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百四十二章 傷離別
永福垂下玉頸，幽幽道：「哥哥以為永福是為沒人相陪而傷神嗎？」
石猛傻了，摸摸大腦殼，翁聲道：「那你瞪俺作甚？」
秦雷為妹妹理了理額前的秀髮，一本正經道：「有沒有吃的？我餓壞了。」他不習慣早朝，是以若蘭半夜起來熬得香噴噴的栗子桂花粥，也只喝了半碗便再也喝不下去。到現在日近巳時，自然有些饑渴難耐，倒不純是耍寶。
此時跪坐于永福旁邊的秦雷，對這個妹妹也是幾多疼愛。見她眉頭微蹙、鬱鬱寡歡的模樣，心裏也不好受。
兄妹兩個說笑著轉到后廳。詩韻正把最後一個湯盤端到桌上，見他們進來，微笑道：「今個菜色單調了些，兩位殿下勿怪。」
從鐵扣衚衕出來，秦雷便去了滿園春，因為是白天，整個園子靜悄悄的，渾不似夜裡燈紅酒綠、笙歌夜舞的樣子。
永福拉著詩韻一起坐下，三人便這樣吃了一頓清淡無比、卻又溫馨無比的午膳。
……
倒把秦雷弄得手足無措，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一片煩躁。
秦雷一直把永福當成個需要關愛的小女孩，現在聽到她發自肺腑的真摯表達，心中的感動無以復加，那一絲煩躁早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他上前輕輕扶著永福微微顫動的雙肩，把她從冰冷的琴弦上拉起。
庄蝶兒白他一眼，對秦雷道：「妾身是氣這黑廝咋咋
石猛霍得站起來，大聲道：「王爺，您可得帶著俺，俺都快在京里生鏽了。」
瑾瑜宮裡，瑾妃有些傷感，卻沒有像一邊的沈夫人那樣哭成個淚人，後來小七下學回來，又抱著秦雷哭了一場，把若蘭新作的袍子抹滿了鼻涕。
碧竹林微風輕撫，此間人心生離愁。
秦雷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搓合的小兩口，只見婚後的庄蝶兒越發顯得嬌艷欲滴、柔媚動人，更讓秦雷欣喜的是，這位老闆娘看上去更自信、也更從容了。至於石猛什麼樣子，秦雷真沒仔細看，好像更利索了吧。
秦雷心中笑翻，庄蝶兒這個綿里針撞上石猛這個心裏亮，實在是般配的很。面上卻佯怒道：「石猛，怎麼說話呢？」
攤上這種東西，卻也生不得氣，庄蝶兒任由石猛把自己扶起，只是偷偷扭了他一把解恨，好在這次石猛沒有叫出聲來。
庄蝶兒趕緊應下。
永福好笑道：「哥哥想哪裡去了？李家姐姐一向細心體貼，對誰都是這樣的。」其實她也贊同哥哥的觀點，只是方才秦雷太叫
永福朝秦雷笑道：「這是昨天我和詩韻姐姐親手從碧竹林里採集的。」說著故作感嘆道：「可憐我那碧竹林啊，不知道要少多少棵竹子呢。」
接下來幾日，秦雷馬不停蹄的把中都的事情布置好。
永福坐在古琴前，有些魂不守舍的撫著曲子。她因為病體孱弱，多得昭武帝關愛，被娘娘公主們嫉妒，因而整日門可羅雀。再加上病痛折磨，性子越發清冷。是秦雷讓她空谷幽蘭般的生活多了一抹亮色、幾許溫暖。她已經習慣有個哥哥陪著自己、讓著自己、愛護著自己，
永福以為哥哥要說些安慰的話，結果被秦雷一下子從溫馨中拽出，氣的永福抓過秦雷的手腕，輕輕的咬一口，便微鼓著粉腮吩咐宮女備膳。
秦雷也不說話，就這樣溫柔地望著哭得小花貓般的永福，終於把小公主看的不勝嬌羞，佯怒著錘了秦雷一下，止住了哭泣。
接下來去沈府辭行，老太爺對他囑咐良多，又塞給他一份名單，二十萬兩寶鈔。反覆叮嚀他事不可為就立刻迴轉，不要強求。
他下了朝便徑直來到永福宮，向妹妹與李家小姐話別。兩人本來見了秦雷，都有些高興，待聽到秦雷要出遠門，便沉寂下來。永福坐在琴邊彈起了曲子，詩韻也向秦雷告個罪，轉身去了後堂。
一桌清鮮無比的竹筍宴。
秦雷應下了，又對庄蝶兒吩咐道：「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去找館陶。我跟你說過的事情，你要抓緊辦。記住，只是私下裡交好她們便可，一切等孤回來再說。」
秦雷訕訕笑道：「是嗎，那我繼續努力。」
從滿園春出來，秦雷又去了畫舫，館陶是不能跟他去的，兩人把事情再說一遍，秦雷便把京里的百十號人交給了館陶。
庄蝶兒謝過秦雷，輕聲道：「王爺此去定有無數大事要做，切勿為我爹爹的案子專門費心。」也許是婚後的甜蜜生活沖淡了仇恨，庄蝶兒報仇的信念雖然依舊強烈，卻不那麼急切。
秦雷心說，這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果然庄蝶兒一雙杏眼狠狠剜了石猛一眼，石猛脖子一縮，但仍硬撐道：「怎麼了，你不是常說要飲水思源，時刻不能忘記王爺的恩德嗎？怎麼俺一說要跟王爺南下，你就瞪俺？」
永福心中暗叫慚愧，卻也被詩韻的細心所折服。秦雷聽到方才詩韻到後面乃是為自己備飯，不由心花怒放，忍不住問永福道：「這是不是說明詩韻心裏開始有哥哥了。」
最後是太后和瑾妃那裡，太后拉著秦雷也是囑咐一番，同樣給他幾個人名，讓他有困難便去求助，定然不會失望。自然也少不了安全第一，保重身體
待二人坐定，秦雷對庄蝶兒溫聲道：「此去南方，若是得到機會，孤會重查你爹爹的案子。」
秦雷望了望永福，又望了望含笑看著自己的詩韻。知道自己那日的無心之言，卻被兩人記在心間。最難消受美人恩，除了謝謝，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這時，庄蝶兒也裊裊婷婷地站起來，給秦雷跪下道：「王爺誤會了，賤妾豈是不知好歹之人？就是我家相公想不去，妾身也會揪著耳朵把他送到王爺那的。」
秦雷要南下，她是第一個不願意的。
民情司那邊，秦雷調走了石勇、朱貴、謝無憂和程思敏，以及幾十個精悍手下。剩下的人由秦奇負責不會有什麼問題。秦雷專門與留守的秦奇密談一個時辰，把自己幾個月轉遍京都，作出的一套布置方案交給了他，叮囑他務必在自己歸京之前辦妥。
秦雷也不點破，頷首道：「不錯。」轉頭又對石猛訓斥道：「還有二日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讓著點你媳婦，真是個夯貨。」
秦雷望著額頭滲汗的詩韻，這樣一桌精美的膳食，竟是她在小半個時辰內整治出來的。
兄妹兩個齊齊搖頭，竟然同聲道：「清香極了。」
秦雷雖是個臭脾氣，但在柔柔弱弱的永福面前還是盡量克制的。他盡量溫柔道：「那是為什麼呀？」
石氏夫婦把秦雷接進自己住的院子
一邊侍立的宮女領命而去，不一會卻又迴轉施禮道：「啟秉公主，李尚宮早已備好飯菜，等著兩位殿下前去用膳呢。」
兩夫妻這些日子蜜裡調油，除了滿園春，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這也是秦雷刻意為之，想讓小兩口有個蜜月。所以當他說出自己就要南下，石猛和庄蝶兒齊齊吃了一驚。
兩人湊到桌邊一看，只見桌上擺著四菜兩湯一個粥，四菜分別是竹筍炒肉絲、春筍燒臘肉、雞味春筍條、冬菇春筍片，兩湯分別是四寶春筍湯、竹筍蝦仁羹，一粥乃是春筍清粥。
秦雷溫柔的寬慰妹妹幾句，許下諸如「給你從南方買一堆水粉首飾」、「秋里就回來，正好帶你去看楓葉」之類的心愿。本以為小永福會心情好些，誰承想她的眼圈漸漸泛紅，剪水雙瞳中水汽漸漸迷濛，眼看就有淚水滴下。
永福抬起清雅絕倫的小臉，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噗噗落下。她也不去擦拭，只是深情地望著秦雷，顫聲道：「哥哥要遠去千里，風餐露宿，每日還要絞盡腦汁，與那些豺狼虎豹鉤心鬥角，一不留神便會著了人家的道。一想到這些，小妹便一揪一揪的心疼……」說完，終於支持不住，伏在古琴上嚶嚶哭泣起來。
石猛聽到王爺允了自己，眉開眼笑的對庄蝶兒拱手道：「好媳婦，莫生氣，相公給你買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