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第七十九章 忘年
不過跟從前與蕭天劍一起旅行時不同，明娜現在不僅僅是坐在一邊只幫著生火，等候同伴把晚餐做好，而是跟瓦西里學習怎麼挖陷阱、抓獵物。她對許多植物的功用都很了解，不論是用來迷昏小動物，還是用香草調味，都做得比瓦西里還好，惹得青年連聲怪叫，然後被她伸腳揣到一邊。
進入伊斯特腹地后不久，他們就踏入了瑪拿多河流域，避開大港口，在一個小貨運碼頭找了條貨船，用兩個金幣的船費為代價，讓貨船的主人答應暗地裡送他們回伊東。為了不讓外人察覺到他們在船上，他們只能整天待在船艙里，瓦西里再也沒法躲了，只能被逼著將所有能告訴人的事都說了出來，連他在任務中等候太久憋著尿幾乎撒出來的糗事都泄露了。
「我不怕！」明娜堅定地道，「我要一直跟在爸爸媽媽身邊，就算再危險也不離開！我不會拖累他的，還可以幫他把壞人消滅掉！」大不了，再下一次毒藥，再放一把火。明娜眼中厲光一閃。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剛亮，明娜兩人就起床準備出發了。瓦西里故意在經過櫃檯時大聲問店員：「請問英雄廣場上每天一次的馬戲表演是幾點開始？我侄女想去看很久了。」
「啊？」瓦西里眨眨眼。
「等會兒再吃。」明娜手搭涼棚，眺望右前方的一片綠，心中一動，「瓦西里叔叔，那裡就是亞羅大森林吧？」
瓦西里道：「你父親的工作其實是秘密，你千萬不要對別人提起。我是因為曾經負責過其中一個環節的任務，才知道實情的。萬一被赫達家的勢力探聽到，署里這幾年的辛苦就白費啦。」
明娜想想，果然是這樣，看來這裏面也有不少竅門呢。
明娜笑笑，湊近了問：「瓦西里叔叔，你說這封信是外國人寫給那個壞家族的，那能不能拿它當證據？」
「發生了什麼事？」她驚愕地看向瓦西里。
明娜點點頭，有些疑惑他想做什麼。
黑暗中，瓦西里並沒看清楚她眼神的變化，只是笑著拍拍
「所以我才想知道，為什麼爸爸要去做？」明娜撅起小嘴，「如果他沒有答應做這個任務的話，我們一家人還像以前那樣，在其頓過著平平靜靜的生活，爸爸媽媽不會吵架，也不會分開，我還像以前一樣，和他們住在一起。」甚至連那個古德溫，也不會有機會靠近媽媽。
「丟失了貴重東西，當然首先要懷疑小偷。」瓦西里耐心地解釋，「這裏干這行的不少，福克斯又不是本地人，要慢慢排查，最快也要一天時間，等他們找到人，再盤問出咱們原本住的店，又要花半天，如果他們找不到我們，再找別的客店，咱們早就跑出老遠啦。」
吃完飯後，他們也會閑聊一會兒。明娜對瓦西里的工作十分感興趣，纏著要他說給自己聽。他見明娜興緻勃勃，便挑選了一些不涉及機密的，當成故事講了一遍，結果中間衍生出無數問題，明娜一再追問，他抵擋不住，只得借口要早點休息明天好趕路，混了過去。
一騎絕塵而過。明娜隱約瞥見那似乎是個軍隊的傳信兵，得知不是來追他們的人，她和瓦西里齊齊鬆了口氣，互相看看對方，都覺得好笑。瓦西里道：「早點上路吧，我們就不要再玩了。」明娜點頭稱是，兩人又再踏上了旅程。
沃特城市中心英雄廣場，方形石板磚地面，間隙處冒出綠油油的小草。廣場正中是伊斯特前任國王沃爾德倫一世的青銅雕像，圍了一圈環形的噴水池，池壁上沾著薄薄的青苔。八個花壇分佈在水池周圍，幾盞特地從韶南引進的魔法燈安放在花壇邊上，正發出淡淡的光芒，照得廣場上半明半暗。在這一大片廣闊的空間里，只有靠近商業區的一端，有十來個成人與孩子在散步嬉戲，而另一端的草坪，眼下沒有燈光照射，幾乎完全籠罩在黑暗中。
明娜眨眨眼，立刻領會到他的意思
瓦西里摸摸她的頭：「這次不能去，以後我一定再帶你來，到時候咱們就去找蕭伯爵的漂亮山洞，好不好？把你堂兄也帶上，做嚮導。」
「可是他自從回了伊東，就老是跟媽媽吵架，但又不像是真的生氣，就像是……就像是故意把媽媽趕走似的，也不肯接我回去。我爺爺說，爸爸是為了我們的安全，才這樣做的。那不就說明他的工作很危險嗎？為什麼爸爸要做這種工作？」
明娜聽完后，心裏有些悶悶的，想起了爺爺在馬特港曾經說過的話，問：「瓦西里叔叔，爸爸做這個工作是不是很危險？」
明娜搖頭：「沒事。」她指了指他懷裡：「你剛才說，這封信上提到了爸爸的名字，是不是意味著那些壞人發現爸爸的身份了？」
明娜笑著接受了他的祝福，也捧起一捧水回祝他。瓦西里低下頭將就她的身高，忽然一頓，扭頭望向大路：「有人來了！」
明娜笑個不停，瓦西里苦著臉哀求道：「好明娜，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要是被署里的人知道，我就沒臉見人了。」
瓦西里回頭望望，笑道：「看來那些人是追不上來啦，咱們放慢點走吧，你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
不過，這種借口很快就失效了。
只見瓦西里用雙手舀起一捧溪水，轉向明娜：「你也知道，我算是半個韶南人。韶南把水視為生命的象徵，相信它可以驅除疾病與邪惡。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說法：如果有人喝了某個地方河裡的水，那他總有一天會再回到那個地方來。這裏雖然不是韶南，咱們也可以學學他們呢。」
「他們會找到小偷嗎？怎麼找？」
他們離開了那片空曠的地方，很快回到了客店，但瓦西里稍一躊躇，便到櫃檯結算房錢，帶著明娜轉去另一家客店，正位於東城門附近，出城十分方便，價錢卻貴了一半，而且是先付錢后住店的，他付了兩天的房錢。
明娜問為什麼要突然
船在這時猛然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明娜迅速伸手穩住搖晃的身體，便聽到船艙外傳來一陣喧嘩。
瓦西里笑著颳了刮她的小鼻子：「好，我們明天一早就出城，回伊東去！」頓了頓，想到城裡的同事，覺得送信更重要，還是下次經過時，再去探望他們吧。
為了避免被追查到蹤跡，他們一路都沒在城鎮里停留，專找荒山野嶺過夜。明娜不覺得有什麼不習慣的，瓦西里在野宿方面也相當擅長，兩人居然過得十分愉快，倒有點像是在外野營。
他們一路疾奔，明娜只覺得耳邊都是嗡嗡的風聲，人彷彿飛起來似的，半天跑下來，已過了近百里。待馬速漸漸慢下來時，她忍不住大笑：「這樣跑真有趣！比我在沙漠上跑得還快！」
他抬頭望向明娜，苦笑道：「我現在把你送回去，也不知道對不對，不過，如果真的有危險，你爸爸應該會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的。」
明娜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真的嗎？那就說定啰？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瓦西里點點頭：「對，蕭伯爵就是從那裡出來的，可惜我們要趕路，沒時間繞過去看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明娜眼睛亮亮的，「快點帶它回去，把這個壞家族解決掉吧！那我爸爸就不用再做危險的工作了！」
她想起被當成奴隸販賣的日子里，遇到的那些道貌岸然、暗地裡卻一肚子壞水的貴族和有錢人，扁了扁嘴：「我討厭貴族！」
「可以啊，你也想到了？」瓦西里眨眨眼，「可惜這隻是回信，如果能得到赫達家家主寫給這位威沙宰相的信，那就更好了。不過這裏還有福克斯父子的貴族身份憑證和過關卡時蓋章的文件，足可以指證赫達家了，福克斯可是他們的
「嗯……聽起來不錯，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娜拍拍他的頭，「乖，別哭別哭……」
瓦西里道謝后拉著明娜去牽馬，便往廣場方向走，拐過彎才繞道回到城門附近，換了一身衣服，騎馬快奔出城門。
店員笑著說：「馬戲表演是午後兩點鐘開始，客人可以到廣場旁邊的商業街逛逛，那裡什麼貨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包管您滿意。」他還推薦了一家「公認」是全城最美味的蕭伯爵烤肉店，以及一家專賣孩子玩具的商鋪。
明娜歪歪頭：「其實那裡不是爺爺的家鄉，不過爺爺在那裡有個家，他說是個很大的山洞，洞里還有溫泉和花草，很漂亮的。他曾經帶貝文去那裡住過很久，可是從沒帶我去過……」她有些遺憾，忍不住思念起爺爺來。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耳朵，連身上的汗毛都在說明他此刻高興的心情，明娜卻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大堂兄貝文。身為伯父家長子兼繼承人的他，不滿十四歲就成了見習騎士，而平民出身的瓦西里，卻要多奮鬥十多年的時間，這就是貴族與平民的區別嗎？
瓦西里撓撓頭：「這個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啊，你爸爸適合這個任務，他自己又願意，所以就做了。」
明娜就坐在草坪邊緣的長椅上，聽瓦西里細說父親安隆的真實身份，以及這幾年來領了暗令接近某個有叛國嫌疑的家族並收集證據的事。她這時才知道，原來爺爺成立的機構，除了蕭家商行以外，還有一個安全署。
瓦西里聞言便騎馬跑到前方的小溪邊，下了馬：「這水是從森林流出來的，也算是亞羅大森林的水了，對不對？」
「危險？」瓦西里笑了，「安全署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有些危險，不過你爸爸還好，他是在都城工作，又是安全署的大本營，比起被派到國外的同事們，已經算是安全了。而且，他還是位劍術高手，聽說七八個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瓦西里想了想，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考慮，我不清楚你爸爸是怎麼想的
瓦西里沉吟道：「就算沒真的發現，大概也開始懷疑了，不知道你爸爸是否察覺到這點。老實說，我們都沒料到這件案子會拖這麼久，本來前幾年就該解決的。赫達的長子聽說是個狡猾又心狠手辣的傢伙，有好幾次我們都抓住他們的馬腳了，卻被他先一步消滅了證據。一年半前我回過伊東一次，那時候全署都已經布好局，就差引他家進圈套了，可突然間傳來了蕭伯爵的死訊，蕭伯爵的長子，也就是你伯父，馬上就接收了蕭家商行，商行的人原本許諾提供的協助全都落了空，還差點害得你父親暴露身份，雖然後來補救回來了，但機會已經失去，我們只得從頭再來。」
瓦西里一臉痛苦地埋頭「哭泣」：「我知道了……明娜公主，你喜歡吃烤肉嗎？還是小牛排？我聽說快活林的奶油菇菌湯不錯，等我領了薪水，就請你去大吃一頓吧？不過，只能吃一頓，因為我要破產了……嗚嗚嗚……」
他示意明娜站到自己面前，捧水緩緩澆到她頭上，嘴裏祈禱著：「希望災難永遠不再降臨到你身上，希望病痛永遠不會在你身體里衍生，希望明娜一輩子都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將來有一天，會再回到這片土地上，尋找先人的足跡。」
明娜得意地抬高下巴：「這個嘛……要看你的表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