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仇因

「徒兒都看到了。還有，在偏殿之中，我遇到一個女修，似乎與松風上人有關。」

陌天歌便將那使爪的女修的事仔細說了。

果然，她會被收為弟子，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陌天歌早已猜中，心中倒不覺得失望，只是也高興不起來。

「師父……」靖和道君少見的惆悵，讓陌天歌感到不習慣，又覺得不解，「守靜師兄不是挺好的？想來過上幾十年上百年，必能踏上元嬰大道……」

說著帶了明夏和婉秋，與陌天歌一起出了大殿。

陌天歌明白了，剛才靖和道君受的傷不輕，只是為著面子著想，所以才給她使眼色。她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師父，還是這德性！

陌天歌笑笑，她又不是未經坎坷的小姑娘，這點事怎麼會覺得委屈：「師父放心，我心中明白。」

「師……」陌天歌剛要開口，只說了一個字，就感覺到靖和道君身子晃了晃，忽然一頭栽下。

看她如此模樣，靖和道君竟笑了：「你這孩子，大概只有今天叫為師是最情願的吧？」

「師祖！」

「仇怨稱不上，幾百年前，我剛晉階元嬰中期，曾與松風老兒一起去一處秘地，故而有些糾葛。」靖和道君沒再多說，又搖了搖頭，「雖然那時沒有結仇，卻也是不歡而散。」

此時，剛才因為元嬰修士動手的威壓而不敢靠近的結丹、築基修士亦紛紛跑來，沒有人注意到她憑空出現。

「師父！」

陌天歌早已猜到靖和道君如此教她的原因，但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仍然覺得感動。

可這一次，靖和道君嘆著氣，很正常地注視著她：「你是不是覺得，師父什麼都不教你？」

陌天歌怔了下，琢磨了下這個眼色的涵義：「師父，我……」

「天歌啊，以後你單獨出去，最好不要以我的弟子這個身份示人，除非有一日松風老兒坐化，或者你結了嬰，知道么？」

靖和道君立刻向周圍的元嬰修士揖禮，笑道：「諸位道友，有點小事，先失陪了。」

靖和道君勉強站住，搖了搖頭：「別急，扶我去打坐。」

「天歌啊……」

「是。」陌天歌提著個心，不曉得這個師父又搞什麼花招。

陌天歌沉默許久，輕聲問：「師父，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是，我知道了。」

陌天歌低頭笑，這個師父雖然不著調，其實心裏像明鏡一樣。不過，雖然平日叫起師父來就是不甚尊敬，但她一直覺得，能有這樣一個師父，自己很幸運。

明夏和婉秋對看一眼，應了一聲：「是。」

「……」陌天歌想了想，老實答道，「于修鍊一道，師父一直沒教過什麼，徒兒心裏確實有些奇怪。不過，我經過數番機緣，眼下修為與年紀相比，已超過太多，師父教我的，正是我最需要的。」

「天歌，過來。」

只聽靖和道君慢慢說著：「眼下我最擔心的就是他了，不說那松風老兒要找他尋仇，他自身亦是魔魘纏身。他如今堅持閉死關直到結嬰，可我只怕……他過不了元嬰心魔這一關。」

「叫你坐你就坐！」

「那……師父與這松風上人也有仇怨么？」

陌天歌搖頭：「徒兒剛才只聽到你們的對話，大概知道與守靜師兄有關。」

靖和道君輕輕笑了笑，神色說不清既有無奈又有自豪：「不錯，確實是那小子惹的禍。這松風老兒，曾有一個天資極高的晚輩，與你守靜師兄起了衝突，結果被殺了。那時候，松風老兒早已不在世間出現，我也沒當回事，沒料到他竟活著，還要來報這個仇。唉，那老兒可是十分記仇的，以後可難辦了。」

「師父？」

「……」

「明夏婉秋，你們退下。」

「嗯……」

靖和道君又繼續說道：「收你當記名弟子，我原也沒當回事。當時以為，以你的靈根，能築基已是極好了，結丹大約沒有希望，如此我也不必教導於你，你也不算我的正式弟子，誰知道你還真是註定了要做我的弟子。你這丫頭，也別覺得委屈，我既正式收你為弟子，自是真心待你。」

三人大驚失色。

「坐。」靖和道君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

陌天歌怔了怔。靖和道君一向是囂張跋扈的，卻令她如此做法，顯然是要讓她避過此禍。她心中有了一些感動，連叫起師父來亦心甘情願：「……是，師父。」

靖和道君聽罷，睜開眼，沉思：「聽起來，此女的路數，確實與松風老兒有關。松風老兒的事，咱們七大派中，最了解的就是我了，這老兒，不知昔年遇到了什麼，體質非人非妖非魔，似乎經過異物改造，並非傳統的道修，亦非魔修，卻博採眾家之長，所以才如此難纏。按你所說，那女子應是個武修，招式又帶著魔氣，依我看八成就是松風老兒的徒子徒孫。雖然此次你並沒有輸給對方，可以後若遇到此女，千萬要小心。」

「好……」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心翼翼地看著靖和道君，再小心翼翼地坐下。不怪她如此反應，眼下的靖和道君，實在太和氣，太像一個長輩了。

陌天歌怔了怔，卻沒說什麼。

「……是，師父。」

不知過了多久，靖和道君臉色才由蒼白變作血色。他睜開眼，舒出一口氣：「幾百年不見，想不到松風老兒的魔功如此厲害了……」

趁著松風上人剛走，現場一片混亂的時候，陌天歌偷偷從虛天境出來，裝作剛剛趕來的樣子，往大殿處跑去。

「我收了你這后，就發現你跟當年那小子太像了，難怪他會……」靖和道君頓了頓，繼續道，「我已教壞了他，自然不能讓你也踏上同樣的路。當年那小子，亦是一心修鍊，從不理俗事，我也不管。如今我想來想去，還是讓你多參与門派之事的好，多看一些，多聽一些，往後也不會太過執著。你們這樣的孩子，修鍊什麼完全不必操心，行事之道卻要好好引導，如此也少走許多彎路。」

「好了，為師的傷沒什麼要緊的。當年我領你回來，說是讓你閉門思過十年，如今還有五年。這幾年來，已讓你歷練許多，如今你門派之事已熟悉得也差不多了，今日起便開始閉關吧。五年後，你出關之時，便可下山遊歷一番。去吧。」

「你能明白就好。」聽到她這般回答，神色亦是誠懇，靖和道君放鬆了，依舊盤腿坐著，閉目打坐，「今日之事，你看到多少？」

靖和道君點點頭，又問：「你可知道，為師與松風老兒有何過節？」

陌天歌走近，不解：「師父？」

靖和道君笑罷，道：「自我元嬰以後，一共收了五個徒弟，玄因、清遠、明真、素辛、長空。你原來的二師兄清遠，不幸早早亡故，所以後來我又收了個徒兒，賜他道號青元。原準備不再收徒的，誰知後來我回了一趟俗世秦家，發現了你守靜師兄，他是我血緣晚輩，靈根又不錯，我自然要照拂他一些，故而將他帶回太康山，收作弟子。這小子雖靈根一般，心性卻是極佳，人又聰慧至極，自收了他，我覺得有他做關門弟子也就夠了，誰知他又讓我收你做弟子……」

一到清泉峰，進了上清宮，靖和道君就停住了。

「師父！」急匆匆跑到靖和道君身邊，卻見他已經無事人的模樣，正與別人談笑風生。

靖和道君含笑點頭：「我就看你這點順眼，腳踏實地，心志堅強，從不妄自菲薄。不像清遠的那個丫頭，小時候被我慣壞了，唉！那會兒我找到你清遠師兄留下的女兒，又帶回了你守靜師兄，把他們二人帶在身邊，誰知道一個也沒教好……」

靖和道君睜開眼，向來不正經的面容，此時是慈祥的：「以後你會知道的。」

「這個……」

「你不知道緣故。」靖和道君搖頭，「這小子，從小道心堅定，修鍊刻苦，教出這樣的徒弟，我原來也十分自豪，可是如今才知道我少教了他什麼。他太聰明，也太執著，以前我覺得是好事，根本不用別人多管，如今才發覺，他的執著若是用在別的事上，那就成了要命的事。」

以自己這個師父的個性，與松風上人那等脾氣怪異的人相處，若能相安無事才怪！那松風上人本就對師父印象不佳，愛徒又遭秦守靜所殺，自然更恨了。陌天歌想到此處，也覺得有些頭痛。修鍊到元嬰後期，壽元究竟多少外人並不知曉，師父已經八百來歲了，那松風上人似乎也就一千余歲，若是師父不晉階，必定是先於松風上人坐化，到時像她這樣的直系弟子，豈不是會遭到報復？當然，若是不離開玄清門，自然是無事的……

陌天歌提著的心完全放下了，看這樣子，剛才那點傷並不重。

「哦？」

說完這些話，靖和道君閉上眼，嘆了口氣，神色疲憊。

「是。」明夏和婉秋二人將他扶回龍椅，三人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

「有事找我？」

靖和道君看到她，悄悄遞了個眼色，招手：「什麼事這麼急？」

靖和道君什麼也沒說，帶著三人飛回清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