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光與暗的交鋒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發飆的明娜
敏特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是嗎？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您，尼科迪默斯大帝的後代子孫，情願在怪物面前彎下您的腰桿，服從它的奴役？！我以為您是有自尊的！」
那蒙面人拉下頭巾，露出一張少女的面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叫我名字就行了，前面有個樹林，咱們到那裡歇腳吧。」
「回來幾天了，剛才還在呢，現在怎麼不見了？」費斯叫來一個下屬，才知道亞歷克斯剛剛跟人換了班，隨一個小隊出去了。
眾人直瞪瞪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三派吵成一團，遲遲未能達成協議。變成男孩子又打扮得非常不起眼的明娜（敏特）躲在伊斯特使團的隨員隊伍中，看著眼前這副混亂的景象，皺起了眉頭。
她本來就是女孩，只不過是把頭髮和眼珠子都改成最普通的亞麻色，又略微做點修飾而已。之前經過幾個諾嘉城鎮的廢墟時，還能看到破舊的通緝令，可見做這番改裝是很有必要的，她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麥洛里要虛構出「蕭敏特」這個人？
奧多夫忙招呼隨從們收拾東西，一行人很快就重新上路了。
敏特悄悄退出隨員隊伍，從房間邊上走近了蓋爾二世，掏出一瓶魔葯遞過去，皺眉道：「陛下，您沒有按時吃藥嗎？」
敏特卻不甘心，他跑那麼遠的路，再度來到這個城市，可不是為了聽人吵架的。他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一步踏上前，揚聲道：「不要再吵了！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每天有多少諾嘉人死在魔獸爪下，魔域馬上就要打過來了，你們卻只顧著爭奪那一點利益，難道不覺得臉紅嗎？！」
這時候奧多夫明明白白地打出了使團的名號，守城門的士兵檢查過關防文書，沒怎麼為難就放他們進去了，倒是用古怪的目光盯了明娜好久，還小聲嘀咕著使團為什麼會有侍女在。
他聲音一出，眾人都安靜下來，卻無法接受他的指責，立時就有一個貴族跳出來斥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在這裏說話？！還不快滾出去！」
那名信差有個弟弟參加過西科大戰，因此對魔獸的弱點有些了解，他死命壓制住內心的恐懼，悄悄退出大門，然後飛快地騎馬逃走，這才將消息帶了回來。
古德溫轉向奧多夫：「陛下既然派你來，一定有什麼指示吧？」
明娜笑道：「魔獸白天也有可能出現的，但能力會削弱一些，很容易對付。我讓大家快點趕路，是怕下雨會阻礙我們的行程。我們必須在天黑前到達安全的地方，不然會很危險。」
「大約四
北方的貴族認為北方高山峻岭，足夠安全，東部的王叔一派，則認為北方太冷太窮，東部更適合成為暫時的都城，兩派打成一團。蓋爾二世剛召見了伊斯特使團談及結盟的事，兩派就一起出言阻止。他們都認為，伊斯特不可能這麼好心幫忙，一定有什麼企圖。伊斯特的正使一再說明三國聯盟的必要性，他們還在拖拖拉拉地提條件，有的要錢，有的要地，把正使與副使古德溫都氣得半死。
風吹得更猛烈了。明娜抬頭看天，發現一朵烏雲正慢慢接近他們，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忙對奧多夫道：「看起來可能要下雨，我們快點趕路吧。」
敏特笑笑，轉頭看向眾人的方向：「您難道就看著他們吵下去嗎？我們來的時候，東南地區已經死了很多人了，那裡一個諾嘉士兵都沒有，只靠我們安全署的人在獵殺魔獸救人。陛下，我知道您很不容易，但請您為了國民而振作吧。」
費斯的表情更意外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她半天，才道：「我早就聽說你跟安隆家的小明娜是親戚了，真像啊。你這個樣子，難道是喝了傳聞中的……好吧，不用噓了，我知道那是機密，我不問。」
眾人才一坐下，古德溫便嚴肅地道：「情況又有些變化了，現在蓋爾二世已經有了結盟的意向，但諾嘉貴族中的反對聲音卻很大。」
一行十多人騎馬疾馳在山間路上，個個都用厚實的披風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只是大風吹過時，掀起袍角，才能隱約看到披風下穿著伊斯特風格的華服。
古德溫神情一肅：「我們進屋說話。」說罷和正使一起帶他進了房間，明娜也跟了過去，前者看她一眼，沒有阻攔。
奧多夫點點頭：「陛下已經表示可以向他們提供糧食種子，以此換取馬匹、牛羊和動物毛皮，並給予諾嘉商人稅收優惠。而在聯盟結成后，他們必須出兵抵抗魔域的侵略，我們只是從旁提供協助。但最關鍵的是，他們必須簽訂協議，保證戰後與我國和平相處，不得入侵我國任何一塊土地。這些條款同樣適用於韶南，陛下已經與韶南方面確認過了。」
「可他們似乎都聽不到我的話。也許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個傀儡吧。」蓋爾二世的神情十分灰心，沒有支持者，他就算想做什麼，也很難辦到。
安全署的臨時駐地只是在山上倉促建成的幾間小木屋，
明娜眨眨眼，立刻反應過來，她現在是女裝，費斯沒認出來也很正常，只好輕咳一聲：「我是敏特，這個樣子是假扮的，這樣在諾嘉行動方便一點。」
明娜直到前幾天，才看到那份文件，當時就嚇了一跳。她真的搞不懂，麥洛里這樣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大概是這種話引得麥洛里產生了某種想法，從去年開始，他就有意將明娜以「敏特」的名義所完成的任務都另外記載成冊，並虛構出一位敏特少年的背景資料，其中包括父親是蕭伯爵不為人知的私生子、父母雙亡、自小由安全署收養、長大后成為安全署精英執行任務無數等等，連在學校受教育的證明、保姆的身份和小時候生病時醫師的診斷書，都有備份。如果不知道實情，誰看了那份文件，都會以為真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盧瑟覺得有些不服氣：「誰說我們一定會葬送自己的國家……魔域也不能靠魔獸治理土地吧？他們……他們總是需要代理人的，就像埃斯帕羅……」
明娜無奈地對費斯笑笑，環視周圍一眼，問：「最近情況怎麼樣？怎麼不見亞歷？」
這位秘書在第二秘書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十來年，因為德高望重的第一秘書年老多病，他事實上兼任著兩個人的職務，非常受國王寵信。
明娜有些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您好……」
蓋爾二世怔了怔，抬頭看向他，目光十分複雜：「是你……」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接過藥瓶：「心裏太煩，一時忘記了。謝謝。」喝過葯，他感到好過些了，才對敏特露出了微笑：「西科的事，我都聽傑達說過了，謝謝你救了他。如果不是你，也許那三萬大軍就再沒法回來了。」
消息傳出，諾蒙卡的貴族才真正開始覺得恐慌。如果連住在層層防守的大宅中的貴族都會成為犧牲品，那麼他們是否也會遇上同樣的命運？
盧瑟一下漲紅了臉，敏特沒理他，繼續道：「也許你們只顧著擔心伊斯特會趁機吞併你們，但說實話，即使我們國家真的這樣做了，至少我們還是人類，能聽懂你們的請求，你們還有機會活命，就算是死了，也會被埋進墳墓里！但如果侵略你們的是魔域，你們以為那些魔獸能聽懂你們的求饒嗎？！等你們的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事，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並不多。伊斯特提出的條件的確讓不少人心動，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出這些條件對諾嘉的好處的。
最初兩家結怨，始於愛蓮娜小姐因愛情失意而投身神殿。事實上貴族子女的婚姻，有幾個是因愛結合的？政治聯姻佔了多數。幾乎每個貴族千金年輕時都會有一兩個心上人，但到了結婚的時候，該嫁給誰，還是會照嫁不誤。當年的蕭伯爵是千萬少女的夢中情人，如果人人都要因為他結婚就終身不嫁，這個世界不是亂套了嗎？愛蓮娜無視自己對家族的責任，拋棄家人侍奉光明神，本就是錯誤的做法，而她的父兄沒認清事實，反而將怨恨投注到蕭家與卡多家人的身上，造成後來的種種紛爭，還因此導致家族旁系子弟至今發展受限，可說是錯上加錯。他們這些旁系子弟無法反抗族長的命令，但在關係到國家命運的大事上，他是絕不會因為別人的話而辜負國王的信任的。
傑達公爵結束了軟禁生涯，同時被派往西部去對抗魔獸，接著都城中開始傳起了遷都的流言。
原來在他們將信送出幾天後，西部邊境地區傳來消息，說魔獸已經在當地出沒了，造成不少平民傷亡。諾蒙卡開始有謠言流傳，市面上也不太平靜，但貴族們還是沒當一回事。
奧多夫捏了捏酸痛的大腿：「不能找個地方避雨嗎？還是說……」他咽了口口水，「下雨時，即使是白天，魔獸也會出來？！」
明娜知道他們心裏想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只得腹誹著帶領眾人來到使團在信中提到的地點。兩方會合，先是一番寒暄，但在互相介紹時，古德溫忽然盯緊了明娜，皺起了眉：「明娜？你怎麼會在這裏？」
陽光高照，秋天的寒風夾雜著沙塵，打在人身上，把太陽帶來的一絲絲暖意又帶走了。
一名貴族想打聽清楚情況，就派人送信給自己住在西部的親戚，但信差到了當地，才發現那個親戚一家老少，連僕人和衛兵在內，全都被魔獸殺害了，大宅中充滿了腐敗氣息，大宅外的村莊也是一片死寂，而作為兇手的三隻魔獸當時正伏在地下室中睡覺。
奧多夫聞言忙撐著樹榦站起身，問：「你所說的安全的地方，離這裏還有多久的路程？」
明娜只好先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起來，正準備告別眾人出發，又聽
「敏特是安全署的，曾經到諾蒙卡執行過任務，不太方便公開露面。」奧多夫有些心急，「最近的局勢怎麼樣？國王陛下讓我帶來了最新的決定。」
明娜對他這番話並不是完全同意，但心裏也為兩人可以和睦相處而感到高興。
時近正午，隊伍中後方的兩人互相湊近了小聲說幾句話，其中一人便快馬加鞭趕到前頭，對跑在最前方的一個披著深藍色連帽披風的蒙面人道：「蕭少爺，我們大人想問問，能不能找個地方吃飯休息？大家都餓了。」
一行人來到一個小樹林里，下馬休息了一會兒。明娜就著白水吃了些乾糧，瞥見對面的中年男子有些艱難地咽著麥餅，微微一笑。
「你憑什麼叫我滾出去？」敏特冷笑，「就算我什麼人也不是，但東南地區三十四個城鎮，我去了二十七個，一百八十六個村莊，我去了一百四十一個。我在那裡獵殺了幾百隻魔獸，救出了一千多個諾嘉人，他們連同我的同事所救出的三千多人，是整個東南地區的倖存者。你們這些諾嘉的大臣，應該知道那裡本來有多少人口吧？！」
不到半個小時，天果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他們頭上、身上，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明娜用魔法替各人撐起一個薄薄的防護罩，又拉緊了披風，才勉強撐了大半程路。眾人好不容易冒雨到達了目的地，這時，天已經擦黑了。
費斯卻有些意外地看她：「你認識亞歷克斯？你也是我們安全署的嗎？」
眾人都滿臉震驚，繼而啞口無言。敏特再上前一步：「你們在這裏爭吵，是為了什麼？為了爭那一點利益嗎？還是覺得我們伊斯特會趁機侵佔你們的領土？！別說笑話了！現在的東南地區，一個士兵的影子都沒有，是我們在救助你們的國民！如果你們認為，即使被魔獸殺死也無所謂，即使被魔域侵佔你們的國家也無所謂，那就繼續吵下去吧！希望你們將來喪生在魔獸口下的時候，不要後悔今天為了一點小利益而葬送了自己的國家！」
那人笑道：「還是叫蕭少爺吧，反正咱們知道你是誰，叫名字的話，不知是叫您的本名，還是叫什麼瑪麗？如果不是麗亞女士親口確認的話，我們都不敢相信呢，安全署真的很神奇，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把男孩變成這個樣子的？」
原本明娜還有些擔心，他姓曼特寧，會不會對自己有敵意？但相處過後，才發現這些擔心都是不必要的。奧多夫曾經向她坦言，自
明娜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奧多夫便笑道：「這位是敏特，他也是蕭伯爵的孫子，聽說跟他堂妹長得挺像，楚洛夫先生見過那個女孩子嗎？」
蒙面人乾笑幾聲，回過頭去擺出一副專心趕路的表情。
離開了東南地區，路上就安全多了。為了不引人注目，一行人裝成趕路的商人，穿街過巷，終於在數日後到達諾蒙卡。
坐在上首的蓋爾二世低頭咳個不停，看起來神色非常憔悴，明顯的黑眼圈暗示了他的睡眠不佳。然而，除了站在門外的宮廷總管一再用擔心的目光看他以外，在場的諾嘉人都只顧著吵自己的，根本沒注意到國王的蒼白臉色。
敏特想起在救人過程中看到的犧牲者們，忽然覺得有些想哭，只是強忍著，道：「諸位，請不要再吵下去了，做出正確的選擇吧。這不僅僅是為了你們國家的平民，同樣，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就算是要考慮未來的利益，也要……先保證你們有未來！」
明娜放下手，扯回原來的話題：「亞歷呢？他應該已經輪休回來了吧？」
盧瑟為首的一派糾結于伊斯特一定會派軍隊入境這一點；北方貴族一派則認為伊斯特不可能做對他們國家不利的事，一定有什麼圈套在等著他們；而王叔一方，則認為伊斯特的條件過於苛刻，有間接控制諾嘉民生經濟的嫌疑，如果日後伊斯特繼任的國王以糧食種子為條件，逼迫諾嘉答應某些不合理的要求，諾嘉又該怎麼辦？
一直以來，可以變換性別的魔葯，在安全署是個機密，只有幾位高級人員，以及部分精英或密諜才能接觸到，其他人頂多就是聽過些風聲而已，倒是變換髮色與眸色的藥水應用得比較多。因此在安全署內部，知道明娜與敏特是同一個人的絕不超過二十人。有些不知內情的工作人員，在與明娜和「敏特」先後合作過後，還笑說他們長得那麼像，是不是兄妹？
正使嘆道：「有好幾回我都想拋下他們不管，直接回國算了，但想到諾嘉是我們面對魔域的重要屏障，只好留下來。」
這次國王派出的特使是他的第二秘書，奧多夫·曼特寧，四十多歲了，瘦小的身材，微卷的頭髮夾雜著銀絲，小圓臉，小眼睛，戴著一塊連細銀鏈的單邊眼鏡，雖然整天笑得溫和無害，但眼中偶爾泄露的精光還是暗示了他的城府。
古德溫眯起了眼：「另一個……孫子？」
古德溫點點頭：「這樣已經很優惠了，希望他們足夠聰明，不要再繼續拖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