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北泰
第六十一章 南泰第一地主
雙喜板著臉繼續抽他：「我叫你狂，還他娘的文官下轎，武官下馬，還他娘是丹書鐵卷，剛吃上飽飯沒幾年就欺壓鄉里，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周榮春大腦袋上汗如雨下，手帕都濕透了。
「你憑什麼打我？」青年捂著腮幫子問道。
陳子錕道：「周縣長，你治下南泰民主氣息濃郁啊，惡少紈絝都敢直闖縣府，叫囂打人，如果我不是陳子錕，豈不是今天要挨揍？」
陳家大宅子果然氣派，青磚圍牆一丈多高，四角建有碉樓，上面有帶槍的護衛，房子佔地極廣，門頭極其氣派，三開間的門臉，綠色琉璃瓦，大門緊閉，只開著兩邊小門，幾個家丁正坐在門口乘涼。
老孫頭甩起鞭子，趕著騾車迅速逃離陳家大宅，等護院們聞訊趕出來時，已經看不見騾車的蹤影了。
一個二十來歲穿白綢褲褂的年輕人大怒道：「敢在陳家門口撒野，還有王法么，給我追！」
陳子錕道：「去瞧瞧。」
鄉間大路塵土飛揚，遠處已經隱約能看見縣城的輪廓，路上車馬行人也多了起來，老孫頭抖了個鞭花，駕著騾車直奔城東而去，民國二十一年的南泰，比當初陳子錕就任江北護軍使時候的南泰大了許多，縣城向外擴展，城外建了許多房子，煤窯遍地，大王河上運煤船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林老闆頓時大呼小叫起來，把周圍百姓全都引了來，微服私訪變成了公開視察，不大工夫縣長周榮春就得到報告，帶著師爺和
雙喜又是一巴掌打過去，打得青年一個踉蹌。
陳管家道：「少他媽套近乎，你怎麼趕得車，到了門口又拐回去，嫌俺們陳家臭還是咋滴？」
老孫頭急了：「客人，您還別不信，陳家那大院子修的都快趕上縣衙了，大宅門朝南開，四個角上有碉樓，駐著保安隊，養著炮手和狼狗，縣長來了都得先通傳，閑雜人等若是敢在門口張望，一頓皮鞭抽出去，去年我路過他家門口，忘了下車，差點沒被打死。」
陳子錕驚愕江東治下竟然有這樣的豪強地主，若是豪門大族也就罷了，只不過仰仗家裡出了個將軍，就能在不到十年時間內成為全縣首富，要說沒有強取豪奪，鬼也不信。
騾車上有個席子支的雨棚，陳子錕三人就坐在棚下，絲毫沒有下車的意思，老孫頭明白了，這幾位是成心找茬來了，他們是外鄉人，闖了禍拍拍屁股走了就行，自己可就倒霉了，慌忙想掉頭，可是這樣一來更是弄巧成拙，反而激怒了陳家的家丁。
老縣衙已經被改成學校，縣政府設在以前的管驛里，地方不大，陳設簡單，看起來這位周縣長還是個清官。
管家當即領著幾個人回馬棚牽出馬來，套上轡頭和鞍具，少爺帶著四個護院急馳而去。
「趕騾子的，說你呢，站住！」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怒喝一聲，帶著兩個家丁走了過來
他叫陳康正，論起來是雙喜的本家侄子，只不過以前沒多少來往，雙喜也很少回南泰，所以陳康正並不認識這位四叔。
老孫頭道：「哎喲，客人，一聽這話，就知道你起碼五年沒到南泰來了，縣城的地方太小，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都把房子蓋到城外去了，城東風水好，起了一大片房子呢，陳家的宅子是最大的。」
陳子錕道：「這點小事還驚不到我，我就是想知道，陳……陳什麼來著。」
老孫頭道：「這是陳老爺定下的規矩，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說到這裏，故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陳家大門口藏著東西，是陳主席賜的丹書鐵卷。」
家丁大怒，揮起了鞭子，雙喜上前一頓拳腳，將兩個家丁打翻在地，狠狠啐了一口：「狗仗人勢的東西，老子見一次打一次。」
周榮春汗都下來了，忙不迭道：「卑職無能，讓陳主席受驚了。」
周榮春極有眼色，見陳子錕輕車簡從，就知道是微服私訪來的，便沒有拿他的名頭壓人。
陳子錕道：「又不是紫禁城，下什麼車？」
正在彙報工作之際，忽然外面馬蹄聲急促，五匹健馬直衝進院子，領頭一個青年白衣白褲，將韁繩一甩就闖了進來。
正走著，忽然前面來了一人，擦肩而過，隨即又回過頭來，狐疑的看著陳子錕高大的背影，忽然驚呼起來：「陳主
「嗯。」陳子錕點點頭，語氣帶著一絲讚賞，周榮春欣喜不已。
陳家在南泰飛揚跋扈，靠的就是陳壽兄弟的勢力，眼見正主兒來了，那些狗仗人勢的護院立刻偃旗息鼓，跪了一地，為自家少爺求饒。
老孫頭賠著笑：「不是不是。」
雙喜跳上馬車，猶在罵罵咧咧，陳子錕倒不以為意：「當奴才的就這樣，別和他們置氣。」
陳子錕奇道：「縣城東邊不是一片林子么，怎麼起宅子了？」
身份暴露，陳子錕也沒轍，只好先去縣政府，再查陳家的事情，途徑老保安團部的時候，看到樹蔭下坐著一個傻子，褲腰提的老高，嘴角掛著涎水，正是當年的保安團長丘富兆。
那青年根本不把周縣長放在眼裡，打量著陳子錕和雙喜，道：「周縣長，這是你的客人？咋忒不懂規矩，到了俺家門口不下車也就罷了，還打人！」
護院們遲疑著不敢動。
「陳貴。」雙喜介面道，他必須撇清，此陳非彼陳。
陳康正磕頭如搗蒜：「謝謝陳主席，謝謝四叔。」
管家見勢不妙一溜煙跑了。
忽然家丁發現車上有人，喝道：「下來！」
「中，不過到了門口你們都得下車。」老孫頭搶過大洋，吹了一下，放在耳畔聽嗡嗡的迴響，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周榮春立刻站起，沉下臉道：「放肆，沒看見本縣正在招待客人么。」
老孫頭被抽的皮開肉綻，不過藏在褡褳里的五塊大洋卻安然無恙，這是剛才
「滾吧！」雙喜將駁殼槍收了起來，陳康正爬起來跌跌撞撞出去，帶著護院抱頭鼠竄。
一頓耳光抽的陳康正兩腮幫子腫起老高，周縣長都看不下去了，不過陳子錕沒發話，他也不好勸。
「憑我是你叔！陳雙喜！」雙喜怒道。
雙喜這個氣，跳起來就是一個耳刮子抽過去：「打的就是你！」
雙喜很尷尬，他一直跟在陳子錕身邊當副官，老家的事情不甚清楚，這些家業應該都是哥哥陳壽的，若是追究起來，自己兩邊難做人。
陳子錕道：「有點意思了，我倒想去陳家大院看看，話說這陳家大院在哪兒？」
老孫頭苦著臉停下騾車，摘下草帽點頭哈腰：「陳管家，那啥，今天挺涼快的。」
他們很快追上了老孫頭的騾車，不過客人已經下車走了，老孫頭也說不出他們的名字，只知道是兩男一女，進城去了，護院們用鞭子抽了老孫頭一頓，翻身上馬奔著縣城去了。
陳子錕上次來南泰還是四年前，由周縣長陪同做過一番視察，此次前來沒有驚動官府，所見到的都是最真實的場景，縣裡確實發展很快，商鋪鱗次櫛比，煙館酒肆妓院樣樣俱全。
笑話說完，除了老孫頭自己嘿嘿笑起來，別人卻都沒笑。
縣城居然堂而皇之開著煙館，讓陳子錕有些鬱悶，禁煙多年還是收效甚微，就連模範縣也是這般陽奉陰違，其他市縣可想而知。
老孫頭慌忙下車，低聲道：「客人，快下來。
周榮春留意到陳子錕的目光在丘富兆身上停留超過兩秒鐘，急忙解釋道：「好歹他也打過土匪，縣裡管著他的吃喝，餓不死。」
雙喜道：「還不謝謝陳主席。」
老孫頭膽戰心驚：「客人，惹了大禍了，趕緊走吧。」
青年猝不及防，臉上五道指痕出來了，惱羞成怒伸手拔槍，木盒蓋子還沒打開，雙喜的槍口已經頂著他的太陽穴了，陳家的護院這才進來，見狀也要掏槍，周縣長大喝一聲：「大胆！這是陳主席！」
老孫頭道：「在縣城東邊。」
陳子錕知道雙喜是打給自己看的，等他打得差不多了便擺擺手：「好了，別打了。」
騾車距離大宅門還有八丈遠，家丁們就留意到了，丟下手中蒲扇，惡狠狠的盯著老孫頭。
「對，陳貴家的田產土地，都是怎麼弄來的，縣府應該有土地交易的記錄和地契存根，我很想知道，陳家究竟有多少畝地。」
雙喜早已按捺不住，跳下來罵道：「瞎眼的狗奴才，活膩了吧你。」
忽然劉婷笑起來：「要我說，是這老婆子走路太慢了，一天一夜也沒走出去二里地。」
陳子錕回頭一看，原來是醉仙樓的林老闆，也算是老相識了，被人認出也不好否認，只能笑笑拱手：「林老闆一向可好。」
老孫頭不敢過去，說離遠看看就行，陳子錕掏出一枚大洋：「在門口過一趟，這個給你。」
青年兩腿一軟跪了下去：「叔，饒了我吧，下次不敢了。」
陳子錕笑了笑：「是啊，老孫頭你道聽途說，瞎雞巴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