什麼天大的背景呢，不過是一家洋行罷了。」白先生心裏篤定了許多。
檢閱完部隊，陳子錕乘船視察了吳淞水道，但見江中桅杆如林，千帆過盡，上海繁榮可見一斑。
說是一個團的編製，其實足有一千五百人，武器配備都是最精良的，一水的美國造輕重機槍和步槍，另配卡車若干輛，快艇十艘，總之為了打造這支部隊，陳子錕是花了大力氣的。
陳子錕道：「我這不是來知會你們一聲么，從今後林文靜就是我陳子錕的人了，你們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放心，我行得正站的直，絕不會一走了之，我就住在匯中飯店五樓，你有事可以到那裡去找我。」
陳子錕抓過他的手，卡啪一聲，食指以奇怪的角度向後反折，手指斷了。
「剛才我好害怕，不過他們都不如你凶。」林文靜喜滋滋的說道，此刻的她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黃進寶慘叫一聲，痛的汗都下來了。
來到城隍廟附近找了一家小吃店，各種美食點了一遍，林文靜才吃了一點就摸著肚子滿足的說
林文靜堅決的搖了搖頭：「我不要你養，我能養活自己，再說先施百貨的工作很好，辭掉太可惜了，我知道你朋友多，但我覺得最好別給人家添麻煩。」
陳子錕一瞅，後面果然有個小子，穿一身花呢西裝，個頭比別的孩子都高，一臉的囂張跋扈，就是他了！
看梁茂才滿臉凝重之色，陳子錕忽然笑了：「沒那麼嚴重，就一個十五歲的小兔崽子而已。」
「黃先生在租界洋行做事，不清楚具體地址，黃少爺在南市的民立中學讀中二。」
這下林文靜更放心了。
「如果在江中攔一條鐵鎖，每艘船都繳納通行費的話，哪怕一條船一塊錢呢，一天下來也是成千上萬。」望著滿江貨船，薛斌做起了白日夢。
黃進寶捧著右手不住點頭。
陳子錕點點頭，單手拎著黃進寶的衣領子，跟提小雞似的提進了旁邊一條僻靜的弄堂，學生們想圍觀，被梁茂才攔在外面。
梁茂才深以為然，大帥就是有學問，說話如此深奧，以後一定要跟他多學著點才是，不過仔細想想，這事兒忒古怪了點，堂堂一省軍務督辦，手下十萬雄兵，居然跑到中學門口堵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
陳子錕笑道：「那是我的弟兄，保護咱們的。」
陳子錕隨意抓了個男生，將一枚大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找一個學生，姓黃，上中二，家裡挺有錢。」
陳子錕看看手錶道：「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回租界接人，今天就不去要塞拜訪了。」
「小小年紀，不但偷錢，還栽贓陷害，這是給你一點小小教訓，回家告訴你爹娘，趕緊給林小姐賠禮道
梁茂才倒吸一口冷氣，能讓大帥親自出馬的人，那是何等強橫的角色啊，他很慎重的問道：「要不要多叫幾個兄弟，帶上硬傢伙。」
特務團受命駐紮上海，那是十萬江東軍里獨一號，全團上下士氣高漲，精氣神那是沒的說，大帥親臨檢閱，一個個胸脯挺得老高，氣勢比年初在南泰縣校閱的時候強了百倍不止。
忽然林文靜拉了一下陳子錕的衣袖：「後面有一輛車一直跟著咱們。」
「你娘給你請了個家庭教師姓林？」
白先生道：「好吧，事不宜遲，我這就打電話給賴先生，咱們晚上八點，聚寶茶樓不見不散。」
「那他在什麼地方上班？那個臭小子又在哪個學校上學？」
林文靜猶豫了一下道：「算了，我下午還要上班。」
陳子錕點點頭，不再勉強，親自將林文靜送到大馬路上的先施百貨，又安排了兩個帶槍的弟兄在附近暗中保護她，這才帶著梁茂才離開。
男生不假思索道：「你說黃進寶啊，他在後面，諾，就那個穿西裝的。」
「這隻……」黃進寶伸出了右手。
「大帥，我糊塗了，殺雞焉用牛刀？」梁茂才撓著後腦勺，一臉的不解。
黃少爺一愣：「哪能？」
陳子錕道：「這個小崽子欺負我女人，這種事情不分大小，我都得親自上，茂才，這是一種態度，你懂不？」
……
從米家出來，兩個人手牽手走在弄堂里，林文靜一蹦一跳的走著，像只快樂的小喜鵲，白先生和舅舅吃癟的樣子讓她別提多舒暢了。
「哪只手？」
「對。」
「滾吧！」
「啥么子蹊蹺？」舅舅狐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