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仙門始顯
第124章 釋懷
韓清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原想自己等下騰出手來幫忙，沒料到陌天歌竟然獨自掙脫了束縛。不過，想想這位挂名師妹機緣頗多，說不定靈氣有什麼特殊之處，便沒說什麼，專心地將自己的靈氣慢慢往下引導。
「天歌，師叔他……」
韓清玉溫言道：「二師妹，你與天歌遇到點意外，被一個幻陣迷住了神智。不過眼下沒事了，你也別多想，先休息休息，晚一些我再跟你說。」
「不！」魏佳思堅決地看著她，眼神固執，「我雖性格不佳，孤僻高傲，卻也從來不會欺凌他人，不說清楚，我心裏不好過。」
陌天歌一怔，看了看韓清玉和洛封雪。洛封雪眉頭緊了緊，韓清玉則沉吟了一瞬，便給了她一個眼色，笑道，「天歌，反正沒什麼事，你就先陪你魏師姐吧。」
其實，她若在這虛天境中不出去，自然是安全得很，可是，不算與她無關的俞家，洛封雪三人又要怎麼辦？
「等等——」魏佳思抬頭，目光在陌天歌身上轉了一圈，「天歌，我想跟你說說話。」
韓清玉則慎重得多，經過一番複雜的操縱，魏佳思睫毛一動，臉上出現痛苦之色。
「知道了。」陌天歌點點頭，與韓清玉一起坐到魏佳思的身後，聽著她的號令。
陌天歌應聲，走近床邊，韓清玉和洛封雪將魏佳思扶起來。
當然，也可以把她們一起帶入虛天境。可是，她卻第一時間否決了這個想法。虛天境此物，決計不可現於人前，否則，她必定性命難保。
聽著魏佳思時而甜蜜時而隱痛的回憶，陌天歌沉默無語。她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甚至聽不清楚魏佳思的聲音。
如今洛封雪剛剛晉階，是一層，韓清玉邁入築基後期也不久，仍是七層。而陌天歌與魏佳思，雖然同樣是築基中期，魏佳思卻已在築基境界停留了將近百年，如今雖還是中期，卻已是六層，陌天歌則是剛剛突破境界，只是四層。
這讓韓清玉和洛封雪寬了心，起身道：「那你休息，我們不打擾你了。」
「師叔是二十歲那年築基的，在此之時，甘露峰的靈犀師叔早在十七歲就築了基，所以並沒有引起重視。我也以為，對我們這些高資質的精英弟子而言，築基是相當容易邁過的門檻，二十歲左右築基只不過說明運氣頗佳而已。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天第一次見到師叔……」
「嗯。」魏佳思神色變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清泉峰，師祖天縱奇才，除了故去的清遠師叔，共有六位入室弟
陌天歌抽空進入虛天境，卻是坐在小屋中默然無語了許久。
一時之間，兩人臉上同時顯出痛苦之色，看得洛封雪緊張不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佳思終於開口了：「天歌，你可知道我留你下來想說什麼？」她的語氣卻是平靜的。
陌天歌仍舊沉默著。這是魏佳思對她態度最好的一次，她卻擠不出笑來。因為她分明感覺到，這些話背後的悲涼。
想到此處，陌天歌微微一笑，虛天境和化神修士的機緣，可不是人人能遇到的，她如今的實力，在築基中期的修士中，也是拔尖的，就算是築基後期的修士，勝率也不低，打不過又能跑，還有什麼好怕的？
「天歌，來幫忙。」
陌天歌與韓清玉又費了一番力氣，才將靈氣從她經脈中抽離。
「……天歌，我很抱歉，我以為自己把情緒控制得很好，可在幻陣之中卻暴露無疑，還起了傷人的念頭……封雪說得沒錯，我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了。因為師叔對你好，我雖強自壓抑下來，心中卻不平。其實，暈過去后，我還存在意識，我想了很久很久……」
魏佳思沉默許久，果然說出了她們意料中的答案：這必是陰謀。
如此想定，她打開自己的乾坤袋，好好準備。
魏佳思睜開眼，似乎有些迷糊：「我，這是怎麼了……」
韓清玉和洛封雪出去，陌天歌走近，將床上理了理，扶魏佳思坐起：「魏師姐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話音落，陌天歌立刻一抬手，凝氣于掌，貼上魏佳思背後的靈台穴。韓清玉卻是直接按住了她的百會穴。
其實，築基期雖與鍊氣期分類不同，一般只分前期、中期、後期，但這三個小境界，卻也分了九層，一二三層為築基前期，四五六為築基中期，七八九為築基後期。所謂築基圓滿，就是到達十層，與結丹一線之隔。
魏佳思醒了，韓清玉又花了些力氣給她恢復實力，最後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
「好。」
魏佳思淡淡道：「我覺得還是等吧。」
「是，大師姐。」
好半天，魏佳思回過神，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們放心吧。如今情況怎樣？」
想了一陣，陌天歌下了決心。那就陪著她們一起吧，她如今已經不是毫無自保能力的鍊氣小修士了，築基
這股靈氣損失了，對她們倒沒什麼關係，可識海是相當脆弱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將靈氣留在其中，魏佳思可就麻煩了。
「沒有，」韓清玉搖頭，「我稍微向他們提了提，他們都不清楚怎麼回事，俞家主也試著向門派傳訊，不知他能不能做到。」
「二師妹，別動！等我們把靈氣從你經脈中抽出，你再使用靈氣。」
陌天歌的靈氣是純陰屬性，冰涼而輕緩。從靈台穴進入后，她立刻感覺到，靈氣遭受到魏佳思體內經脈的反彈，這股力量比她的要大。
「魏師姐，」她突然出聲，打斷了魏佳思的話，「我想，這些話就不必告訴我了。師叔怎樣，和我沒關係。」
「大師姐，怎麼辦？」洛封雪焦急地問道。
眼下她們回丹鼎門肯定是來不及的，甚至連安全都不能保證，一旦大戰爆發，她們能在俞家依靠地形陣法之利保住性命已是極好了，若是擅自離開，到時外頭妖獸橫行，恐怕……
不過，下一瞬間，她便發動了藏靈佩。這藏靈佩，原本就是遮掩體質與聚靈的功能，其中聚靈之效可使佩戴者法術更加精湛，經鍾沐靈重新祭煉后，這效果更加明顯。
韓清玉沒說話，但神情很鎮定，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魏佳思，下了決定：「先把二師妹弄醒。」
魏佳思閉眼，不知在想什麼，過了許久，才又睜眼繼續平靜地說著：「我……我記得我在幻覺里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我想，我有責任向你解釋。」
「一定要小心，普通修士的元神非常脆弱，即使是這樣弱小的靈氣，也有可能造成神識的痛苦。我們先把她的元神包起來，再由我慢慢施壓。」
「封雪，養神丹！」
「嗯。」洛封雪連連點頭。猜到妖獸的動向，她心裏著急，韓清玉這般決定，倒是對了她的脾性。
「我們這些結丹修士的入門弟子，雖然都是雙靈根的資質，卻有好有差，我是其中資質最好的一個，所以，修為晉階非常快，往往連師兄們都及不上我，可以說，我是祖師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就這樣，久而久之，我漸漸滋生了自傲的情緒。」
陌天歌確實在識海處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識海是元神棲息的地方，與丹田相隔極遠，但丹田卻是惟一相通識海的地方，要進入識海，就必須要通過靈氣存儲的丹田。丹田處的靈壓，她與韓清玉二人合力，倒不覺得多麼難受
「……」魏佳思沒說什麼，低著頭髮呆，似乎在回想。
真要算起來，她手中的寶物不少，對上同階修士，勝率較高，對上妖獸就更不用說了，何況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她就可以回到虛天境，如此搭配遁地尺用再好不過了，相信就算是結丹修士，只要她動作夠快，也不至於全無逃脫之機。
「俞家這邊有什麼消息？」魏佳思問。
魏佳思的元神一下子穩定了，隨後，她睜開了眼睛。
收到那個眼神，陌天歌點點頭：「知道了，韓師姐。」
她手中的法寶有紫木鼎、白絲帕、迷魂燈、藏靈佩，另外虛天境也算一件，其中紫木鼎和虛天境于鬥法無用，藏靈佩是輔助之類，惟有白絲帕和迷魂燈是可以直接攻擊的。另外法器有飛天梭、乾坤雲絲甲、遁地尺和剛買不久的飛針。乾坤雲絲甲直接穿在身上，遁地尺是逃跑之用，飛天梭攻擊，飛針暗算。另有玄因師伯所賜的符籙等物。
三人都這麼說話，洛封雪也無話好說：「好吧，我也想不出什麼主意。」
韓清玉想了想，說道：「如今急也沒用了，我們已經被拖在這裏一段時間，它們要布置只怕早就布置好了。傳訊符的話，我試過了，眼下還不知道師父收到沒有。」
丹鼎門如今留著她們眾多的師兄弟以及師父，洛封雪急得很，叫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魏佳思沉默著沒說話，目光卻一直纏繞在她身上，那目光中有審視、考量的意味。
陌天歌沉默一陣，心裏有種無力的感覺。她與魏佳思之間的那點事，其實都是魏佳思自己的感覺，實際上完全不關她的事，可如今卻……
論理，玄清門給了她安身之所，供她修鍊所需，於她有恩無仇。論情，她們三人怎麼說也是她的師姐妹，不算魏佳思，韓清玉與洛封雪一向是很照顧她的。兩方算來，她怎麼也不能無視她們的安危。
想了一會兒，魏佳思輕輕開口：「天歌，我不喜歡你，你應該是知道的。其中的原因，我卻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洛封雪應了一聲，立刻取出養神丹喂進去。
韓清玉抬頭道：「天歌，你如今也有築基中期的修為了，等下與我一起將靈力灌注到二師妹的丹田識海中，讓她的元神清醒過來。」
說到此處，魏佳思向她笑了一笑，目光含悲卻又堅決：「既是如此，我又怕什麼呢？一輩子就這樣吧，不強求，不強留，能得便得，不舍
「二師姐？」洛封雪有些擔心。
她嘆道：「好吧，魏師姐想說什麼，我聽著就是。」
「師姐不必如此，」那些話卻是陌天歌不想聽的，「師姐不曾欠我什麼，更沒有對不起我，不過是受幻覺左右，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看到她們二人的反應，韓清玉便也說道：「我也贊成等，如今局勢我們還看不清，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我數到三，你把靈氣從她的靈台穴灌進去，一開始，她體內的靈氣會自動抵擋，你要堅持住，我可以騰出手就會助你一臂之力。」
魏佳思亦沉默了，卻在下一刻輕輕一笑：「是呢，是我糊塗了。好了，天歌，對於以前的事，請你原諒，此後，不管是與你無關還是有關，總歸我的事，都與你無關了。」
韓清玉思度許久，點頭：「天歌說得不錯，那些妖獸到時若與丹鼎門激戰不下，目標轉移，我們可就危險了。」
「我知道，如果我還想要在修仙一途上有所成就，就必須要捨棄。可我試了又試，想要捨棄，便覺得連自己的心都要舍掉……所以，我想好了，我不管了。求不到，我就不求，舍不掉，我就不舍。如今我一百來歲，離築基後期一線之隔，如果沒有結丹，我的壽元大概還有兩百多年。兩百年的時間，恐怕師叔還未能結嬰。以師叔的性子，若是修鍊無成，必定不會困於情感，等到他起意雙修，只怕我早就……早就灰飛煙滅了。」
「呼……」第一次操縱靈氣做這般細緻的事，陌天歌覺得疲累不已。洛封雪連忙將她扶下來，喂她吃了丹藥，又回去問魏佳思：「二師姐，你怎麼樣？」
「守靜師叔是我入門之前來的，其實他的年紀倒與我們這些三代弟子相當。我因資質極佳，幼時便被收入門牆，入門之時，他似乎也剛剛築基。那時，我只知師祖有個血緣晚輩的入室弟子，天資頗高，心性更佳。但我並沒有把師叔放在眼裡，因為我覺得，我一定會像超過一個個師兄一樣，超過師叔的。可我沒想到，這個目標不但我一直沒有實現，還被越拉越遠……」
聽到韓清玉的喝聲，魏佳思怔了一下，立時照做。
「封雪，你看著你二師姐，若是她支持不住，就喂她吃養神丹。」
「是，韓師姐。」
陌天歌便停了手，靜靜坐在床沿上。韓清玉的意思，是叫她忍讓一些，畢竟魏佳思本就是這樣的性格，現在又有傷在身。陌天歌本就不在意這個，也就應了她的意思。眼下
這位魏師姐，不管是什麼人看來，都是那麼驕傲的人，如今卻甘心放棄前程。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是不是也算看開了呢？這是我一個人的愛情，便是愛的那個人，也無關。我一個人守著，得到若得不到，後果如何，我不管。
對鍊氣期而言，兩層的差距已經相當影響實力，何況是築基期？陌天歌的靈氣一進入魏佳思的經脈內，這股反彈的壓力便讓她蹙起眉來。
四人如此議定，由韓清玉與俞家方面交涉。俞家家主得知她們的猜測，十分緊張，各方配合自不必說。
陌天歌心中定了定，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點點笑：「我不知。」
「現在開始，一、二、三！」
不多會兒，陌天歌與韓清玉的靈氣在丹田處會合了，隨後，這股合流便順著丹田與識海之間特別的通道，深深潛入識海。
四人又陷入沉默。
得到她的同意，魏佳思才緩和了目光，難得地笑了一下。她其實也是秀麗的女子，眉尖含秀，面容如春，若是時常笑一笑，必是十分可親可愛的。
這些告訴她又怎樣呢？她該為之歡喜還是為之嘆息？
藏靈佩中流出一股精粹的靈氣，陌天歌立刻感覺到壓力減輕了，再加上她的靈氣屬性為純陰，柔而韌，很快巧妙地卸掉了魏佳思的反彈之力，順著她的經脈往丹田前進。
「幾位師姐，這件事我們除了等恐怕也沒其他的方法。」陌天歌想了許久，慢慢說道，「我們不過是四個築基修士，那丹鼎門中，有元嬰修士在，便是中了計，恐怕也不好攻下，玄因師伯和師兄弟們在丹鼎門都是客人，應該不會太危險。倒是我們不好說，這俞家只有幾個築基修士，修為還及不上我們，要靠他們肯定是不行的。」
韓清玉笑道：「有我在，你擔心什麼？二師妹，你好好休息，等你有了精神，我再與你細說。」
這裏離丹鼎門頗遠，普通的傳訊符根本傳不了，除非千里或萬里傳音符，韓清玉發給玄因真人稟告此間事件的正是千里傳音符，然而此物極有可能被防禦大陣擋住。
陌天歌點頭贊同。
「那我們怎麼辦？」洛封雪問。
陌天歌穩穩地操縱著靈氣，聽從韓清玉的指示。在藏靈佩的幫忙之下，她對靈氣的操縱能力也是極細微的，輕輕地將靈氣展開，鋪展在魏佳思的元神之上，便不再動作。
終於，靈氣進入茫然無邊的識海，她們二人鬆了口氣，找到其中沉睡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