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奪標
與此同時，如喪考妣的喬老爺子卻手腳一陣麻木，若不是邊上人扶著，說不定會癱在那裡。
看的下面的眾人議論紛紛，一時間，唐州五門名氣大振。讓二樓觀看的秦雷微微訝異道：「這個柴世芳不簡單啊。」一邊陪著的麴延武頷首道：「確實，若光他自己出個最高價，卻只買可憐的五份，別人只會一笑了之。但是五家一起出價的話，就會讓人震撼之餘，記住同氣連枝的唐州五家。」
那是一個十字。此字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十萬兩買一份，可真夠瘋狂的。這僅僅一份的價格，已經遠遠超過有人五份的報價了。要知道即使是在民生凋敝的江北，戰前一兩銀子也可以買八石大米，足夠一個五口之家吃半年的了。而整個江北省去年一年上繳國庫的秋稅也不過區區九十萬兩而已。
被兩人談論的主角、胥耽誠的長子胥千山，自從寫完字后，便一直不聲不響地坐在桌邊，眼觀鼻、鼻觀心，彷彿父親與爺爺談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樣。只有聽爺爺提到秦雷的時候，他才眼前一亮，讓人知道他還有感興趣的事情。
喬岐佩經過方才一番刺激，暗暗發誓不能再丟一次人了，命令一邊的管事仔細盤算下族裡財產，除了維持正常生活和經營的，統統拿出來，填在新送來的單子上。
彷彿聽到了自己老爹的禱告。在幾十個五份十份的中標者之後，卓文正終於寫下了自家的份額，一萬七千五百兩、七百份。
所以這兩家一上來就出了一千二百二十五萬兩銀子，他們認定了沒有鹽鐵之利通衢之便的徐家，就是三位公爺綁在一塊，也拿不出一千萬兩銀子來。
秦雷撇嘴道：「孤只不過想更多的人一起玩罷了，若是就他們幾家，故就不必費心勞神的操辦這招標會了。」
任何人每天都要吃鹽，身體若缺了鹽便會浮腫乏力；任何人家裡都要有鐵器，或是下地幹活，或是切菜劈柴。所以這兩家不可能不富有，雖然不及掌握南北通衢的胥家來錢快，但勝在穩定持久。
麴延武見王爺不說話，便也去看白牆之上的名字。只見胥家之後隔著幾十行的地方，寫著：兩萬兩、
徐國昌只見徐昶一會從安樂椅上坐起來念咕道：「你說他們的出價要是超過都兩萬兩怎麼辦？不行、咱們得再加點。」一會又坐下冷哼道：「除了咱們幾家，誰還有那麼大財力？整個南方的百萬之家也不超過二十個，能拿出百萬現銀來的更不會超過十個。對不對？」
卓文正把數字寫完，果然是「十萬兩」，然後再後面寫了個五份。好在才五份，還多得很呢。眾人才把吸進來的涼氣又呼出去。
這種想法普遍的很，事到臨頭，幾乎所有人都盡最大可能加了碼。
隨著線香終於燃盡，又一聲鑼響。便有十個黑衣衛兩人一組，抬著一個大木箱子，依次將每張桌上的木匣收入箱子里。
公證們並不下台，繼續監督著把大紙上的名單再一次謄到白牆上。
卓文正在案台上擺上個香爐，裏面插上一柱線香，等這線香燃盡，就是封盒上交的時候。
徐國昌真的快被老頭玩瘋了。他記不清短短一會功夫，自己已經是第幾遍回答這個問題了。咽一口唾液，他機械地回答道：「老爺不用擔心，胥家有運河、我們有礦山、喬家有鹽引、卓家掌鐵器，所以才能稱得上千萬之家。其餘的都是小打小鬧翻不起風浪的……」
……
喬家掌握南方的鹽引。若是沒有這小小的鹽引，任何在南方買賣食鹽的行為都是違法的。卓家掌握著南方的鐵器，所有鐵製品必須通過他家才能購買，任何私自買賣鐵器的行為都將被視為謀反。
雖然殺紅了眼，但畢竟還沒瘋掉，聽到秦雷召喚，兩人趕緊來到中間的大房間內。
眾人齊刷刷地望向卓文正，他一邊揉著發酸的手腕，一邊解釋道：「按規則，有兩種法子備選，其一是，兩家均分這剩下的一千份話事權，其二是，雙方重新進行一次競標，價高者得，但不影響別家已經得到的份額。而且每家依舊以七百份為限。」
麴延武笑道：「胥家雖富，但在大秦不能稱魁首，在天下不能進三甲，也不算什麼太出格的。」
胥耽成還想勸幾句，胥北青呵呵笑道：「你放心，為父會看緊點
所有參加競標的世家中，恐怕只有胥家不擔心。一來人家富甲天下，就是財大氣粗。二來人家就準備要一成分額，也不貪多。實力擺在那，胃口又不大，自然心中不慌。
只見在第二十幾行的位置，寫著四萬兩，一千份，胥家。
一萬七千五百兩、七百份、喬家。
這時候，卓文正已經把第六個數額寫在牆上了。秦雷輕笑道：「這家主人有點虧，出九萬買十份，其實比柴世芳有錢多了。」
秦雷彷彿突然失去了談話的興緻，轉過頭去繼續看卓文正往下寫。
屋漏偏遭連陰天，被徐昶閃了不說，兩人的出價竟然又一樣，還都是最低出標價格，又都不願意被徐昶壓在頭上，最終竟要進行兩敗俱傷的二次投標。
喬岐佩和卓秉宸都坐不住了，起身站在窗口緊盯著下面的卓文正。卓秉宸還念念有詞道：「兒啊，先寫你爹吧，一定要先寫你爹啊。」
一個模樣端莊的青年提起毛筆，根據老頭子口述，在紙上寫了個「胥家求購一千份，每份出價四萬兩。」胥北青料定隔壁三家出到兩萬就撐了天，寫四萬除了為保險之外，當然也少不了磕磣磕磣三家、小小出口惡氣的成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第一高價出現。
隔壁房間中，幾家歡喜幾家愁。能少花費一半，胥家自然歡喜。能順利拿到七百份額，徐昶也鬆了口氣。
鐺地一聲鑼響，告訴人們還有二十息的時間。
那邊卓秉宸已經當眾撒過歡了，若是最終鎩羽而歸，那人可丟到姥姥家了，他也沒臉在南方地面上混了。咬牙吩咐管事把家中每一個銅板都算上，即使是斷個把月流水也在所不惜。
第二個還是十萬兩、五份，認購人乃是同樣來自唐州的德家。
這個過程又用了一刻鐘。等到二十個公正上台後，便在分成兩組，監督著總督府的書吏們，把一個個匣子上的封條去了，取出其中的小紙片，整齊的貼在一張大紙上。
士族皆以重諾守信為本，越是大門
即使是樓上的大家主們，也犯了嘀咕。
黑衣衛從兩人房中捧出木匣，就要往樓下去。路過中間秦雷房間時，石敢出來把兩個匣子都要去了。然後吩咐兩個衛士去請兩人來王爺房間。
待到全部木匣都被收集起來，整齊的堆放在台上后。卓文正便請每一排推舉出一個公證，代表那一排到台上監督。至於樓上的大戶，每一家都可以派出一個。
打平。
秦雷咋舌道：「今天才算見識什麼叫富可敵國，這恐怕要頂秦齊楚三國全年的稅收了吧。」
這時候，喬老爺子才如夢初醒，不顧體面的高喊道：「對啊，我們也是一萬七千五百兩！」
徐昶聽了他的答覆，這才有些放下心，把背靠在椅子上，想要歇會。沒過幾息時間，心裏又煩躁開了，他再次直起身子道：「可他們買的也少啊？十萬兩總是出得起吧？……」
這兩人都有不能輸的理由，竟然硬生生又都多填上了幾百萬兩。不得不讓人感嘆，這些大家閥主的面子，竟然值好幾百萬兩白銀呢。
徐國昌往樓下那柱線香上看了看，心中哀嚎道，這香怎麼如此耐燒，這半天了還有一般？
胥耽誠苦笑道：「這小子還不到二十，是不是小了點？」
至於剩下的十六家，只能空手而歸了。沒有人去關註失敗者的表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馬上要進行的單挑所吸引。
這時，負責監督的公證們才滿意的點頭，並推舉一位出來宣布結果無誤。
人總是要逼一逼才有會效率的。見時間快到了，本來還在猶豫的家主們也終於放下包袱，咬牙寫下了自己能承受的最高報價。再小心的把墨吹乾，將這一張張承載著家族希望的紙片，小心的放入木匣之中。再鄭重的貼上封條，用上印。知道不能再改了，這才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
怎樣算都有徐家墊底，輪
胥北青有些無奈笑道：「這種大事又不能委給外人。誰讓你兩個弟弟都不爭氣呢？你若不是這個身份，當然你最合適。」
好在下一個報價很快出現在第二行，把眾人的目光又吸引回卓文正那邊，這才算為柴黑子解了圍。
兩家出人意料的沒有選擇均分，這在徐昶看來是愚不可及的。在他的立場上，兩人均分即不影響三家掌握的總數，又不會與自己平起平坐，乃是最好的選擇。
在座各位早就知道這個規則。因而來之前，對自己要購買的份數、以及最高出價都心中有數。但是真正到了落筆往紙上寫時，卻又犯了嘀咕：萬一別人要是都出的特別高怎麼辦？這種一口價，也沒反悔的機會。
兩個書吏舉著大紙，還有一個捧著毛筆硯台，請卓文正親筆謄寫。卓文正當仁不讓的提起筆、蘸蘸模，深吸口氣，便在雪白的牆上寫下了第一筆，那是一橫。
……
麴延武點頭贊道：「王爺高屋建瓴，屬下茅塞頓開啊。」
秦雷淡淡一笑，剛要說句：「其實我也沒那麼好。」之類的調侃一下。卻被樓下一陣嘩然，將注意力引回卓文正那。
胥北青捋著鬍子笑道：「不小了。你二十歲已經當上知縣，為一方父母了。」然後朝隆郡王房間努努嘴，輕聲道：「這位爺下個月才十八，可你這行事，跟八十老賊似的。所以全靠歷練啊。」
而喬家和卓家卻陷入了恐慌中。到目前為止，只剩下一千二百份議事權。即是說，兩家中必有一家會拿不到足夠的份額。雖然三家是合作關係，但那也是拿到份額之後的事情，現在可是在直接不過的競爭了。
卓秉宸和喬岐佩又要進行一次出價了，這次的價格不能低於一萬七千五百兩，而且將分別作為兩家購買議事份額的價格。這在事先印發的規則中也有明確提及，還有個學名叫懲罰性措施，乃是對不利於團結協作行為的懲罰。
認購人的名字也出現在同一行，唐州柴世芳。眾人的
其餘三千份話事權的成交價格便已經產生，一萬七千五百兩一份。胥家取得其中一千份，花費一千七百五十萬兩白銀。徐家取得其中七百份，花費一千二百二十五萬。其餘一千三百份議事權分別被一百八十家拿到，雖然沒有任何一家超過五十份，但好歹都過了五份，算是順利進入了議事大會。
兩人一個道：「老朽贏了。」另一個嗤笑道：「他輸了。」
突然，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屋裡一片嘩然。
秦雷命人關上窗，又讓所有人都退下，屋中僅留下他們三人。讓鬥雞一樣對峙的兩人坐下，秦雷拍了拍桌上的盒子，輕咳一聲道：「二位知道這兩個盒子打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嗎？」
令人意外的是，與徐家並列兩萬兩的居然有一百家之多。看來這個數字也是大夥心目中的合理價位。
這時候，胥耽誠從外面悄悄進來。看見老爹寫得數字，他也沒有異議，望了望寫字的青年，他沉聲問道：「爹爹，您真要千山當那個常議嗎？」
這很公平，作為出價最低的兩個得標者，自然不能要求得到別人的份額。換言之，他們兩個一起標得一千份話事權，怎麼分配是兩人的事情，與別人無關。
足足用了五張大紙才貼完。書吏們再把紙條的內容，按照單價的高低依次記錄在另一張大紙上。這個過程是五個書吏分別進行的。等各自記完后，再放到一起對照，結果五份上的順序一模一樣。
就在緊挨著卓家的下一行，卓文正寫下了這樣的一串文字：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統統都來自唐州，也統統都是十萬兩、五份。
還是把自己的報價再提高點吧，雖然這樣一來家裡日子就緊巴了，但熬一熬總能過得去。
但兩家可都想與徐家平起平坐呢，所以單挑不可避免。
麴延武輕聲笑道：「屬下現在才能體會到王爺這法子的真正妙處，乃是防止二樓這幾位包圓啊。」
頓時，如釋重負的卓老爺子一蹦三尺高，若不是有欄杆擋著，說不定便會直接跳下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