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徐州亂
第109章 迂腐聰明人
「定公先看完這封信，再做決定。」
呂岱做了這麼多年的佐吏，怎可能辨認不出？
原來是個夢啊！他夢到自己帶著劉勇和管亥混進東陵亭碼頭，結果卻被兩人強行帶上船去。
老子本來是這裏的主人，你呂布不過是寄居於此。現在倒好，你奪了老子的地盤，老子這個主人卻要寄居在自己家中，還得為你看守門戶……這種事情，莫說發生，想想都覺得憋屈。
「上當？」
劉備正在沉思，忽聞屋外有人傳報。他先是一怔，旋即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
有道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如果連這種事情都能忍下來，以後還有什麼臉面立足徐州？張飛很清楚劉備的想法，不管他怎麼欣賞劉勇，可遇到這種事情，他絕對會站在劉備這邊。
甘夫人的事情，劉闖的問題，在這一刻都被拋到腦後。
陳登不由得嘆息一聲：劉使君果然是有情義的人。
想他堂堂一個讀書人，卻要與一幫子流寇扯上關係，傳揚出去，定會被人恥笑……不對，如果是做夢，我應該在家裡才對，怎麼可能會在這帳篷里？可如果不是夢，夫人怎會在此？
劉闖，我本來還挺看好你，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喪心病狂，搶走三娘子不說，還劫走嫂嫂。
「這個……」
伴隨著話語聲，帳簾一挑，從外面走進三個人。為首的，正是劉闖，而在他身後，則是徐盛和一個捧著食盤的軍校。看到呂岱已經坐起，劉闖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憨厚的笑容。
定公不必責怪文向，若非我仰慕定公才華，也不會作此事情，更不會有文向一怒殺人之事。」
就在這時候，忽聽軍帳外有人道：「嫂嫂，定公可是醒來了？」
偏他和陳珪長子陳應關係不錯，海陵縣令只能為難他，卻不敢隨隨便便要他性命。若要把呂岱除掉，就必須讓陳珪出面。只要陳珪開口，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將呂岱除掉……
字跡，是海陵縣令的字跡。
劉備看著呂布的那些部曲，眼睛都有點發紅。
「定公總算醒了，我就估摸著，定公這時候會醒來。
倒是劉闖笑了笑，「定公，先別急著罵文向，此事是我逼他去做，他也是奉命行事……在罵我之前，我有兩樣東西與你看。看過之後，若定公還要罵我，闖願洗耳恭聽，絕不還口。」
看劉備忍耐不住，他便搶身而出，插手向劉備請命。
這就讓劉備無法接受了！
「你……」
呂岱手指劉闖，半晌后無力放下手，輕聲道：「若我猜的不錯
「使君，切莫憂慮。
「夫人，你先出去吧。」
劉備眼中透出哀色，突然間放聲大哭。
呂岱一下子明白了，一拍大腿，「夫人，你上當了！」
哪知道，劉闖還未除掉，劉備的『羊脂美人』就被劉闖劫走……
劉備惜名，尤勝性命。
「劉公子，你真是中陵侯的後人嗎？中陵侯為人光明磊落，乃人間大丈夫。
眼見局勢好轉，又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
所以，他才會同意麋竺的做法，準備著手除掉劉闖。
可現在的問題是，劉闖劫走了甘夫人，而且是當著呂布的面。
這就是寒門士子的悲哀，若沒有強有力的靠山，在那些世家豪強眼中，他能力再強也沒有用。
劉備和陳登在屋中竊竊私語，許久之後，他興高采烈的把陳登送走，臉上更閃爍著一抹光彩。
「使君可知楊奉韓暹？」
呂布雖然提議議和，但是對劉備而言，確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劉備深吸一口氣，在屋中徘徊良久，示意軍校退下。
呂岱用力甩了甩頭，又揉了揉眼睛。
若不是翼德貪杯誤事，若不是我聽了曹操的誘惑出兵征伐袁術，以至於徐州兵力空虛，呂布怎可能得逞？但現在，呂布已經得手了！既定事實已經造成，劉備就算有萬般不願，也只能打掉門牙和血吞，不能忍也必須忍。沒辦法，誰讓呂布兵強馬壯，手下更是能人輩出？
「備實不知做錯了什麼，竟使得夫人受此委屈？只要劉闖說一聲，我便是放他離開，也不是不可。但願得夫人莫要受委屈，前難方消，又遭此大難。思及於此，備心中就難以安定。」
曹操西進迎奉漢帝，楊奉出兵阻撓，被曹操一舉擊潰，還平白反了大將徐晃。
劉備也是個能隱忍的人，在他看來，劉闖此前默默無聞，忽而一朝崛起，絕對是野心勃勃。
徐盛手裡拎著一個包裹，在呂岱面前放好，而後慢慢打開。
呂岱妻子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呂岱微笑著朝她點點頭，雖然一千個不情願，也只能無奈退出軍帳。
……
「正是此人。」
先前臉上的陰霾，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一種急不可待的表情。
陳登站在門廊下，看到劉備如此激動，也不禁暗自得意，更對劉備多了幾分好感。
「呂布兵強馬壯，但是在徐州卻不得人心。
也幸虧劉備是個能隱忍的人，否則呂布提出這要求的時候，換個人早就擼袖子要和呂布拚命。
「兄
特別是張遼，能文能武，才幹卓絕。再加上一個老謀深算的陳宮，絕對算得上是人才濟濟。
飛熊降世！
呂岱妻子才一出去，呂岱就指著徐盛罵道。
他對徐州，可謂是念念不忘。
想必這一切，都是公子設計好的，這封書信，也是在無意中被發現。其實不管文向是否找到這封書信，那狗官一家，都難以活命。文向，你莫要裝出一副羞愧模樣，我還不知道你嗎？」
他連忙上前，躬身行禮道：「陳登拜見劉使君。」
軍校是從凌水河畔逃出來的倖存者，鼻涕一把淚一把，與劉備哭訴。
這讓劉備感到萬分恐懼，甚至生出濃濃殺機。對於麋繯，他倒是很喜歡，但絕談不上什麼愛情。甚至連甘夫人在內，劉備也不會太在意。否則的話，甘夫人做了這麼久的俘虜，他也不會不聞不問。劉備有梟雄之姿，豈能為兒女私情所困？劉闖搶走麋繯，劉備可以不在意。但是那飛熊降世的傳說，卻讓劉備心生警惕……此子驍勇，且心機深沉，善於隱忍，不可不防。
「徐文向他……」
使君若想復奪下邳，單靠手中兵馬尚不足以成事，還需要一個名份，朝廷與使君的一個名份。如此一來，使君就可以名正言順驅逐呂布，到時候坐擁徐州，想來也不是一件困難事。」
「元龍在哪裡？元龍在哪裡？」
「請講。」
劉闖和徐盛，都目瞪口呆。
這也是劉備欣賞張飛的原因之一。
所謂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說這話的，不用想，一定是張飛。
劉備牙關緊咬，眼中閃動殺機。
說完，他話鋒猛然一轉，「你說過要送我孩兒入潁川書院，這件事可不能騙我。」
他生平寧向直中取，無從曲中求……可是你的身上，卻看不出一點中陵侯氣質，更似梟雄！」
海西縣衙里，劉備面色鐵青，看著匍匐在堂上，渾身是傷，衣衫襤褸的軍校，一字一頓道。
「使君，我此來是有一樁大事與使君商議。」
無奈之下，楊奉便投奔袁術。
劉備忍不住一聲怒吼，拔劍將桌案劈成兩半。
「末將後來打聽到，闖賊已渡過淮水南下，觀其方向，當是前往江東。」
劉備拉著陳登的手，顯得格外親熱。
徐盛臉上帶著羞愧之色，低著頭不敢和呂岱對視。
呂岱的妻子又不是傻子，剛才呂岱的話，她雖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可這會兒已經明白了。下意識
劉闖躍馬朐縣，而他的小名又有個熊，故而朐縣人稱之為飛熊降世。
「不瞞定公，我是打算邀定公同行。
「兄長，果然是寬厚君子。」
劉備心動了！
「你確定，是劉闖所為？」
朐縣之戰後，陳到和張飛都向他提到了這兩個名字，而張飛更是對劉勇讚不絕口，表示出欣賞之意。相比之下，劉闖的名字倒是沒有被劉備太在意。如果不是麋竺和他提起，他可能不會留意此人。
「文向，你害得我好苦。」
這是朐縣流傳的一個新傳奇。
不是你讓文向帶著人接我母子出城，說要跟隨劉公子去潁川。還說到了潁川之後，劉公子會安排孩兒入潁川書院。妾身覺得，留在海陵實在是沒有出頭之日，跟隨劉公子倒也不錯。」
劉備到這個時候，還能如此，果然令人敬佩。
劉闖打斷了呂岱的話，把那封書信遞給呂岱。
「使君，元龍先生來了。」
「啊！」
「不是你讓我帶著孩子一起走嗎？怎麼又這麼問我？」
不是說劉備多麼喜愛甘夫人，一個能說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梟雄，決不可能為一女人而失去冷靜。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劉勇劉闖願意歸順他，莫說是麋繯他不會在意，就算劉闖向他討要甘夫人，劉備也好毫不猶豫把甘夫人送給劉闖。甘夫人，就是一件衣服。
如今陳登為他提了一個出路，倒是讓劉備頗為動心，一直隱忍的心思，也不由得開始蠢蠢欲動。
「啊？」
此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劉備突然間對劉闖產生了些許好奇，這傢伙膽子可真大！居然敢如此撩撥我……難道，他不怕死嗎？
呂岱不愧是歷史上的東吳名臣，在經過片刻失神之後，已經恢復過來。
火光照耀下，盒子裏面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赫然正是海陵縣令的首級。
「我讓你帶孩子跟我走？慢著慢著，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這又是要去哪裡呢？」
呂岱的妻子，出現在他的面前，一臉憂慮之色。
楊奉出身黃巾，原本是白波帳下渠帥，后歸附李傕。
呂岱忍不住笑了，他看著劉闖，輕聲道：「岱雖迂腐，卻也不是傻子。
因為，劉闖的行為，讓他顏面無存。連自己老婆都無法保住，那呂布不知道會如何恥笑他。
一個呂布就難以對付，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張遼。
袁術此時正對徐州虎視眈眈，得楊奉韓暹
陳登微笑著隨劉備進屋，看到地上那張被寶劍劈為兩半的桌案，臉色微微一變。
劉備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但是卻不明白陳登為何提及這兩人。
呂岱妻子忍不住笑了，「夫君，你莫非糊塗了？
「劉闖，我誓殺汝！」
這若是上船，可就真的洗刷不清罪名了！
記住，絕不能放過那劉闖叔侄。闖賊欺我太甚，我還說想要為他和子仲說和，現在看來，已無必要。此人膽大妄為，已成徐州之患。今我替天行道，只好狠下心，將此獠誅殺了……」
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忍，但面子上的事情，卻萬萬忍不得……
「我不上船，我不上船！」
「可是……」
張飛在得知甘夫人被劫走之後，也是暴跳如雷。
「文向？」
呂岱打開來，就著火光一目十行看罷，臉色頓時變得格外難看。這書信是出自海陵縣令之手，收信人則是廣陵郡一個頗有名望的豪強縉紳。書信的內容，是說呂岱這個人食古不化，已經危及到他們的利益。所以海陵縣令託付那位縉紳，設法在陳珪面前進讒言，殺死呂岱。
呂岱凝視劉闖半晌，長出一口氣，「我只有一個問題。」
他想了想，沉聲道：「此事，就交與三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備一怔，愕然看著陳登，輕聲道：「元龍所說的，可是那車騎大將軍楊奉嗎？」
「元龍，你來海西，怎麼不與我通知一聲？我也好提前安排，迎接你啊……你這樣子，卻讓我措手不及。不知道的還會說我怠慢了你，豈不是罪過？快來快來，咱們進屋裡面說話。」
「這個……」
「元龍請講。」
「放心吧，如果劉公子真有惡意，你也擋不住。」
可惜，就算你不怕死，也必須死！
呂岱大聲叫喊，猛然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他麾下尚有兵馬近萬，於是便生出謀逆之心。他與我聯絡，有意歸降呂布，卻被我攔下。此二人，皆亂臣賊子，鎮東將軍曹操更對這二人頗為忌憚。使君何不趁機將此二人誅殺，而後吞併他麾下兵馬，與曹鎮東報捷？如此一來，曹鎮東必會歡喜，想來也不會吝嗇封賞。」
登得知消息，已快馬加鞭派人通知老父，請他在江水沿岸嚴加布防，絕不會放走那囂張闖兒。」
說著話，他推了推徐盛。
他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帳篷里。
呂岱妻子一臉愕然，疑惑問道：「上什麼當？」
「可打探出，那闖賊何往？」
「夫君，夫君你這是怎麼了？」
毫無疑問
呂布，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自己這個兄弟，立場非常堅定，甚至比雲長更加忠貞。
「夫人，你怎地在此？」
可沒辦法，那不是他的手下……
他臉色數變，露出一抹哀色。
劉勇劉闖這兩個名字，劉備並不陌生。
「主公，劉闖雖未出現，但是末將卻認得劉勇。」
海陵縣令說，呂岱這個人刻板，不通變化。
包裹里，是一個木頭盒子，還有一封書信……徐盛看了一眼劉闖，見劉闖向他點頭，於是便打開盒子。
「嗯？」
張飛二話不說，扭頭大步離去。劉備在屋中坐下，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近來實在是太過不順。此前想要痛擊袁術，卻不想被呂布奪走下邳。自己惶惶如喪家之犬，跑來海西避難。若非麋竺帶來數千人和大批輜重來投奔，他險些連這一個月，都無法堅持下來……
「卻不知，元龍有何妙計，助我誅殺楊韓？」
「就是當日在朐縣，與三將軍交鋒，不相上下的劉勇。
兩人看著呂岱，半晌說不出話……這傢伙說的，竟然一點都不差。
「文向，你怎敢……」
劉備眸光一閃，「元龍的意思是……」
時逆賊出擊太過迅猛，而且全部都是馬軍，我等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劉虎將軍被一持刀逆賊所殺，緊跟著劉勇出現，斬殺我軍卒數十人之後，更有大批逆賊出擊，軍士們多為新卒，根本沒有經歷過太多戰事。逆賊打得很猛，以至於根本無法抵抗，兒郎們便被擊潰……」
「楊奉韓暹雖投奔了袁術，但是卻不得半點糧餉輜重，故而心生怨念。
漢帝東出，楊奉隨行護衛，屯兵于大樑。漢帝在洛陽忍飢挨餓，可楊奉卻在大樑逍遙快活。說他忠心？自然不可能！但說他聰明？手裡明明握著一張好牌，卻又不知為何，平白放過。
嫂嫂，兩個侄兒有些困了，不如帶他們去歇息。我有些事情，想要和定公說，還請給個方便。」
他安慰劉備幾句，好不容易才使得劉備停止悲聲……
故而我密令文向帶人入城，把嫂嫂和兩個侄兒接出來，打算來個先斬後奏。同時，我也想為定公出一口惡氣，故而命文向潛入縣衙，準備好好教訓那狗官一回。哪知道，文向卻發現了這封書信，一怒之下沒能忍住衝動，帶著人血洗了海陵縣衙，將狗官一家十三口全部殺掉。
說完，他嘆了口氣，手指一旁草榻，「劉公子，請坐吧……你這裏的環境實在是太差，只好委屈你一下。」
呂岱看清楚盒子里的事物，不由得一聲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