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莫測詭局
第321章 難道是他？
不！他們應該是不一樣的！
但他們的音質卻是那樣的接近——低沉，膛音很重，傳到人的耳朵里，足夠引發一陣嗡嗡的迴響。
齊朗猶豫了起來。他在這時才真正體會到了董宏的心境，但那個心境其實是他不應該擁有的。
然而就在足有小腿粗細的鐵鏈上，一個無助的身影正掛在那裡，動也不動。
「你很像他！」
「但那是忠誠之劍！」董宏慢慢地轉過了身子，神態中帶有莫名的悲愴，「那是我父親的劍！」
弗羅斯特在提出第一個問題時，可能語調稍顯生硬，但他的聲音是低沉的，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當齊朗在腦子裡重新過一遍那個聲音時，他竟突然發現，那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但齊朗做不到。
「你在想那個人？」
齊朗又開始懷疑自己在之前的判斷了。他覺得自己似乎被誤導了，那把忠誠之劍帶來了一個先入為主的判斷，使他異常確信那個人就是董宏那同名的父親。但在實際上，聖劍儘管是有歸屬的，卻也很有可能自行封閉它那排斥的神力，就像奧烏在完全領會勝利的真正含義之前，他也曾把勝利之劍據為己有。換句話講，聖劍儘管擁有一個神聖的名號，但它終歸是一件武器罷了，它沒有生命，不懂得判斷，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它是有可能被欺騙的。
齊朗必須承認，朱來和多迪姆的到來還是極有幫助的，儘管那個候補的人選最終並沒
齊朗最終還是走了上去，盡自己最大的可能，以平靜的語氣問了一聲。
「你是誰？」
齊朗從來沒有這樣鄭重地把那位勇士的死訊告知自己，實際上，他原本一直不肯相信，甚至不敢去想。但現在，在這可怕的猜想的折磨下，他反而覺得那是他最樂於接受的結果。
齊朗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萬分遺憾地通知你，你的父親董宏董將軍，已經戰死了。他在十多年前的那場戰鬥中英勇殉國，他完全配得起那忠誠的名號，他是忠誠之劍當之無愧的主人。」
「那應該是國王的嘉獎，是為了向你父親的忠誠表達敬意，而獎賞給他的，我說得對嗎？」
深呼吸，再慢一些，再平靜一些……
「所以，他們是不一樣的！」
弗羅斯特口中的那個「他」究竟指的是誰？
但那個弗羅斯特！
但齊朗卻失眠了。他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綿羊數到了三百六十五隻，卻仍然沒辦法和美夢進行親密接觸。那肯定不是緊張造成的，甚至與對奧托帝國的刻骨仇恨也不搭邊，齊朗對自己現在的心理狀態仍然有著清楚
齊朗望著董宏，屏住呼吸，試圖以此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他知道自己離喜怒不形於色差得太遠了，尤其是眼神中的痛苦是絕對無法隱藏的。
齊朗還記得那位勇士的面孔。那是一張和英俊毫不搭邊的面孔，粗眉毛、大眼睛、寬鼻子、厚嘴唇……那是一張寫滿了剛毅與威嚴的面孔。
董宏的身體開始搖晃了起來：「那不可能！你完全是在瞎猜！」
除此之外，齊朗還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弗羅斯特的聲音！
而弗羅斯特在說出第二句話時，齊朗覺得他的語氣其實更加順暢自如了一些，就好像故國的語言正在他的頭腦中佔據原有的領地。那個聲音有些顫抖，卻是同樣低沉，那裡面似乎還隱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權威感。
暗夜無星，篝火已經燃盡，四野更無一絲光亮，頭頂那藏藍色的穹幕更加低垂，更加壓抑。
董宏稱不上是個很聰明的人，但當他聽到這句話時，還是想明白了齊朗在言語中的暗示。於是，他也顫抖了起來：「你是說……」
那是個雄壯的聲音，宏亮得振聾發聵。
滿胸的憤懣將怎樣才能得到排解？恐怕只有仰起腦袋，向著那壓得人喘不過來的天空大聲喝罵。
「
齊朗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接近那賽場邊上那粗大的鐵鏈。他說不清自己想要做些什麼，那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大概那個壓抑的自我正在催促著他跳到戰場中。奔跑，或許是個不錯的排解方式，耗盡所有的力氣，那樣他也就不必再去思考。
在酒精飲品的作用下，明玉王國的營區很快就沉入了夢鄉。齊朗和奧烏在和東夷的激戰中表現出了超強的戰力，那令他們信心爆棚，估計他們一定會夢到兩位勇士高舉著比利那血淋淋頭顱。看來戰亂就要結束了，這個世界又將恢複原有的和平、安靜與美好。
他把臉藏了起來，躲在了鋼鐵面具之下，那是因為他不敢令那叛徒的面孔大白于天下！
齊朗慢慢地把雙臂搭在了鐵鏈上，自言自語般地說：「弗羅斯特，這是一個多麼可恥的名字……」
由於決戰在即，慶功的晚宴到了晚上九點多鍾就結束了。馬庫斯戀戀不捨地帶領盧曼帝國的客人們撤了回去，還恬不知恥地打包了半隻烤肥羊，而奎爾在臨走時終於說了句好話，只不過他那聲「我以你為驕傲」，卻很明顯帶有梅姬的語氣。
他記得那位勇士如何高舉手中的長劍，他記得那位勇士如何將閃亮的王冠投入護城河水，他還得記那位勇士如何一馬當先，沖在所有戰士的最前面！
「當疼痛摧殘你的肉體時，可以皺起你的
難道……
董宏飛快地抬起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但其實齊朗已經看到了，那張圓臉上布滿的淚水，絕非是一把可以抹擦乾淨的。
由於報名的截止時間在第二天一早九點鐘，明玉王國這邊還有一整夜可以推敲那關鍵的替補，大家都犯不著傷那腦筋，先好好地休息一陣子，說不定等到天亮的時候，智慧的光輝就會迸發了。
齊朗還是對自己的表現大感失望，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不過他還是堅持了下去。
「任婦孺離棄家園，我將屈辱而死！任勇士拋下刀劍，我將屈辱而死！任烈火燃盡雄偉的宮殿，我將屈辱而死！！」
這個聲音和弗羅斯特的聲音似乎有所區別，因為前者是堅定而無畏的，而後者卻是充滿了疑惑和恐懼。
齊朗深吸了一口氣：「朱來先生早就看出來，而為了保護那個他最想保護的人，他並沒有吐露實情。他知道弗羅斯特是誰，他也知道那把忠誠之劍最初的主人是誰……」
齊朗在當時認定那指的是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董將軍宣誓效忠的宗浩王國國王。但似乎有些講不通，因為齊朗知道自己的長相遺傳自母親更多一些，除了那略顯難看的嘴唇，難道單憑這一點，他就可以判斷出來？
「我想要參戰！」他並沒有回答齊朗的問題，而是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的參戰意願。他的聲音很堅定，齊朗從中聽不出一絲的哽
齊朗清楚地記得那個聲音，記得在那聲音之後群情激昂，更記得隨之而來的那場驚天血戰！
「但他不是董將軍，他不是你父親！」齊朗在說出這番話語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齊朗跳了起來，大聲對自己的猜想提出抗議！
就在齊朗強迫自己從那個猜想中抽離出來時，又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我猜那把忠誠之劍……並非是你家傳的。」
推開房門，讓夜風吹乾額角的汗水，齊朗仍在顫抖著。
因為那是崩潰，是徹底的絕望。
他大口地喘息著，好像只有那樣，那個莫名其妙的猜想才能被驅逐出他的腦子，才能被徹底抹殺！
引發齊朗思考的，正是那個弗羅斯特。
那是董宏，看來他也遇到了失眠的難題。
齊朗的記憶早已經恢復過來了，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是齊朗記憶中最為嚴厲的聲音。那是他在年僅八歲，開始接受修道者的訓練時，那個親切的陌生人對他少有的一次訓斥。就因為這一次訓斥，齊朗決定要像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忍受疼痛，決定要像真正的戰士一樣，和那個軟弱的自己開始戰鬥。
董宏中士在吃晚飯的時候一直心事重重的，很明顯還在為忠誠之劍的突然現身而心生糾結。儘管朱來先生一口咬定那個弗羅斯特並非是他的父親，但董宏對此的猜想大概與齊朗是完全一致的——那除了是宗浩王國當年的第一勇士外還能有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