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王的夢境

他向著面前的黑暗張開了雙臂，仰起了頭顱，好像在享受那黑暗中一點點凝聚的血色。

大口喘息之中，齊朗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緩緩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得堅毅了起來：「你或許是對的，我的朋友，但我向你保證，我不會那樣。我會改變這法則，因為這法則的最終歸宿只是毀滅。」

伊格魯詫異地望了齊朗一眼，就好像直到今天他還不肯相信，自己宿命的夥伴是一個善良的人，懂得用理性壓抑衝動的人。

「你真那樣認為？」他輕描淡寫地感嘆說，「我以為你在進行了那樣一場殺戮后，會對自然界的生存法則有更深一層的了解。我們就是生存在這樣的世界里的，瘋狂，殘忍，毫無憐憫。我想我必須提醒你，王註定是孤獨的，在他奮鬥的歷程中，註定要充滿了血腥的殺戮。如果你對這一點不提前做好準備，那麼你終將一事無成，終將令那些支持你、愛戴你的人失望。」

瘋狂的笑聲在四周的空曠中回蕩，有的低沉，有的尖利——那樣的笑聲大概只能發自於魔鬼口中。

「很好，我完全相信你。」齊朗打斷了吉拉對應戰計劃的進一步描述，轉而對大家說，「我也完全相信你們。根據我的初步判斷，巨龍兵團有可能需要一整年才會把他們的真正意圖暴露出來，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將近一年的準備時間。我希望你們要利用好這一段時間，盡最大可能地提升自己的戰鬥能力。未來的戰鬥將會十分艱苦，那種艱苦程度甚至會超乎我們的想象，不過我們會贏的，一定會贏的！」

「不要，不要！！」在拚命的呼喊中，齊朗覺得自己的嗓音變得異常嘶啞，好像聲帶已在撕扯中化為碎片……

他就站在那裡，面向宮殿的大門，和門外那永無止境的黑暗。

「尖叫吧，臣民們！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將百倍償還！」

高層會議結束后，齊朗像以往一樣，湖邊的水晶棺前坐了一會，又在櫸樹林子里完成了十公里的跑步訓練，就著湖水清潔了一番，便回到了營房。儘管這一陣子變顧發生得較多，但日子還得平靜地過下去，他必須調整好狀態，迎接三天之後的那個月圓之夜。

這實在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齊朗知道自己正處於一個莫名的夢境當中，那個女人他從來未曾見過，也從來沒有過任何接觸。但當看到她的身體在那團鮮血中漸漸僵直時，他卻無法壓抑住心底的憤怒。

「是你嗎，伊格魯？那是你嗎！！」齊朗向腦海中的那位住客大聲質問，聲音因過分激動而顫抖著，但幸運的是，那種沙啞的嗓音已經消失了。他又找回了自己，那個正常的、在理性控制之下的自己。

齊朗覺得自己好像被囚禁了起來，被囚禁在一個木籠子里，就在那些男男女女的之間，無助地哭喊著。那是個很小的木製囚籠，好像只夠他蜷縮在裏面。儘管用儘力氣掙扎，但他始終無法掙脫束縛，無法向那已經失去呼吸的女人伸出雙手。

「他和我不一樣！」齊朗大聲表達著自己的抗議，「我不會那樣，永遠不會！！」

齊朗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進入到那個夢境當中，或者更確切地說，有好長時間沒有這樣真切地夢到那個離奇的場面，但一連幾天，他都夢到了那些場景，雖然在次序上略顯混亂，但卻真切得彷彿就發生在眼前——

沒等奧烏表示反對，齊朗又把頭扭向了吉拉：「同時，我還異常清楚，就算奧烏在單對單決鬥中擊敗了維妮寶貝，巨龍軍團也不會像紳士那樣很有禮貌地撤退認輸。這將是一場勢不兩立的生死對決，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完整的應戰計劃，你能完成的，對嗎，吉拉？」

那是令人異常擔憂的狂笑，因為，齊朗發現，那略顯嘶啞的聲音，竟然發自於自己的口中！

喉嚨發緊，渾身是汗。他大口地喘息著，好像夢魘在帶來一個災難般的幻境的同時，還侵奪了他呼吸的權力。

那是一座宏偉宮殿。或許，那也可能不是一座宮殿，因為齊朗很確定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座宮殿會用漆黑的岩石搭建。說不定那只是一座被放大了上千倍的奴隸石穴，瓦切奴隸營的那種石穴，陰森，恐怖，充滿了絕望的氣息。

他狂暴地咆哮著，聲音低沉、嘶啞，但每一個字句都異常清晰：

狂笑聲響了起來。周圍那巨大的岩石，竟隨著那狂笑聲嗡嗡地震顫了起來。

其實在表面的平靜當中，有一樣卻是極不平靜的，因為……那個夢境竟然又找了回來。

那是他並不熟悉的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自己！

那好像是外界強加給他的憤怒，但那種悲憤欲絕的感覺卻令他無法自拔，好像必須要抽出寶劍，斬掉上萬人的頭顱，才能平息那種憤怒！

「那正是個好機會，我們可以打一個漂亮仗！」奧烏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我聽說奎爾好像把那人叫做維妮寶貝，他逃過了奎爾的怒雷狂飆，但這一回該讓他嘗嘗我猛虎嘯的厲害了！」

齊朗驚醒了。

齊朗望著古爾夫搖了搖頭，用平靜得令人心裏發寒的語氣說：「吉拉分析得沒錯，維格內什一定是沖我們來的。奧托帝國曾把他們的王儲安置在這裏，那說明這個所謂的宗浩共和國是他們更加看重的地方。而我們剛剛在他們的後院放了一把火，還把那個倒霉的古伊燒死了，他們的情報部門這一陣子一定沒閑著，說不定也收集到一些有關於我們的情報。我們已經成為了他們的首要目標，相信我，一定是這樣的。」

就在齊朗以為那個夢境到了此處即將收場時，周遭的場景竟然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說完這些句話，當晚的高層會議就匆匆收了尾。參与會議的三位兄弟外加喬安娜都覺得齊朗的態度和做派有些反常，和以往相比，好像少了些互動交流，說得嚴重一些，甚至產生了一些距離感。出現這種變化的原因，喬安娜歸結于米蓉公主的那封令人傷心欲絕的信件，同時她也預見了一個較好的前景，因為失戀是一種會讓人成熟起來的必然經歷，而從齊朗面對失戀打擊所表現出來的鎮定來看，他的確是一個打不垮的勇士——當然，他結束了單相思，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兩人的感情發展將更加順遂。

「有可能……」伊格魯在屋子中轉了兩圈，好像在儘力使自己的心境平穩下來，當他重新站到回齊朗面前時，他又否定了剛才的猜想，「但我更加懷疑那是我兄弟的夢境。想來他也成為了一個人的獸寵，而且那個人與你一樣，也是一位令人生畏的王。」

「哈哈哈……」

一位衣衫凌亂的白種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圍是數不清的冷漠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輕蔑，他們的嘴角帶著冷笑，他們手中的長矛正在滴血！

吉拉的這句話才一出口，旁邊坐著的古爾夫立刻變了顏色，澎的一聲跳了起來：「胡扯吧，我們哪值得他們下這麼大手筆？我甚至懷疑奧托帝國的那些傻瓜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著我們這樣一支部隊。」

相較而言，吉拉似乎從齊朗的變化中看出了一些新的東西。他嘴上雖然沒說，但那個想法卻已經在他心中冒出了來：指揮官先生大概正在進行著某種嘗試，那應該是很關鍵的一種嘗試，可能會有助於他解開心中的一個謎團。不過既然齊朗自己並沒有把事情挑明，那麼不妨讓這種嘗試就這樣持續下去，畢竟那沒有任何壞處，他仍然可以冷靜地分析，仍然可以果斷地下達命令，這說明，他的確正在走向成熟，正在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

吉拉坐在那裡眼珠骨碌骨碌轉了好幾圈，最終狠狠地拍了拍胸脯說：「只要你信任我，我可以先草擬一個計劃，到時我們再集合智慧完善每一個細節。我的初步想法是把戰場推移到外圍，利用中陽山脈……」

「如果你那樣要求的話，奧烏。」他笑了笑說，「我會把那次決鬥的機會保留給你。但我得提醒你一聲，儘管他的戰鬥力不比奎爾，可他也已經達到了初階斗尊，比你高出了兩個階層，哪怕你正在加量訓練，情況仍不是很樂觀。」

一轉眼間，眼前的悲慘一幕化為一片片破碎的玻璃，橫空飛了起來，投入黑色的背景當中，一片一片遁入虛無。

伊格魯在床頭現出了身影。他的眼神中也充滿了疑惑和不解，很顯然，幾乎在同一時間，他也進入到了同樣的夢境當中。

古爾夫翻起了白眼，就連一向對奧烏推崇備至的吉拉都沉悶地皺起了眉頭。但齊朗仍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