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第七十五章 驚聞
老古此刻的心情卻無論如何平靜不下來，隨意揮揮手，讓里德爾走。後者嘆了口氣，喚了明娜一聲：「莎拉，別發獃，咱們該走了。」
一個頭髮已有些花白的老店員踉蹌著從隔壁商行里跑出來，擦著眼角到附近的店裡去了，有不少人都去安慰他，但商行里的叫罵聲卻始終不絕。雜貨店店主嘆息一聲，對里德爾道：「神父，很遺憾，看來您今天要失望了。」
店主笑著回頭拿了幾個銀幣塞到里德爾手中，又送了一大包鹽和糖，後者一再道謝，才帶著明娜往隔壁店裡走去。
「放心，我才不想管你們的破事呢。」管事推開他，自行往後走，「姓蕭·卡多的都是混蛋，你們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你們會吃虧，只不過是動手比人慢而已。伯爵大人已經死了，財產當然會歸他兒子，無論你們怎麼做，也爭不回來的，難道國王和貴族們會允許僕人搶奪主人的財產嗎？還想綁架孩子勒索……這種愚蠢的事，別把我拖下水……」
「哼。」管事冷笑著掙脫開，醉醺醺地斜了他一眼，「你在這裏裝什麼正經人？難道你心裏就不埋怨？！伯爵大人的確很了不起，他讓我們當了管事，發了財，在商界也算有頭有臉了，可是他為什麼要忽然死掉？！而且沒叫他兒子好好對待我們！現在所有的店都歸了他兒子，管事全都換成了他兒子的人，我們這些老員工全被趕出來了，趕到這種小地方當個小管事。我是誰啊？我是意尼的分行總管！隨隨便便一筆生意就是幾千金幣過手，像現在這樣，連多花一個銀幣，都要向上報告。哼，我告訴你，這樣的老闆，我才不想為他工作呢！沒生意才好！」他推了老古一把，身體搖搖晃晃地往回走，抄起一個酒瓶，又再喝起來。
店主笑道：「希望您的話能夠實現，那樣我們這些
老古臉色一變，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給我進去！」
老古臉上神色變幻，最終還是嘆氣道：「這回你想要多少？先說好，不能太多，店裡的錢全都要上交的，我自己的薪水，養我九個孩子還不夠呢。」
男孩子們都歡呼起來，七手八腳把東西運到廚房去。明娜蒼白著臉，勉強道：「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房休息嗎？」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定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喝，怎麼可能不喝？中午才醉過一回，剛才又喝上了，等會兒可能還要發酒瘋呢。」店主搖頭嘆氣，「上門的客人都快被他趕走了，副管事也不理，這樣下去還怎麼做生意啊？想當年老管事在的時候，他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連我們也沾了不少光。自從老管事去世，副管事又退了休，新來的管事根本壓不住其他人，店員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辭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些鄰居看到蕭家商行變成這樣，心裏也覺得難過。」
里德爾聞言也為他們高興：「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慶祝一番，剛好，今天有人送了雞蛋麵粉和糖，咱們做蛋糕吧。」
老古聞言摸了摸身上，掏出幾個銅板來，又進店后翻了翻，湊夠三四個銀幣的錢，遞給里德爾：「只有這些了，拿去吧。」
明娜的注意力始終在蕭家商行里傳出來的叫罵聲上，她還驚愕地聽到那個人哭喊道：「伯爵大人！您怎麼能這樣對我？！我為您工作了大半輩子，現在卻只能窩在這種小地方！連退休金都拿不到！您就算是要死，也應該把我安排好啊，現在我可被你的混蛋兒子害慘了……」那人的罵聲中隱隱帶著哭意，有時候一句話重複過兩三遍，似乎不太有條理。
里德爾笑笑
艾伯特他們有些吃驚，里德爾卻很理解地點點頭：「去吧，孩子，如果心裏還是難受，儘管和我說。」
里德爾輕輕皺了皺眉，笑道：「您看著辦吧。」
明娜跟著里德爾一進門，就聞到滿屋子的酒味，心中明白那人大概是在發酒瘋。但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該隨便罵人吧？爺爺還沒死呢，爸爸也不是壞人。
里德爾又露出他那個可怕的笑容，道：「不必謝我，這是為了替艾伯特和保羅慶祝所做的蛋糕，每個人都要吃的。你現在……覺得沒事了吧？以後就算有什麼不開心，也不能不吃飯，知道嗎？如果有煩惱，可以跟我說。現在，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明娜張張嘴，忽然有一種把所有事都告訴他的衝動，但一想到過去吃過的虧，以及爺爺對里德爾的評價，她又猶豫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搖頭道：「沒什麼，謝謝您。我以後……會聽話的……」
他話音剛落，隔壁便傳來打破東西的聲音，然後是一陣怒吼：「滾！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用不著你多管！」
老古奪下他手中的酒瓶，把他拽起來往店后推：「我不管你怎麼想，現在給我進去！就算你什麼都不想做，也別故意趕走客人，當心少爺夫人知道了，趁機扣掉你的退休金，到時候你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明娜一頓，立刻支起了耳朵。
他們一走進神殿大門，就看到艾伯特帶著幾個男孩子迎上來，一邊接過他們帶的東西，一邊高高興興地說：「神父，剛才店裡的老闆說，我做事勤快，從下個月開始就轉成正式小工呢，還有保羅也找到作坊願意收他做學徒了。」
還有，意尼分行的管事為什麼會被派到安可城來？那個管事說的，爺爺的兒子把他們趕走了，那個他
里德爾安慰店主兩句，又道：「我聽說現在這兩位管事，原本在意尼那邊很受重用？那他們一定很有能力。大概是忽然被調到安可城來，覺得難受，才會自暴自棄的，遲早會重新振作起來，到時候蕭家商行又會生意興隆了。」
里德爾確認他已完全恢復健康后，才坐下來與他閑聊，明娜就站在邊上，目光卻時不時地往隔壁望去，心裏略有些奇怪，蕭家商行一向是生意興隆的，為什麼隔壁的店鋪沒人光顧？
爸爸和大伯父，還有管事們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那個管事說的，大堂姐貝麗爾差點兒被綁架，是怎麼回事？是管事們做的嗎？為什麼？他們想勒索什麼？
明娜過了好一會兒才驚醒過來，應了一聲，跟在他後面離開了蕭家商行。之後里德爾又去了幾個地方，募得不少錢，還抱了幾包東西回神殿，明娜一直渾渾噩噩地，腦子裡彷彿打了結似的，連城裡的道路地形都沒再留意。
拿定了主意，她開始感覺到肚子餓了，昨晚上根本沒吃飯呢，現在早飯時間好像過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吃的。
明娜伏在床上，心頭一片茫然。她迷迷糊糊地，連晚飯也沒吃，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從睡夢中醒來，才下了決定：不管了，現在看來，蕭家商行這邊靠不住，她還是依靠自己的本事，南下魔法之都去找索倫老師吧。至少，他只會叫自己背魔葯書、做感冒藥水、剝蛇牙和蛞蝓皮，但絕不會傷害自己。
明娜暗暗吃驚，那位白鬍子管事爺爺去世了嗎？那保德曼大叔呢？還在不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里德爾並沒有走進商行，而是進了隔壁的一家小雜貨店，向店主打了聲招呼：「您好嗎？身體怎麼樣？病情沒有複發吧？」
「你以為我不
「我一直是在這裏的。」里德爾微笑道，「不過您和大管事大概是心情不好，才沒有看見我吧？」
爺爺只是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了，為什麼那個管事會說他已經死了呢？而且他離開的消息應該只有自己知道吧？她明明告訴別人爺爺是去冒險了呀？
現在她該怎麼辦？還要聯繫這裏的分行嗎？那個管事會幫助自己嗎？而那個老古，會不會……綁架自己呢？
一定不是，說不定是大伯父做的！可大伯父為什麼要這樣做？那些人不是爺爺安排到各個店裡去的嗎？不過，那個管事居然把全部姓「蕭·卡多」的人都罵進去了，實在可惡！她也是姓「蕭·卡多」的呢。
這時里德爾壓低了聲音問店主：「隔壁那位大管事，今天也喝酒了嗎？不知他現在是不是清醒？」
明娜胡亂點頭應了，便沖回房間去，心裏一片混亂。
吃完早飯，她來到前殿，正好其他男孩子都結束了祈禱，離開做自己的事去了。她走到里德爾面前，有些彆扭地向他道謝。
「夠了！」從店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明娜認得他是意尼分行的那位「老古」，只見他使勁兒拉起管事往後走，邊走邊道：「你要罵誰都行，但伯爵大人你不能罵，如果不是他，你現在什麼都不是。快回你房間去喝吧，在這裏發酒瘋，就算有生意也不會上門。」
明娜惱怒地盯著癱倒在店鋪地上醉得神志不清的人，覺得他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他似乎是意尼分行的管事，
她很快想到了科賓，如果說科賓可以偷聽到打開儲物戒指的咒語，那是不是可以說，他同樣聽到了爺爺離開前說的話呢？但如果是那樣，他也不該說爺爺死了呀？爺爺還可以通過山洞的水晶鏡回到這個世界來的，或者回到亞羅大森林去，不管怎麼樣，說爺爺死了，這話太過分了！
「我身體很好，謝謝您的關心，神父，多虧了您為我治療。」店主一見里德爾，就高興地迎上來，他是個有些發胖的中年男人，禿頭，臉上長了顆大黑痣，看上去十分和氣。
明娜一時間心慌意亂，但又難掩欣喜，慌的是擔心裏德爾忽然帶她來，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真實身份，喜的是不費一點力氣就找到了蕭家商行，接下來，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位白鬍子管事，她就能回家了呢？
但是她的心裏，卻已拿定了主意。
明娜怔怔地看著盤子里熱騰騰的麵包和一小塊蛋糕，忽然有些想哭，掰下蛋糕一角放進嘴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那人越罵越難聽了：「姓蕭·卡多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姓卡多的都是壞蛋！姓蕭的……姓蕭的也不是好東西……」
他一路搖搖晃晃地走了，剩下老古一個人站在原地，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無意中回頭看到里德爾站在店門口，面色頓時又變成了青：「神父又來幹什麼？！你怎麼……怎麼不告訴我你來了？！」
她連忙起身洗臉梳頭，正想去廚房找東西吃，卻看到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拿著個盤子站在她門前，道：「神父讓我拿給你的，還說你以後不要再不吃飯了。」說罷把東西往她懷裡一塞，轉身就跑。
里德爾默默收下，向他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您不必擔心，不過，有些話還是不要在店裡大聲說出來比較好，如果心裏有怨恨，可以向光明神禱告，您會感覺到心靈的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