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太微垣

楊辰的手指被舔了兩下之後，又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了他的指尖兩下，這一個楊辰無比熟悉的舉動立刻讓他知道在身邊撒嬌的那個白色小毛團是布丁無誤。然後楊辰的手指被布丁含在嘴裏不停地吸著，這一下相當於將楊辰的猜測釘在了板子上，又狠狠掄起鎚子砸了十幾下。

「那我告訴你的話，你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講啊。」肖佩佩的表情很嚴肅，見楊朵點頭之後，才趴在楊朵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是……楚江王。」

肖佩佩的動作明顯有些慌張，她慌忙轉身的動作甚至不小心將腳下的布丁驚醒。

王小姐依然趴在窗台上悠然地搖著尾巴，布丁則低著頭在原地嗅來嗅去轉著圈兒，似乎還在尋找著楊辰的蹤跡。

肖佩佩還沒細細考慮楊辰的事兒，她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肖佩佩看到進門的女孩之後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暫且將所有的疑惑與不愉快都遠遠拋下。

如果習慣了長久的黑暗，當眼前突然出現光明的時候，哪怕只是十分柔和的光線，都會讓人覺得異常刺眼。而這時候在楊辰眼前出現的恐怕連「光」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白色」而已，可就是這麼一小團純白，卻在眼前看不到盡頭的漆黑中如同燈塔一般，將楊辰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

「唔，反正你不要見到他們就是了，會很麻煩。」肖佩佩皺著眉頭，一臉為難。

「茉莉，最近有沒有買新的包包？要是買了的話放在你的柜子里蒙塵怪可惜的，不如借給我，我幫你實現它們該有的價值。」楊朵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打起了肖佩佩名牌包的主意。

「嘖，什麼重要的客人？重要到連我都要避開的地步么？嘁，你這麼一說，姑奶奶我倒更想會會他了。」楊朵一臉不屑，一副完全不怕事情鬧大的勁頭。實際上事情鬧得越大她才越開心，她巴不得全世界都亂成一鍋粥。

那一團白色從楊辰的側方移動過來，在距楊辰還有一定距離的時候，由於視線的角度，楊辰便再也看不到它。楊辰想要扭動一下脖子，卻發現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脖子是不是還存在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辰的眼前似乎有了光亮。

時間與空間已經變成了無法估量的兩個詞，究竟是一秒，一年還是一輩子？究竟是一毫，一米還是一光年？沒有對比，沒有刻度，無從考量。只剩下逐漸模糊的自我，隨著記憶被一點點剝離，慢慢地走向消亡。

肖佩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最近沒有新品購入。楊朵直叫可惜，她倒是沒有懷疑肖佩佩是不是會騙她，因為肖佩佩根本就不會騙人。而最近發生在肖佩佩身上的事情太多，所以儘管肖夫人幾次想要拽著自己的女兒一起去血拚，但肖佩佩實在沒有購物的想法和慾望。

「佩佩，我還有佩佩……說好了要讓她再回到我身邊，不管橫亘在我面前的是什麼，我都一定要做到……對了，還有那幾個混蛋的願望，我也要幫他們達成……背負著這麼沉重的負擔，我怎麼能就這麼倒下……肩上的擔子越是沉重，就越是要挺直脊樑……」楊辰的手指在布丁身上摸了摸，布丁小小的身體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後便漸漸消失。

「婆婆媽媽的，怎麼，難道我們已經不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了么？」楊朵的手放在肖佩佩的臉頰上輕輕捏著。

「哪兒有什麼大叔……是……是……」肖佩佩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糾結了半天仍沒將訪客是誰告訴楊朵。

此刻肖家別墅二樓的電梯門突然打開，肖先生陪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袍幾乎將身體全部藏在一團黑霧中的人走了進來，周圍空氣的溫度明顯下降，陰氣濃得像是七月半的午夜而不是陽光充足的正午。

楊辰的世界變得黑暗而冰冷，在這樣的世界之中，他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和光亮。

「阿珍的事情是你告訴我的啊，你給我講過好多關於阿珍的故事呢，對了，還給我唱過一首與它有關的歌。」楊辰笑著說道。

沒多久楊辰便覺得自己的手指傳來濕熱的感覺，應該是有一條軟軟的舌頭在上面不停地舔舐著，不過仍有一根手指健在的真實感並沒有讓楊辰立刻分辨出現在所處的環境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那你想理會誰的事兒？那個頹廢大叔？」楊朵很是豪邁地再次一把搭上肖佩佩的肩，笑嘻嘻地用食指勾著對方的下巴。

與此同時，帝都肖家的別墅內，肖佩佩正坐在床頭，而剛剛在楊辰面前出現的布丁則在肖佩佩腳邊縮成一團睡得正香。王小姐趴在窗台上甩著尾巴，懶洋洋地沐浴在從飄窗灑落進來的陽光之中。它先是向外面張望了一陣子，接著便打了個哈欠，眼皮似乎越來越重，最後終於沉沉睡去。

「你……」肖佩佩看清眼前的人影之後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布丁則親昵地跑到來者的腳邊，撒嬌一般地用腦袋蹭著對方的腳踝。

楊辰的第一反應便是布丁不可能在這裏，緊隨而來的念頭則是若是布丁真在的話，那麼肖佩佩一定也在。一想到肖佩佩，楊辰原本已經渙散的眼神頓時又有了幾分神采。

「楚江王不好好獃在酆都，到你家來幹嘛？」楊朵一臉驚異地問，這倒不是楊朵想要打探什麼消息，只是她的八卦之魂正在燃燒而已，這一句問話幾乎完全出自楊朵的本能。

「在看什麼？阿珍嗎？」肖佩佩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怎麼好聽的男聲，略帶沙啞。

「這就是死亡嗎？」楊辰心裏問著自己，他找尋不到答案，也沒有人可以給他想要的答案。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和無邊無涯的孤寂，這裏什麼都沒有。楊辰觸碰不到任何事物，甚至包括他自己。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分辨不出他的身體是否早已經消散，只剩下這一抹意識在孤獨地漂泊。呼吸、心跳、血液流動，這些他通通都感覺不到，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還活著，還是早已經死去。

「不知道，我才懶得理會他們的事兒。」肖佩佩嘟著嘴，將有些不安分地抓著楊朵褲腳的布丁抱起，嘴上敷衍著楊朵，心裏卻還在想著楊辰剛剛出現的事兒。

電梯門開后，肖先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黑袍人邁開腳步，同時突然對肖先生說了這樣一句：「真想不到我們會這麼快見面……太微垣大人。」

「對了，你是怎麼進來的……你……」肖佩佩還未說完，眼前楊辰的身影突然就像肥皂泡一樣整個破碎掉。肖佩佩揉了揉眼睛，面前哪兒還有楊辰的影子。她皺著眉頭，有些分不清剛才的情景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僅僅只是幻境。

肖佩佩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剛剛見到楊辰的事情說給楊朵聽。楊朵和肖佩佩閑扯了兩句之後就打算離開，她原本也只是路過這裏順便看看肖佩佩而已。

雖然僅僅只是一瞬間，但楊辰卻以布丁為紐帶，在肖佩佩那裡產生了一個投影。這其中以他們的思念為媒介而產生的雲獸布丁自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更多還是因為楊辰對肖佩佩的執著想念太過強大了些。

「討厭，大朵你再這樣我就……我就生氣了！我就不理你了！」肖佩佩裝作怒氣沖沖，卻怎麼也兇狠不起來。

「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情況吧，或許有過吧……」這樣無止境的黑暗讓楊辰覺得有些熟悉，當初獲得乾坤裂天劍的時候他便有過類似的經歷，不過這一次他的感受卻明顯與上次不同。

「恩，阿珍可是我的寶貝……誒，你怎麼知道阿珍的名字？」肖佩佩先是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然後突然反應了過來，一揮手讓那團漩渦消失在眼前，同時猛地轉過身來。那隻叫做阿珍的珍珠貓可是她的秘密，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肖佩佩本打算起身相送，不過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錶之後突然一把拽住了楊朵，小聲說道：「大朵，再坐一會兒吧，我爸馬上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來，你現在出去的話多半會和他們撞上。」

「嘖，我現在越發好奇了，到底是什麼大人物？不會是那個奇怪的大叔來上門提親了吧？」楊朵一把摟過肖佩佩，笑嘻嘻地湊到肖佩佩耳邊問。

「哈？十殿閻羅？酆都第二殿的楚江王？！」楊朵瞪著眼睛嚷道，肖佩佩趕忙用手一把捂住楊朵的嘴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嗔怪道：「大朵你小聲一點，別被人聽見了。」

肖佩佩的面前漂浮著一個奇異的漩渦，透過那如黑洞一般的漩渦向內望去，裏面只有一方小小的空間。那空間之中並沒有什麼天下難得的至寶，只是一個小房間而已，看上去甚至有些破舊簡陋。一個小小的柜子算是其中最醒目的擺設，柜子上面橫七豎八地散亂放著些零錢。電視機在播放著卡通片，裏面人物的造型一個比一個可愛，不過這電視此時卻沒有人在看，因為這房間的主人正在半個核桃殼做成的床上熟睡著。那是一隻僅有指頭大小的珍珠貓，身上裹著一條舊舊的小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