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戰王》第七卷 叛逆者

第419章 消逝的老國王

第七卷 叛逆者

第419章 消逝的老國王

就在幾秒鐘之前,齊朗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爆發出來的氣息。那像是一聲呻吟,儘管無聲無息,但齊朗能夠感受到那無盡的痛苦。他傷得很嚴重,他已經要堅持不住了!
他就在附近。
「我來找你來了!我來救你來了!」齊朗哽咽了起來,聲音變得沙啞,不成腔調,「你快出來,我能幫到你,而且……我需要見到你!」
齊朗落淚了。此刻的他脆弱得像個孩子,當然,在他面前,齊朗永遠都是個孩子,雖然他已經長大了,變得無比堅強,變得令人生畏,可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他仍然是那個哭哭啼啼,說什麼也不願意再把那柔軟的拳頭砸向木頭假人的孩子;仍然是那個怯生生拉著父親的手掌,不敢去和那些初次見面的小夥伴進行接觸的孩子;仍然是那個不忍作別,偷偷跑出城外,觀看父親進行一場驚天血戰的孩子。
齊朗想衝上去,就像小時候那樣,抱住他的胳膊,吊在他的肩膀上。但齊朗挪不動步子了,不是因為腓骨的傷情影響到了他的行動能力,而是因為他實在太過緊張。
他絕不像朱來先生那樣天生異常,把心臟生在了另外一側,齊朗曾經聽到過那有力的心跳,就在它原本所處的位置,貼在他胸口上聽,那聲音就像在打鼓,呯、呯……跳動得雖然緩慢,但節奏平穩。現在想想,那應該是齊朗曾經聽過的最為動聽的聲音——呯、呯……
「父親,你在哪兒?快出來!」
聲音消逝,那團白氣也隨之消逝,只剩下那半面鐵面罩栽落於地……
伊格魯在這時慢慢地踱了上來,仰起鼻子,在空氣中嗅探著。在伊格魯看來,吉拉剛剛的那番介紹有些脫離實際,因為那種雪狼與生俱來的本事,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控制屍體的御屍魂氣,那大概是幫助那位老國王最為有效的辦法。但他有些不敢去嘗試,因為他也很擔心那會讓他陷入和他兄弟一樣的魔境。
齊朗同樣看得一清二楚。
齊朗突然扯開嗓子,大聲叫喊了起來。他渾身顫抖著,聲嘶力竭,慘白的月光照在他滿是鮮血的面孔,看上去那樣無助,那樣慘烈。
那一箭就插在他身上,就在他心口的位置,陷得很深,觸目驚心。
但那不過是幻覺罷了,白氣正在一點點升騰,那具肉身也正在失去生機——他腳步蹣跚,搖搖欲墜。
「父親!」齊朗已經痛不欲生,甚至連爬起來的力量都已完全喪失。他寧願父親早已在那場驚天浩劫中壯烈犧牲,而不像眼前這樣,半人半鬼的模樣,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不!他不叫弗羅斯特!」齊朗狠狠地嚷了起來。那一聲叫嚷幾乎牽動了他體內的傷情。使得他猛地咳出了一口鮮血,但他仍在糾正著吉拉的用詞:「他叫齊甫,我的父親齊甫。我們宗浩王國真正的國王!」他憤怒得像一頭野獸,雙眼瞪得血一樣鮮紅。
「他在那裡,正在過來。」
古爾夫也驚呆了。因為他看到了他永生無法忘掉的場面,那個人似乎是沒有頭顱的,又或者說,他的頭顱只是一團氣息。在董宏的忠誠之劍的聖光照射下,他原本的鐵面罩早已經融化了一半,如今已經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在那架子裏面,並不存在什麼親切的面孔——那是一團黑氣,似乎曾經保有過形狀,但那形狀卻再也無法維持穩定。
那意味著什麼,吉拉無法想象。他經過了好長時間,閱讀了無數高深的書籍,才可以自信滿滿地宣稱,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鬼魂,可現在,真正的衝擊再度出現,就好像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只是從蒙昧走向了另一個蒙昧。真理仍然是未知的——神明難道真的存在?
「我很驕傲,兒子,你是我的驕傲……」
齊朗終於恢復了過來,而對雷本斯那鬼魅一樣消失的身影,以及他那恐怖的挑戰宣言,他根本不想去理會。齊朗此刻最為在意的,只是父親的安危。
淚流滿面的齊朗跪了下去,剛被修復的膝部狠狠地撞上斷裂的岩石,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吉拉連忙改口:「請您出來吧,老國王,您的兒子就在這裏!我們能解救您,我們這裡有一匹雪狼,他的醫術高超,還有一些神奇的魔力。」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正在真切地響起。那聲音渾厚有力,彷彿從飄渺的虛空中傳出,又好像近在耳邊:「齊……朗。」
「父親,我在這裏。」齊朗抬起頭,從那聲音中,他聽出了告別的意味,那令他大感擔憂。
伊格魯有發現。他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嗚鳴,那叫聲在齊朗聽起來似乎並不含有興奮的意味,因為他的語氣有些低沉,其中透著一種不祥。伊格魯的確並沒有把他的發現表達得十分完整,實際上,他已經看出了真相,而那個真相恐怕是齊朗所無法承受的。
那團黑氣正在改變顏色,慢慢地變得純凈,好像那一聲聲呼喚讓在令他徹底擺脫封印的困擾。但它只是變淡了,期待中神奇的重生並沒有出現,能夠令人看得清楚的,只是那團氣息已經脫去了黑色,變得像冰雪一樣純白。在那團白氣中,齊朗彷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面孔,粗眉毛、寬鼻子、嘴唇偏厚……那是張很有威嚴的面孔,說不上英俊,在齊朗看來,卻是無可比擬的親切。
「父親,父親!」他在顫抖中反覆呼喚,彷彿那樣就能喚回父親的頭顱,令他重現往日那熟悉的微笑。
但他是有感情的,並不是一具行屍走肉,因為一具屍體,絕對不會每天向他的摯愛獻上美麗的花朵,更不會為他的兒子擋上一箭。
果然,一個黑影正從湖心的位置慢慢地走了上來。他稱不上高大魁梧,但在齊朗看來,他就是那座給了他十足安全感的大山。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涉水而行。
父親就在附近,他受了很重的傷。為了他的孩子免於挨受致命的一箭,他用他的肉體擋在了前面。在齊朗的記憶中。那是個高大的身軀,就像一座大山,足可屏去所有風雨。但他並非堅如磐石,並非硬如鋼鐵,他只是個普通的父親,普通的血肉之軀。
伊格魯對這個假設有些拿不準主意。為了幫助他宿命的夥伴,伊格魯可以不顧一切,但那樣頂多是保存住了他父親的屍體,讓他可以行動,至於把靈魂從另外的世界召喚回來,那肯定不是雪狼族與生俱來的本事,因為那可以稱得上是個高尚的能力,而雪狼本身絕對是和高尚不沾邊的,因為在傳說中,雪狼是惡魔的使者,他怎麼可以擁有高尚的本事?
他仍然向前行走著,踏著齊膝的湖水,一步接著一步,彷彿從地獄的泥潭中走出,正在無比艱難地接近陽光,接近地面,接近親人。
他終於了解到父親為什麼會被帶上了面具,因為,他的頭顱早已經不復存在——他和他的所有勇士一樣,都在那場驚天的血戰中壯烈戰死,而他的身體卻被保存了下來,他的靈魂也被保存了下來,好像必須依靠那個鐵面,才可以使他的靈魂有所依附。
敏銳的吉拉同樣感受到了那股氣息,也在緊張地四下打望著,並嘗試著扯開嗓子幫忙召喚:「請您出來吧。弗羅斯特!」
若下大禍的古爾夫仍然有些神不守舍,不過他也在四下里幫忙尋找著,嘴裏一聲聲呼喚著老國王。至於忠心耿耿的帕里,更是衝到了湖水裡,在他看來,水下是惟一的盲區,因為周圍幾萬平方米的區域都被他搜遍了。
不過,如果齊朗真的提出了那個請求呢?
齊朗顫抖了起來,眼淚泛濫成河。他是該流淚的,因為他的心裏早已盈滿了思念。
「抱歉,我的朋友。」伊格魯在猶豫不決中發出了聲音,「我沒有辦法幫助你。那靈魂封印只是把一道能量封存在了一個形象中,那和我掌握的能力完全是兩回事。眼下這種情況,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很抱歉,我沒辦法幫到你……」
齊朗很無助,渾身發寒,顫抖個不停。父親生死不明,不知所終,令他無法忍受。就好像心臟被插入了一萬把匕首。那鑽心的痛苦,比肋骨處的斷裂所帶來的疼痛更加難以忍受。
但他仍然走著,一步一步地靠近,就好像他早已經失去了心臟,就好像他不需要用心臟來維持生命的跡象。
吉拉已經驚呆了。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是無法理解的,因為那位老國王明顯受了致命傷,卻仍然不為所動地行走。就好像他的肉體已經失去了控制,但堅強的靈魂卻在支撐著他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至親。
齊朗不敢想象父親每天要經受何等的痛苦。或許他的靈魂被囚禁在了一個寸許大小的鐵盒子里,他四處碰壁,找不到方向,無法掙脫。或許他一直處於地獄之火的燒灼,就像錫塊融化在鐵勺子中,無助地滾動,卻怎樣也無法擺脫被重塑成形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