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商戰風波
第133章 寺廟避雨
顧氏已經聽見了聲音從裡屋走了出來，從女子手裡接過孩子，去了裡屋。
「這邊是鄙寺的客房處，地方狹小，幾位施主還請見諒。」小和尚合掌說道。
一進門時他確實以為那是一家三口，可待見了他們的舉動又覺得不像，他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從小由主持撫養長大，也不明白尋常的家庭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便也不好下定論。
沈君佑也脫了鞋湊過去，下顎抵著她的頭頂，低聲道：「好了，彆氣了，我也是一時情急，她畢竟是我妹妹。為了別人的事傷了咱們夫妻的感情，不值得。」
小和尚接過銀子道了句阿彌陀佛，便離開了。
璧容、夏堇紛紛湊上前去看。那孩子約么有五六個月大，通體白嫩，和秋桐家的易哥兒差不多身形，微眯著眼睛，露出長而卷翹的睫毛，肥嘟嘟的小臉蛋微微泛著紅光，小拳頭緊緊地攥成拳，像是在使著渾身的力氣。
又待了十來日，沈君佑打點好了這邊的事情，便決定先啟程進京，一方面要去實際考察下京里的現狀，另一方面也要選好店面和宅子。沈君佑的打算是等那邊都料理妥當了，再叫關恆帶著璧容娘倆過去。
「唉。」璧容嘆了口氣，「你這是愛非其道！沅娘到底是個什麼性子，心裏想的什麼，你就真的清楚？」
沈君佑訕訕然，「夫人說的是，當年我確實有不合禮數的地方，這此給夫人賠不是了。」說著，在她面前抱手鞠了一躬。
小和尚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無理，可師傅常說「出家人要以慈悲為懷。」見那個孩子哭得那樣凄慘，他實在看不下去。
夏堇聽了急的直跺腳：「夫人，我知道您心善，可不能在這會兒犯了糊塗啊，這家人來路不明的，若是身上帶了什麼病，過給了如意可怎麼好！」
女人嘴角微抿，似是有些猶豫，夏堇卻又些不耐，正要開口，卻見那女人到：「那就有勞姑娘了。」
這次進京，秦書懷和趙思思也跟著一塊去，不過差別是，他們是要去遊山玩水的。
關恆向他道了謝，叫小和尚不必麻煩，他一會帶人跟著他去取。
趕了一天的路，眾人早已經疲憊不堪，才用過齋飯，便準備上床歇息了。璧容剛哄著了如意，正要去屏風後面梳洗，門外響起了兩聲叩門聲。
關恆顯然也是早就想到了這點，只得硬著頭皮道：「聽車夫說，前面二十多里的地方有處寺廟……」
璧容聽了也破涕而笑，「你放心，到時候定分你一股，叫你一輩子衣裳不愁穿。」
小和尚說在她們一行人之後，又來了一男一女到廟裡借宿，兩人還帶著個幾個月大的嬰，那孩子一路上沒有吃奶，餓的哭個不停，小和尚想起璧容這邊也有個孩子，便過來求助。
那女人約么三十歲的年紀，穿著件藕色八幅湘裙，上面裹著青蓮絨的灰鼠斗篷，頭上戴了兜帽，遮了大半張臉，可從白皙細膩的下巴處還是可以猜想到面目的姣好。
出乎璧容的意料，沈君佑回來時心情頗好。
這邊，顧氏已經喂完了奶，孩子歪著頭睡著了，璧容和夏堇輕手輕腳地給他裹好了包被，抱了出去交還給女子。
「南邊就是這樣，到了冬天，下一場雨天氣便要冷上一些，等過了年以後，興許才會下上一兩場雪。」璧容解釋道。
臨行之前，璧容尋了個機會和沈君佑說起了沈沅娘和魏廣平的事。
「不行。」沈君佑想也沒想，就板著臉拒絕了，「沅娘雖與我不是一母所出，可到底也是我親妹妹，那魏廣平什麼家境地位，怎麼配得起沅娘，再說當初你既然把她從老家接過來，她的婚事咱們就得好好思量，你莫要這些年給丫鬟們做媒做上了癮，亂扯起紅線來了。」說完，他又覺得自己的語氣生硬了些，才想要緩和一下，卻見璧容扭過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那肯定的。若是你們家的生意成了可不能忘了給我的謝禮。」嚴宓一邊哭著，一邊不忘拿話打趣她。
車行到了鳳陽一帶的時候，天氣開始飄忽不定。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車夫打開門，關恆披著蓑衣站在底下。
璧容復又整理好了穿戴，對夏堇點了下頭，夏堇這才猶豫著打開了門。
「小師父這話說的似有問題，那孩子的母親既然在身邊，怎麼會叫孩子餓著不喂？」夏堇道。
臨走的時候，璧容帶著如意去送她。
關恆先去扣了門，好半天才出來一個穿著緇色僧衣帶著僧帽的小和尚。關恆同他說了來意，許是之前邊有人來此借宿，小和尚並未說什麼便請了他們進去。
璧容打掉他伸過來的手，「我和你葉門不當戶不對，你可是覺得後悔了？」
脖子上帶了塊玉牌，用紅繩穿著，上面刻著個「瑄」字。
見璧容仍然堅持，沈君佑沉默了片刻，「這樣吧，明日我去見見這個魏廣平，如若真如你所言，有些話他就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顧氏聽了險些沒笑出聲來，心道夏堇絕對是聽說書的聽多了。
「施主，我佛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施主慈悲。」
兩個人又看了幾眼，直到前頭的馬不耐煩了，這才告別。
一晃便到了十一月下旬，來了信叫他們啟程。雖說之前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可到了臨走的時候，璧容還是忙得團團轉。
來人果如小和尚所說，是一男一女，不過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這兩人並非夫妻。
小和尚有些不敢置信，呆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連聲道謝，即刻面帶喜色地跑了出去。
「都說六月天孩兒臉，怎麼到了這南邊，冬天還能下起雨來。」夏堇輕輕撩開一側的窗子，往外看了一眼，雨水如瀑布般沿著窗檐落下來，拉箱籠的馬車在泥濘的路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車輪印記，車速不由得慢了下來。
關恆摸摸頭，等著璧容的答覆。
小和尚念了句阿彌陀佛對璧容道謝，璧容叫他不必客氣，開門見山地問了來意。
璧容吩咐夏堇去叫顧氏出來。
孩子果然是餓了許久，嘴一嘗到奶水登時就停了哭聲，小嘴有節奏的嘬的吧嗒吧嗒的響。
「你說什麼，住寺廟？」夏堇不由得高喊了一聲，「若是出了
「哎哎，怎麼扯到了咱們倆的身上，我們同他們不一樣，咱們這算是日久生情，他們呢？你想想，沅娘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會和他認識的？我原還覺得這魏廣平為人正直，沒想到卻是藏了這樣的心思，幸好發現得早，否則做出了與理不合的事情來，可要害了沅娘一輩子的。」沈君佑賣著笑給她分析。
「這話倒是說得對，想當初有人也是『道貌岸然』，藏了見不得人的心思，虧得我娘家人沒嫌棄你我這番私相授受，不過那時候竟沒發現你有這些沉陳腐思想，看來到底是年紀大了。」璧容瞪了他一眼，鼓著嘴從床上下來坐到了對面的玫瑰椅上，全然一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模樣。
站在關恆身後的正是下午接待他們的那個小和尚。
「好在我家裡也有一個還沒斷奶的孩子，不然也無法幫你們，你先抱了孩子進來吧，外面冷，莫要叫孩子受了涼。」璧容側過身子叫女人進來。
沈君佑向來言出必行，翌日一大早他就去了魏廣平家裡，魏廣平見到他有些意外，但瞬即便想到了他的來意。
隔了一會兒，小和尚又跑了回來，說方丈叫伙房給客人們預備了齋飯，如若璧容幾人不嫌棄，待會兒他會把齋飯送過來。
寺廟並不大，門口六節青石板的台階，立著兩個大理石石獅子。兩扇紅色的大門，因為經久雨水沖刷，已經落了不少顏色。烏黑的門匾上用燙金色字體寫著大悲寺三個字。
關恆躊躇了片刻才道：「是廟裡的小師父，有事想請咱們幫忙。」
外面忽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由遠及近。璧容只好道：「先看看再說吧。」
官道上停著兩輛顏色鮮艷的桐油平頂馬車，進出城的路人見了紛紛側目徘徊。
「多謝這位夫人仗義。」那女人向璧容謝道，「民婦是這孩子的姨母，這是孩子的父親。」指了指身後的男人，男人一如之前的神情冷漠地點了下頭，「我這妹夫一家原是京城人士，可憐我那妹子早死，叫這孩子這麼小就沒了娘，我這才打算接孩子去我家裡撫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他們兩個門不當戶不對。」沈君佑摸著頭，百口莫辯，「你莫要哭了，都是為夫的不是。」
「多謝夫人。」女人再次頷首謝過，抱了孩子進屋。
嚴宓得了答覆，帶著修哥兒去惠安鎮娘家那裡又住了幾日便啟程回京里去了。
「她是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了？說的好像我這個嫂子故意苛刻她，你捫心自問，我有半點對她不好嗎？這事是沅娘叫我來求你的，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璧容捂著臉，趴在大迎枕上委屈地哭。
女子再三感謝，遂告辭離開。
璧容「呸」了他一聲，不願再多說，推開他拖鞋上了床。
見是關恆，夏堇鬆了口氣，貼在門上問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夫人已經要歇息了。」
「我看這兩人就是打算省下車馬費，跟著大部隊走，還免去了遇見土匪的危險。」夏堇撇著嘴在旁腹誹他們。
早上還是萬里無雲，到了中午，突然下起雨來，而且越下越大，不一會兒的功夫便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至今璧容也不清楚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只知道沈君佑不但同意了這門親事，而且還要出資供魏廣平去太原讀書，將來再進京考進士。不過條件是要魏廣平有了功名才可以迎娶沅娘。
這麼晚，若不是真有急事，想必也不會過來叫門。何況這裡是人家的地方，作為客人，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關恆也跟著點點頭，他方才若知道小和尚為此而來，決計不會領他過來找璧容的。
璧容搖搖頭，否定了夏堇的這個說法，「你可瞧見了方才那女子的打扮，一般家裡可穿不起那樣的斗篷呢。再看那個男人，像是大戶人家裡養的護衛。」
一進了廟門，迎面便是大雄寶殿，廟內也不大，小和尚帶著他們向西邊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一排屋宇處。
那男子跟在女子身後，一身黑衣打扮，面目冷峻，手裡拿著把傘，撐在女人和孩子的頭上。兩人倒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夏堇撇了撇嘴，皺著
「你就不要瞎想了，無論如何都和咱們沒有關係，咱們不過是看著這孩子可憐餵了頓奶，既沒想施恩圖報，也沒打算多管閑事，等明天天一亮，咱們就啟程上路了。」璧容道。
夏堇聽了也點點頭，想到那女子是打京城來的，「難不成是哪個貴胄家裡家裡遭受了滅頂之災，這兩人帶了家裡的小主子逃了出來？」
雨天路滑，二十里的路行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關恆所說的寺廟。
京里的天氣和這邊不同，要檢查帶過去的衣服夠不夠穿，如意是第一次走遠道，璧容擔心她路上會不適應，又過去和鄭母他們告別，等到上路時已到了十一月底。
「夫人，是小人關恆。」
璧容注意到那女子懷裡的孩子，外面裹著厚厚的藍色包被，看不見臉，可哭聲卻是嚎啕不止。
「哪裡哪裡，有勞小師父了。」璧容叫夏堇拿出十兩銀子，這是我們對佛祖的一點心意，還請小師父代為轉交方丈。
夏堇摸著那塊玉牌，不由沉思道：「夫人，這，這不會是偷來的孩子吧？」看這孩子的皮膚和打扮怎麼也不像是一般百姓家能養出來的，她想起了以前在定襄時聽秋桐娘講的拐賣孩子的事來，大都是冬天臨近過年前發生的。
「出門在外，誰知道會遇上什麼事，有個寺廟已經是萬幸了。」璧容拍拍夏堇的手，對關恆道：「就聽你的，去寺廟。」
女人正要跟上，卻被夏堇攔下。
小和尚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這麼一說倒是有些合理了。
璧容猶豫了下，就在小和尚要垂頭喪氣的時候才開口道：「有勞小師父去請他們過來吧。」
「夫人，雨勢太急，路上又台難走，馬兒都不肯前行，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恐怕停不了，今夜是肯定到不了縣城了，不如尋個地方歇息一宿，明日再走。」關恆道。
「到時候你可要去城門口接我。」璧容拉著她依依不捨。
「莫要捨不得，我在京里備好了酒席等著你。」嚴宓嘴上這麼說，帕子卻被眼淚沾濕了。
璧容聽了直樂，卻沒有什麼異聲。
夏堇說的問題璧容不是沒想過，她方才之所以猶豫就是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