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光與暗的交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道消息的作用
那他就要跟別人住在一起了？敏特皺了皺眉。如果是與人同住，不但做事很不方便，還不好追蹤傑達的行蹤。他抬眼看了看管家：「你確定嗎？我希望住的地方有足夠的空間讓我擺放魔葯料理台，畢竟這才是閣下邀請我的原因。」
敏特暗下思量，諾嘉王室內部紛爭不斷，如果能維持下去，說不定仗就打不起來了。現在蓋爾二世病弱，馬里奧親王佔了上風，但要是蓋爾二世好起來的話，又會是什麼情形？
敏特轉頭去看謝德，後者卻大搖大擺地往西面入口去了，管家見狀便道：「謝德先生從小陪著閣下長大，身份與眾不同，從不跟其他人住在一起。」
他剛來不久，就發現這座城堡里的僕人們，年紀在四十歲以上的，幾乎全都是跟隨傑達的父親從王宮裡遷出來的，而且有不少都出身自世世代代為諾嘉王室服務的家族，對一些宮廷秘聞知之甚詳，再加上他們還有親人朋友仍在王宮或其他王室成員家中執役，儘管由於彼此主人的立場問題，不敢在明面上交往太多，但實際上，私下的來往從來沒有斷絕過，有些小道消息，他們比別人知道得更多。
第二天，管家就傳來了好消息。傑達特地從王宮中派人回來，召敏特去見國王。敏特知道，關鍵的時刻來臨了。
「身為閣下特地邀請回來的……護衛兼魔藥師，我總得知道閣下想要配哪種葯吧？」敏特看看消失在大廳里的傑達，耐住性子回答道。
耳邊傳來管家的聲音，敏特轉頭望去，只見走廊的盡頭站著三四個年紀不一的男子，全都是孔武有力的外表，一臉鬍子，虎虎生威。
敏特這才暗暗鬆了口氣，他這番做作，應該算是在這座城堡里站穩腳跟了吧？這幾天配的葯，已經由管家送進王城給傑達了，沒有迴音，應該是有效的，但傑達將近十天都沒回來，到底是在幹什麼？
在那一場政變里，局勢最終能穩定下來，王太後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威望十分高，加上蓋爾二世因妻兒雙雙去世，傷心過度，無心處理政事，就
當他介紹自己時，說明自己是因為魔葯才能才受到傑達邀請以後，那名劍士臉色一松，便不感興趣地尋了個借口和另一名同伴離開了，剩下的兩人卻仍不肯罷休，特地邀請敏特到起居室里，與另外幾個坐在沙發上的武士打扮的男子一起和他「聊天」，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以前他曾經有過疑問，同樣是前任國王墨多克一世的孫子，傑達明顯比勞勒更優秀，卻沒能成為王儲，而勞勒缺點多多，還有著魯莽輕率、人品低下等毛病，又是對王位虎視眈眈的馬里奧親王之子，為什麼仍能被封為王子呢？
在這些僕人里，比較有地位的，比如管家，或女總管佩爾夫人——就是專門迎接朱妮婭的那位，都十分謹言慎行，在書房、練劍房、客廳等地方服務的男女僕人，也都很警覺，想必傑達在這些人身上沒少下工夫，不是親信，絕不會安置在重要位置上，但他想得再周到，也難免有疏漏的地方。
「這點我會向閣下請示，您請這邊來。」管家眉毛都沒動一下，伸手示意東面的入口：「所有外來的護衛都住在那裡。」
因此一聽到公爵即將歸來，而且還帶了這麼一個人的消息，他們就坐不住了，早早爬起床來等著見人。結果一見面，長得比想象中更幼稚，連臉上的稚氣都還沒脫，身材又瘦瘦小小的，雖然手上的繭子有點厚度，但頂多就是學過點武藝而已，哪裡比得上他們？一聽說原來是個魔藥師，才鬆了口氣。
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們跟這男孩比了一次馬，覺得他騎術相當不錯，比劃起刀劍來時，也顯然是內行人，只是小身板看著太不結實了。不過，想想他一個魔藥師，年紀又小，他們這一群大男人都是長輩，跟個小孩子爭什麼閑氣呢？於是就不在想著找他茬了。
這也是當年他偷聽到的，傑
在傑達離開的第九天，他從剛剛探親回來的擠奶女工那裡得知，某位貴族家的大少爺，前幾天在南方某駐軍的軍官押送下回到諾蒙卡，還帶回來一個漂亮風騷的威沙舞女，氣得他父親將他打了一頓。這位大少爺跟勞勒王子是十分親密的好朋友，在王子來探望過他以後，居然就把那個情婦送給王子了，聽說王子還十分高興，特地安排了一個清閑體面的差事給他，還責備他父親不該打兒子，那位貴族老爺據小道消息說，已經氣得暈過去幾回了。
這麼說，傑達之前所說的「即使不插手，也是尊貴的王室公爵」的話，多少打了點折扣。他這樣的身份，馬里奧親王父子如果真的上位，怎麼可能放過他？他即使不想爭，為了活命，也是要爭的。
不過傑達不在，他也樂得輕鬆，至少不需要天天提心弔膽地，生怕自己露了破綻。別以為他真的那麼悠閑，天天跟大媽大嬸們聊天，這可是收集情報的一個好渠道呢。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小孩子年紀輕輕，就得到公爵的重視，享受的待遇都在眾人之上，卻完全沒有驕傲之心，對人也沒有架子。傑達公爵自從進都城后，一直逗留在王宮裡沒回來，那小孩子就每天早起早睡，一門心思做魔葯，聽說都是些治傷的、止血的、補充體力的、滋補身體的、鎮靜的、安眠的……偶爾還會送幾瓶效果次一點的給他們，但即使是這種次品，也比他們平時用的好多了，漸漸地，他們看這小孩也就不那麼刺眼了。
傑達的管家早已在院內等候了，恭謹地向主人鞠了一躬，便輕聲道：「剛剛接到王宮的命令，陛下要公爵閣下在早晨九點鐘準時進宮，報告這段日子在反省過程中的自我領悟。陛下特別說明了……要您獨自去見他。」
那些武人聽說這件事後，暗地裡偷笑過幾回，都說鄉下來的孩子就是沒見識，到了公爵手下，居然不去跟有本事、有前途的人結交，反而跟僕婦們混在一起，真是沒
「早上好，先生們。今天起得真早啊。這一位……是新來的敏特先生。」
現在從這些大媽們嘴裏，他才知道了原因。原來傑達的父親，事實上是墨多克一世的長子，與當年政變中一死一傷的另兩位王子，是墨多克一世的第一任王后所生的，而馬里奧親王與蓋爾二世，則是第二任王后，也就是現任王太后的兒子。
不過，對於這麼年輕的魔藥師，他們也免不了有輕視之心。看到這小孩居然一來就住了個單獨的套間，還是上等的那種，他們就更不高興了，都等著看他的笑話，找他的茬。
敏特在她們面前扮乖小孩——他似乎對此相當有天賦——下水磨功夫讓她們不再防備自己，幾天後，就很順利地打聽到了許多珍貴的情報。
看來，他要應付的不僅僅是幾個上位者啊，這些小人物也不能輕視。一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這次潛伏任務，看來難度遠超想象，他能順利完成嗎？
對於在傑達公爵麾下工作多年的這群武人而言，敏特的到來有著相當複雜的意味。他們大多數是傳統的習武人士，也有不少是因為種種原因離開原本崗位的軍中好手，大多數人都心思直率，但也難免有功利之心。相處時日長了，他們對彼此的本事都知根知底，因此一直相安無事，但忽然來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毛都沒長成，卻是老闆親自邀請回來的，聽說似乎還挺重視，叫他們怎麼服氣？
敏特很快就學謝德那樣，後退兩步，微微垂下了頭，表現得十足一個稱職的下屬。傑達留意到這一點，微微一笑，便轉頭向前望去。
石頭築成的建築，在冬天里十分陰冷，在夏天卻很涼快。走廊上的油燈剛剛熄滅了，明亮的窗外升起了太陽。敏特隔窗望去，發現這座城堡的確剛好坐落在半山腰上，背靠著大片山壁，前方卻是一整片綠色的山坡，隱約可以看到山下有著一大片白色、灰色、土黃色和棕色的建築，點綴著五顏六色的鮮花。
傑達眯眯眼，微
不過敏特從女僕們的回憶，以及他在城堡里看到的一兩幅畫像來看，傑達的父親雖然不如兒子優秀，看起來倒像是個很沉穩的人，據說因為早年喪母的緣故，對弟弟們很照顧，性格也比較和善。他本身就是長子，又得父親重視，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有八成可能會成為下一任國王，而他的兒子傑達，自然就會成為王位繼承人了。
這一聊，就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這幾個人當中，也有一個是威沙南部地區出身，卻在韶南謀生多年的人。幸好他在這兩個地區都住過，人名、地點、風土人情等細節都知道一些，不然說不定就要穿幫了。
女僕們起初還有些兢兢戰戰的，生怕得罪了公爵器重的客人，但後來發現這位貴客其實只是個孩子，又很「老實」、很「靦腆」、很「和氣貼心」，便把他當成是子侄似的，放開了大聊特聊。管家起初還覺得太不像話了，勸了敏特幾句，結果敏特說：「聽著親切，就像回家看到了媽媽嬸嬸她們似的，沒關係的。」想起公爵離開前曾說過只要他的要求不過分，就儘可能滿足，管家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比如為下屬和僕人做飯的廚娘、洗衣婦、打掃客房的女僕、花匠助理的老婆、專給僕人做衣服的女裁縫……等等，這些年紀大、不起眼，只佔據平凡崗位的女士們，因為沒有人關注，所以聊起天來沒那麼多忌諱。然而，她們也同樣是從那座尊貴的王宮裡出來的，也曾經有過年輕而風光的日子，只是現在已被埋沒在歲月的塵土中，被上位者們忽略了。
各種小道消息源源不斷地流進他的耳朵，他暗暗記下其中重要的訊息，便躲回房間里，以配藥的名義，把這些訊息記下來，塞進儲
再一瞥走廊后的起居室中，似乎還有幾個晃動的身影，正在竊竊私語。
不過與他想象的不同，那幾個男子並沒有對他放什麼狠話，或是立什麼威，只是謹守禮儀地與他打了招呼，似乎非常歡迎他的到來，但話里話外，卻在有意地打聽他的來歷和特長，審視的目光掃過他手上的繭子，又移到他隨身帶著裝樣子的腰刀上，甚至連他站立的姿勢，手放在刀把上的位置，還有面對眾人追問時的反應，都觀察得十分仔細。其中，站在最邊上的那名劍士一直沉默著，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些不善的意味。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小道消息都打聽得差不多了，諾蒙卡有名號的王族貴族，他也大概了解過，可他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蓋爾二世呢？
如果說他們對敏特這個新人還有什麼不滿的話，就只有一樣了：這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戒奶，好像特別愛親近城堡里的大嬸大媽們，年輕漂亮的那些他一般很少理會（這讓他們覺得小孩子很有眼色），卻專愛找上了年紀的，一到休息時間，就跑到廚房或女僕休息室里幫她們幹活，和和面，燒燒火，打打下手，笑得很靦腆地坐在邊上，安安靜靜地，不怎麼說話，只是聽她們嘮叨，坐上一個半個小時就回房間繼續做葯去。
這幾個武人當中，也有兩三個對敏特的身份來歷心存懷疑的，看到他除了跟他們去城堡外圍跑過兩次馬外，就沒怎麼出過門，從不在城堡里亂轉，也不到山下的小鎮里逛，更不會纏著人問東問西，覺得他應該挺老實的，便漸漸放鬆了對他的關注，把心思放到別的事情上了。
管家依然笑得彬彬有禮：「這是當然，您不必擔心，您有一個單獨的房間，去見閣下也非常方便。閣下剛才吩咐了，一定要殷勤款待您。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儘管向我提。」敏特無奈，只好跟著他進了東面的大門。
敏特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有數。看來，娜姆已經摸到了諾嘉權力中樞的邊，可他卻仍在諾蒙卡外圍滯留。
這是什麼意思？下馬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