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商戰風波
第137章 信陽茶商
末了，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就要你們鋪子最有名的妝花緞子，不過烏斯藏氣候寒冷，料子務必要能禦寒又結實耐穿的，哦，另外，烏斯藏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極為喜歡顏色艷麗的東西。」孫成禹道。
榮壽從二樓下來走到門口，四下望了望，再三確定沒有人瞧見他，這才低著頭快步走出來。
「晚輩祖籍朔州府山陰縣，來京之前在忻州府待了些年。」
榮壽點點頭，「千真萬確，那客棧的小夥計喝了些酒，又透露跟我說他們掌柜的收了沈記的錢，這才幫著沈記截的這筆生意。」
「呵呵，孫老先生太過謙虛了。」
孫成禹端起杯子又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不多不少，兩千匹整。老夫願預先支付三分之二的銀子給貴號，等到交貨之時才補上剩下的三分之一。不過如若到了到貨日期，貴號教不上來，那就要將我之前的全部銀子如數退還，此外還要另賠償我兩倍的損失，不知沈東家意下如何？」
從去年冬天隆和記被廣昌記算計，丟了朝廷御用織造局的名頭，他心裏這口惡氣就一直卡在嗓子眼裡。
這次，又被一個剛來京城的愣頭小子從眼皮底下搶了生意。這口惡氣不出，他們隆和記以後還如何在京城立足，他靳廣祿的面子要往何處放！
「不敢用請教二字，您請講。」
「沈東家真不愧是讀過書的人，把個經商的事情說得好比經史子集，老夫實在佩服！佩服！」
但凡有人問起來，夥計們一定會把沈記的布誇的個天上有地上無。老百姓看多了，聽多了，就漸漸記住了沈記的
孫成禹優哉游哉地選著布，幾乎每一匹布他都要低下頭去仔細瞅瞅，再伸手摸摸質感，從二則到八則，從靛藍色繫到明亮優雅的洋紅色、胭脂米分。
沈君佑心下瞭然，不經沉吟便道：「所謂善者，自是要心存善念。掌柜的對夥計從善，夥計便會對顧客從善，這生意便會做的蒸蒸日上。反之，從東家開始就想著牟污利，想著與人為惡，兼并別人的生意，即便成功了，可以後何人還敢與你為相與，沒有人同你做生意了，這生意還能往何處做？我們山西老一輩人里有位前輩曾言：『善商者，處財貨之場，而修高潔之行，是故雖利而不污；善士者，引先王之經，而絕貨利之徑，是故必名而有成。故利以義制，名以清修，恪守其業，天之鑒也。』至於真正的善於不善，那在於個人自為。」
「事情都辦好了？」那人低聲問。
沈記鋪子開張兩個月，便接下了一筆兩千匹妝花錦緞的巨單，合約簽下的當日消息就在錦繡坊里傳開了。一時間，人們茶餘飯後提起的閑話少不得要說上沈記布莊四個字。
孫成禹試驗了一番，這才開始步入正題：「不瞞沈東家，八月初，老夫要帶著一批茶葉西行運到烏斯藏，烏斯藏地處蠻夷，各業都不及我中原發展迅速，老夫思前想後，斗膽想做回絲綢生意，不知道沈東家可有意向？」
「早前聽聞你們晉商的行規里有一條是商者必遵仁善，要講規矩。可自古行商多心術，多牟利，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是故，這求利，又要仁善，該如何行之
這會兒沈記鋪子里擠滿了來截布的人，幾個夥計進進出出忙做了一團。
人家不說，你也急不得，沈君佑索性陪他打起了太極。
「忻州，好地方啊。」孫成禹讚歎了一聲，「老夫好些年前走商的時候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說是但凡有麻雀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山西商人。呵呵，老夫乃是信陽羅山縣人，做了幾十年的茶葉生意了，過黃河，渡長江，走南闖北也去了不少地方，可和你們晉商比起來，卻是汗顏的很。」
孫成禹摸了摸鬍子，笑道：「小兄弟，我先隨便看看可好？」
他等長庚給顧客扯完了尺頭，才走過去對他道：「小兄弟，煩勞你去進去請你們東家出來，我有宗買賣想要與他談談。」
「哎喲，孫老闆，您說笑了不是，咱們小門小鋪的，辛苦一年也就混個飽飯吃，還得指望著您老這些老主顧們常來不是。」客棧里的小夥計油嘴滑舌地哭著窮，哭完了窮又笑著道：「這不錦繡坊新開了家賣布的，東家是從山西過來的，實在。料子呢，瓷實又好看，價錢卻比別家要低得多。」
「好，那邊請孫老先生回去擬好合約，這筆買賣，晚輩接下了。」沈君佑痛快地答應了。
有些客商還沒去貨棧里卸貨，先見識到了客棧里的煥然一新。
二樓靠窗的雅間里，坐著個身穿鴉青色素麵緙絲直綴的瘦削男子，年紀約么三十上下，面白無須，眼睛里透著抹暗藏心底的精明來。
小夥計摸著頭，不好意思地咧嘴呵呵笑。
小夥計一聽，面帶喜色，忙
靳廣祿當即吩咐下去：「去，派人打聽打聽，這沈記背後有何人支撐，叫他如此膽大妄為，肆無忌憚，還有他沈君佑祖上三代的一切事情我都要知曉。」
靳廣祿聽完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橫眉立目：「此話當真？」
隆和記的大掌柜領著自家一個專門在錦繡坊里打探消息的跑街夥計榮壽進來，站在東家靳廣祿面前，一五一十地向他彙報著打探來的消息。
不一會兒沈君佑就從後頭走了過來，進屋見到來人客氣地頷首道：「晚輩便是沈記的東家，敢問老先生貴姓？」
※※※
靳廣祿聞聲蹙緊了眉頭。
織兩千匹布，這時間是不是有些緊。
如今他們在京城的作坊里有織工四百，一匹裝飾簡易的妝花緞子最快也要兩個織工織上五六天，若是妝花複雜的則要八天、十天不等。
長庚愣了下，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倒是沒有因為他不買而有什麼不瞞，笑著道：「那行，您先看著，有看中的您再叫我。」說完，便過去招呼起了別人。
「您放心吧，辦的滴水不漏，靳廣祿絕對不會把這事想道您身上來。」榮壽的模樣有些諂媚。
「聽說沈東家是山西人？山西哪裡的？」
從現在到八月初，滿打滿算三個多月。
榮壽連連稱是，滿臉是笑的收了銀子，向那人道了謝，轉身告了辭。
一進了四月里，各地的客商陸續來到了京城。
「喲，這都是新換的面兒啊，還是妝花的，大手筆啊，看意思去年沒少賺。」信陽來的一個老茶商摸著客棧上房裡被褥
那人手托著茶盅，笑了笑，從袖口裡掏出一錠銀子扔給榮壽，「有什麼事及時告訴我，銀子少不了你的。」
「你方才說的那鋪子叫什麼名字？」老茶商又問。
榮壽把銀子收進了荷包里，從隆和記出來，又轉身去了隔壁街上的集芳茶樓。
關恆不由得出聲提醒：「東家……」
時不時地抬頭向長庚問上幾句，長庚一邊忙著手裡的客人，一邊和藹地回答著他的問題，說的話都是實實在在的，孫成禹見了覺得這間鋪子真沒有店大欺客的現象，心裏不免生出幾分好感。
「不知道孫老先生要些什麼料子。」沈君佑問。
隆和記謝大掌柜應聲離去。
「老先生，截布？您看看這匹怎麼樣，小店新出的樣子。」夥計長庚拿出一匹鴉青色暗紋西番花的緞子來，「咱這是用的都是上好的絲線，舒服又結實。誒，您再來看看這一匹。」長庚又拿了旁邊一匹深藏藍色的開始推銷，口水費了半天，才笑著道：「怎麼樣，老先生，來多少？哪種色？」
此時，隆和記內堂里，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
「哦？孫老先生打算要多少匹？」沈君佑問。
※※※
孫成禹眯著眼睛呷了口茶，打起了茬來。
沈君佑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話。
孫姓老茶商跟在人群後頭邁進了鋪子。
一時間，京城裡的各大客棧、酒樓里到處都能見到沈記的影子，或是屋裡的一應布幔，或是被面、枕面。各家裁縫店、成衣店裡也都是用沈記的妝花緞子做的衣服。
榮壽看了眼東家的表情，躊躇了下，又繼續道：「小
小夥計指著被面上的四則松葉紋道：「您看這紋路，織工，我們掌柜的都說不比隆和記、廣昌記得差。」
沈君佑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地道：「聽說孫老先生對敝號的生意有興趣？」
老茶商聽他嘴裏流利地叨叨，一攏鬍子打趣道：「我看你明個兒改行去賣布得了！」
孫成禹聞言愣了半響，凝眉立目，似是在慢慢消化沈君佑的話，臉上時而晃過驚訝，時而又疑惑不解。
「早上剛簽了合約，當場就掏了銀子出來，給的是廣泰祥的銀票，一萬兩銀子一張的，一共給了四張。」
靳廣祿頓時氣的咬牙切齒。
「老夫姓孫。」
「說到此，我倒有個問題想向沈東家請教一二。」孫成禹眼裡冒著抹精光。
且說這隆和記的夥計榮壽，跟著謝大掌柜從內堂里出來，謝大掌柜賞了他五兩銀子，又把東家方才吩咐下的調查沈記事情交給了他。
長庚仔細看了看他，穿的一板正經，說不好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的人，張嘴想要細問，又覺得失了分寸，道了句：「您稍等。」狐疑地進去先和二掌柜關恆說了，關恆叫長庚領了客人去雅間，轉身進內堂告知沈君佑。
一旁的關恆聽了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