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宅斗伊始
第71章 漁翁之利（下）
「快請進來。」說著，璧容忙撐著床想要坐起來，卻被沈君佑用手按住了。
這麼著就想起她送去京里的自家外甥女杜氏，回來傳信的婆子說照兒十分喜歡她。她開始籌劃著等杜氏一旦生下了兒子，她一定要就過來好好撫養，叫她王氏也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忌憚！
想想，也是她當日糊塗，怎麼就被王全家的三言兩語便給糊弄了！想她仲祿家的在廚房這麼些年，一向最愛乾的事便是各方討好，如若可行，她只怕早就做了，也就不會叫自己白替她擔了一大半的罪責。
璧容坦然一笑：「不必擔心，我本就沒打算瞞著她，只是想當著老太太的面讓她看清了形式，莫以為咱們就是個好拿捏的！」
「你不知道下人來尋我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情，我都能無所畏懼地往前沖，唯獨這一次，當我聽說你有了身孕昏迷不醒的時候，我的心好像被生生切掉了一半，我只能拼足了勁往家裡趕，生怕晚了一刻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大夫人正頭疼病發作，捂著額頭歪在炕上虛弱地呻吟著，屋裡伺候的丫鬟們無一不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余媽媽此刻生怕隔牆有耳，被人不小心聽了去再惹禍端，方才她挨打時，老太太給的罪名便是接著主子的名義妄生是非，甚至還有挑唆主子、引起家宅不興之嫌。如今但凡太太在任何事，老太太也只會把錯誤歸結到她身上而已。
可此刻，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導演了這場戲，不為別的，只是眼前這個真心為自己擔驚受怕的男人。
這話大夫人覺得中聽的很，她兒子可是京官，她這個官老爺的親娘親，哪個敢不賣她的賬，就是王氏，還不是她一句話就能休了的！
方才聽了夏堇複述
秋桐猶豫著開口道：「奶奶，奴婢倒是可以裝著挨打在屋裡躲即日，只是府里耳目眾多，這事情的事恐怕瞞不了多久，大奶奶若是知道了咱們算計她……」
「不行，還是叫關恆再去請一個大夫，這樣我才好放心。」說著，沈君佑就站起來，出去吩咐了一聲。
「爺，我只是……」
大夫人見余媽媽髮髻零亂，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冷汗淋淋，慘白一片，再瞧那裙子上偷著一片暗紅色的血跡。想到她從做姑娘時就跟了自己來到沈府，如今過了三十幾年，今日也為了自己挨了這樣一頓打，心裏越發的感到愧疚不忍。
璧容聽著他簌簌地說著，只覺得握著自己的那雙手越來越緊，像是怕一鬆手，她就會從眼前消失一般。
「我沒事，你別擔心，大夫說剛懷孕都是如此，噁心，孕吐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了。」
只可惜這余媽媽是個奴才，無論道行多高，太夫人的一句話就能叫她死。
沈君佑好不容易放鬆的眉頭再次微微蹙起。
說著，便招手叫了門口的小丫鬟過來：「去把博古架上的蘆薈膏拿來，這是我在忻州那會兒燙傷了手，爺專門給我尋來的，消腫去痕也極是有效。」
大夫人聽了若有所思，話雖然是聽進去了，可她越想越覺得憋屈。老太太雖然是打的余媽媽，可誰不知道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我嫁進沈家來，幾十年來勞心勞力地做了多少事，她不過是仗著大姑奶奶如今做了太原知府夫人了，便想要回過頭來跟我示威了，哼，這個沒心沒肺的老太婆也
「二爺，奶奶，太夫人身邊的華媽媽來了。」
璧容一想也是，方才還誇大聲勢地叫丫鬟在大奶奶面前演了一齣戲，如今戲還沒有散場，自然還要繼續下去，故而老老實實地閉上眼裝作昏睡。
沈君佑並未起身，只是小心翼翼地替璧容掖了掖背角，冷硬地回道：「嬤嬤回去替我謝謝祖母，二奶奶頭會兒吃了葯如今尚未蘇醒，待明日一早我親自過去給祖母請安。」
「在這大家庭里一定要學會張弛有度，大奶奶雖說有諸多不是，可畢竟她掌家是老太太安排的，不然你以為四奶奶還能這般安安靜靜的嗎，何況真換了別人來替代她，也未必就比如今的好。」璧容耐著性子跟兩人分析道。
「太太，老太太今日這舉動只怕已經有些容不得咱們了，這裏裡外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尋著咱們的錯處呢，可越是這種時候，您才要冷靜，切不可為了一時意氣，因小失大啊。」
大夫人聽了心頭不由暗暗點頭。
正要開口說話，門外咚咚地敲了兩聲，秋桐匆匆進來稟報。
「答應我，無論今後遇到什麼事情，你都不能離開我，一定，要等我回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高挺的身影撩起帘子大步走了進來，面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見到璧容歪在裡間拔步床上，臉色儘是蒼白，他的眉頭驀的皺在了一起。
華媽媽邁著碎步聲音極輕地走了進來，屈膝行了個禮，低聲道：「給二爺請安，老太太吩咐我過來看看二奶奶，這些是老太太特地囑咐我帶來的金絲燕窩，用來給二奶奶安胎那是最好不過了。」
「太太且把心放寬些，這老話
說罷揮揮手，叫身後的小丫鬟把東西遞給了秋桐。
「你如今都這把年紀了，老太太也當真狠得下心來！」大夫人越想越氣，再不敢去看余媽媽身上的血跡，只命人快去請了大夫來。
璧容突然笑了，堅定地點了點頭，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她相信他的話，無論再大的危險，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到她的身邊，她一直相信。
只是，哎……大夫人的心中到底憋著一口怨氣，臉上的陰霾始終退散不去。
「原本聽青葉說奶奶有了身子情況不好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可後來卻聽她說二爺下令打了秋桐姐姐二十板子，誰不知道秋桐姐姐在奶奶跟前的地位，就是二爺，但凡奶奶還在，也是不敢輕易動的，如此，我哪還有不明白的！」夏堇的得意地笑了笑。
對，她只要活著一天，這家裡永遠都得有她的地位！
余媽媽趕忙出生勸道：「太太使不得啊，老太太這才打了奴婢，您若是後腳便給奴婢請大夫，那不是明著跟老太太作對嗎，奴婢賤命一條，太太切莫為了奴婢惹了老太太不快。」
※※※
「奶奶這話怎麼說？」秋桐疑惑地問道。
璧容給了個眼色叫夏堇和秋桐都退了下去，關上了門，房間里一瞬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安靜極了。
夏堇進了門，便從頭到尾跟璧容說了一遍，連同太夫人如何叫人打了余媽媽和仲祿家的二十大板，仲祿家的皮糙肉厚倒還好，那余媽媽卻是在打到第十板子時便腦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這時，下人風一般地跑進來傳話：「奶奶，二爺回來
「姐姐快饒了我吧！」夏堇嘿嘿笑了兩聲：「說起來，奶奶這招可真是高明，叫大奶奶和太太鷸蚌相爭，咱們好漁翁得利。」
璧容心疼地摸了摸夏堇脖子上的一處指甲痕，「我不是叫那些婆子跟了你去嗎，怎麼還親自跟她打起來了，她那手腳可是粗的很，瞅這脖子上的傷，都不知道能不能下去呢。」
璧容有些鬱悶地撇撇嘴，悶聲嘟囔道：「你光知道想孩子，就不能想想我，我也難受呢。」
大夫人院里余媽媽一醒過來，就地由兩個小丫鬟攙著一路顫巍巍地進了大夫人的卧室。
「你怎的知道奶奶沒事？」秋桐好奇地問。
「你快起來吧！」大夫人讓身邊的兩個丫鬟慢慢地攙了余媽媽站起來，讓她半趴在了一旁的軟榻上。
璧容笑笑：「還得多虧了你這張嘴，我聽說廚房被你砸了個一團亂？」
「可不是，奶奶早該如此了！那仲祿家的面上恭恭敬敬，背後剋扣了咱們多少東西，但凡要加餐或是吃些好的，還得給她們好處！真真是奴大欺主！哼，這家裡的事情有哪一件能逃得了大奶奶的眼睛，定然是她早就默許了的！」夏堇義憤填膺地抱怨道。
「走了。」
余媽媽忍著屁股上的疼痛，咬著牙跪在了大夫人腳下，「奴婢辦事不利，讓人抓住了話柄，累及了太太，奴婢該死。」
縱是老太太又如何，不過是老太爺的一個繼室，又沒有生下兒子來，那個閨女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甚至還得為著自己後院里的事情自顧不暇。
沈君佑的聲音里有了些嚴肅：「你就不能好好躺著嗎，如今可不比從前，你醒了，孩子可還沒醒呢。」
余媽媽沉了沉，低聲道：「奴婢且說句大不敬的話，大奶奶也不過就是只藉著虎威的狐狸罷了，可有一點，您可
華媽媽點點頭，便輕聲告退了。
「大夫方才怎麼說的，身子可有不好的地方，千萬別忍著，一定要說出來。」沈君佑一撩衣擺坐到了床邊，秋桐和夏堇趕緊從腳踏上站起來，立在了一旁。
璧容這才鬆了一口氣，這回兒躺了大半天，腰軟的難受，就想要坐起來。可這回頭才抬了一半，就再次被無情地摁回了枕頭上。
沈君佑啞然失笑，無奈地脫了鞋坐上床，讓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這個家裡，我們對於大奶奶，只有利沒有弊，缺的只是一個機會，叫她看清這點。」
「早知道就不說我了，換個人挨打，好歹也能嚇你一嚇。」秋桐懊悔地搖搖頭。
「誰知道她是來做什麼的，你好生躺著就是。」沈君佑道。
夏堇一想起這事來就不由得發笑：「我還當那仲祿家的多有本事，這打起架來也不過是學那些個潑婦，不是掐就是擰，哪像我腳腳往她心窩子踢，疼的那老婆子殺豬似的嗷嗷直叫！」
原本她只是對牛乳的味道犯噁心而已，可想到廚房裡的人能如此肆無忌憚地換它的東西，她便想要趁機整治整治她們，也免得將來真的因為吃了什麼東西，而害了肚裏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屋裡沒了動靜，璧容悄悄地睜開一條眼縫，小聲問道：「走了？」
從前大夫人當家時，璧容還覺得她凡事頗有本事，如今看來卻是一個性情急躁，成不了大事的人，別說和大奶奶這樣八面玲瓏的人相提並論，恐怕就是四奶奶也比不過。
沈君佑彷彿還沒有從餘悸中緩過來，他低下頭，烏黑的眼睛在她仔仔細細地看過了她臉上的每一個地方，有些微涼的嘴唇緩緩吻上了她的額頭，良久才哎的一聲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