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戰王》第四卷 希望軍團

第197章 回頭無岸

第四卷 希望軍團

第197章 回頭無岸

「回頭?」她的聲音也變得蒼老了起來,「血海汪洋,就算回頭,也已見不到岸了。」
她果然沒有回頭,仍決然地向著前面邁開了腳步。而就在她剛要碰壁的時候,那暗紅而堅硬的岩石竟然如同幻象一般消失了。出現在她面前的,竟山體之外的萬丈深淵!
大概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齊朗還在那些慘狀的衝激下,一直憤恨地想把利箭射入這魔女的心臟。但到了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想要舉起手中的聖劍竟已如此困難。那並非是因為榮譽之劍正在漸漸消失,而是因為他竟然開始覺得這個名叫曼兒的女人只是個可憐蟲。她為了那不知所謂的痴情,開啟了血腥報復的罪惡之門。一個擁有無比尊榮身份的男人傷害了她的感情,而她把心中的積恨全部投射到了那些同樣愚蠢的信徒。
齊朗氣憤地走下了台階,拼盡全力拎起了那把勝利之劍,重新舉回到奧烏面前:「告訴我,我眼前那個滿臉是血的蠢貨是這把聖劍的主人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個未來的勝利者為什麼會放棄了?他追求勝利的信心和責任被丟進了蘇里爾火山口了嗎?」
齊朗注意到奧烏的目光已經不再閃爍,精神也安定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的這一番勸說生效了,現在只要再加一把勁,自己的兄弟就很有機會徹底解去這個心結。
奧烏終於停止了自我傷害的愚蠢行為,但他的眼神中的歉意和悔恨卻是更加明顯:「我不該是它的主人的。那是萊歐告訴我的訣竅——我欺騙了它。我竭盡全力表現出了我的勇氣和責任,但在實際上,聖劍自己選擇封閉了抗力,我才有機會把它拿在手中。我是個騙子,我不配擁有它……」
齊朗的臉色一下子苦了起來。這正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奧烏長了個不開竅的腦子,他容易失去控制,容易走入極端。他大概殺掉了七八名無辜的女人,儘管他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但當清醒終於找了回來時,毫無疑問,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那曾經如此跋扈的女魔頭,如今已經在聖劍的神光下威風掃地,甚至連扭頭直面敵人的勇氣都無法鼓起。又或者是,她在聖劍劃開虛空的一瞬間,感覺到了那極為熟悉的氣息,於是,她崩潰了……
她死了。那個名叫曼兒的女魔頭自己結束了她那罪惡的生命。不知道她在做出那個決定時,是否帶上了懺悔的心情,但她已經死了,一切的情仇都隨之湮滅。和她走向相同命運的,還有那位對她造成極大傷害的大法士。他也死了,屍骨無存——他對她的愛,和她對他的恨,都被封禁在那個時空的黑洞之中,再無一人能真實觸及。
「你配的!」齊朗進一步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自從我第一次見到這勝利之劍時起,我就對此深信不疑。你註定是個勝利者,因為你勇敢,嫉惡如仇,面對敵人永不言敗。如果說你現在還沒有完全證明自己,但總有一天,你會行的!」
她笑了起來。瘋狂的聲音在暗室中回蕩,顯得異常尖利刺耳。那凄苦的笑聲令齊朗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她咳了兩聲,在嘴角吐出了一口鮮血,緩緩地站了起來,向著暗室深處那石壁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從背面看過去,那是一個極為瘦弱的身影,像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羊羔,正躲在無人的角落顫抖著,似在抱怨著命運的不公。
她的確是個該死的惡魔!但很可能,她曾是一個單純的女子,她那眼神中一定也曾流露過柔情與善意,邪惡與血腥也曾從未沾染過她的雙手。從人到魔的蛻變,只在一念之間——那是仇恨的功勞。
那些女子們顯然已經恢復了神智,此刻都聚到了大廳的另外一側,身上均已披上了衣物,個個神色慌張,更有膽小者相互攙扶著嚶嚶哭泣。
齊朗猶豫了起來。眼下的情形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原本的憤怒好像在一瞬間就離他而去,如果不是這暗室四周的牆壁上塗滿了凝血,散發出來的血腥氣息一直在提醒著他注意眼前的惡魔,他幾乎就要原諒她了。
她的氣息已經不復存在。
她仍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但齊朗能看出來,她其實一直在竭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讓那心形碧玉帶去所有的心神牽挂。
她怕了。
「慢著……不!你不要!」齊朗終於意識到她所有舉動的真正用意,正要躍身過去加以阻攔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靜默之中,齊朗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平躺在手心中的,是一塊心形的碧玉,不算很大,水頭也不算很長,如果按阿察和阿汪的專業評判來猜想,根本稱不上是什麼值錢的寶貝。但那玉石餘溫尚存,那裡面寄託的情感也當然還在……
那柄信念之劍正插在了牆壁上,大半劍身沒入岩石,只有已被燒融的劍柄仍在外面晃動著鐵水紅光。聖劍周圍的石壁上現出了一個極大的裂縫,上下延伸開來,仿似要將整間暗室劈成兩半。不用說,一定齊朗那一劍直接穿透了玄妙的虛無,為這暗室帶來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滅亡?我早已經滅亡了。而且,我想我再不會回頭了……」
滴答一聲,好像岩石尖角處凝結的水珠掉落在了地上。一小塊青石地面濕潤了,就在她衣角的邊緣。
「不,我是個罪人!我是個該死的罪人!」奧烏狂叫一聲,一下子掙脫了齊朗的雙手,跳到了牆邊,用腦袋狠狠地撞擊著牆壁。呯呯聲中,那寬大的額頭上很快就濺出了鮮血。任憑齊朗怎樣勸說,他仍然發了蠻勁,一味用這單調的方式懲罰自己還有那玉石牆壁。
「你見到他了……」終於,她說話了,聲音起初尚有一絲顫抖,到了後來卻漸趨平穩。不過齊朗卻聽不出她口中的話語究竟是個問句,或者只是一句自言自語的感嘆。
「混蛋,你這是在自暴自棄,奧烏!」被奧烏推得摔了兩跤后,齊朗終於壓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了,「別告訴我你想一頭撞死在這裏,你這混蛋,那才是你真正的罪過!」
「站住!」齊朗警覺地側過了身子,右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箭囊,這才記起自己的箭矢早已經射得一乾二淨。不過就算已經手無寸鐵,他仍有絕對的自信擊敗這女魔頭:「你該回頭的,你聽清楚了嗎,否則你將自取滅亡!」
奧烏正坐在暗門旁邊的玉石台階上,單手拄著那把重劍,眉頭扭成了個死疙瘩。能看得出來,他的表情異常痛苦,估計他還在為那短短一瞬間的失控而懊悔,甚至暗門打開時所發出的巨響,都沒能驚動他扭頭看上一眼。
那壯漢沒有迴音,既沒搖頭,也沒點頭,只在那裡愣了好半天,才猛地一下子腦袋埋在了兩膝之間:「別叫我兄弟!我完了,我變成了魔鬼!」
她跳了下去,就像一片輕盈的落葉,在狂風中飄擺,在半山的雲霧中沉浮。
看到這樣的場面,齊朗一塊石頭算是徹底落了地,他伸手拍了拍奧烏的肩膀:「你還好嗎,兄弟?」
齊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向前走了兩步,輕輕地俯下了身子,把那塊玉石放在她身邊:「他想讓我告訴你,他一直在等著你回頭……」
凄風慘號,雲飛腳畔,人去無蹤……
齊朗的眉頭仍然緊鎖著。男女之情對這位將滿十七歲的少年而言,還是太過高深了一些。他只是覺得他和她太過瘋狂,或者,還有些可憐。
「你不是魔鬼,奧烏!」齊朗蹲到了奧烏面前,費了好大的力氣把他那又圓又大的腦袋穩定住,「看著我的眼睛,兄弟,不要逃避!這不是你的過錯,你只不過是中了那魔女的幻術,你和她們一樣,都是無辜的!」
那像是一句憤怒的嘶吼,只不過裏面竟然帶出了一點哭腔。
兩個怪人已經死掉了,這個殘局還得交給齊朗收拾乾淨。按照文昌大法士的交待,齊朗把信念之劍的劍身拔了出來,將七枝破神箭簇和漂亮的靈灷石收入包囊,走到牆角按開暗門的機栝,帶著滿臉的迷茫走回了正廳。
她慢慢地抬起了頭。齊朗被驚得後退了兩步:那原本柔美白皙的面龐已經爬滿了煞紋,而就在同一瞬間,她那僅余的半頭黑髮,正一縷一縷地抽掉黑色。
血色暗室里已經一片狼藉。綠色的邪火熄滅了,那烏黑的巨鍋也粉身碎骨,幾枝箭簇散落在地——原來沒有綠焰的烤炙,它們本身竟是暗紅色的。靈灷球在地上滾來滾去,用五顏六色的異光碟機逐著暗室中的邪氣。
牆角那裡,瑟縮著一個身影。
「現在,做你心中想要做的事吧,奧烏。」齊朗的音量降了下來,但那裡面的堅定卻沒有絲毫減弱,「面對它。面對那些死者。如果你還有那勇氣的話,面對這一切,像個真正的勝利者一樣!」
那顆心形玉佩仍然擺在地面上,漸漸冰冷,那柔和的光華也漸漸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