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們的勝利
兩人都有些誤會了，雖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秦雷也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而且喬雲裳身份複雜，兩人幾乎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秦雷還真么想過把喬雲裳怎麼著呢。
人數佔據絕對優勢的彌勒教徒們，卻被一群外來戶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心中自然憋屈異常。此時見佛女死而復生，頓時有了主心骨，潮水般的沖向城門樓，轉眼就淹沒了稀稀落落的山南流寇，把升降弔橋的絞索控制在手中。
所以除了秦雷和楊文宇所帥的不到三萬人，其餘七萬多全是從荊州府方向臨時拉來的民夫。
呂真人哈哈笑道：「已經來了！」說著一揮手中拂塵，空中便有環佩叮咚，仙樂悠揚，一團祥雲在高台之上凝聚成形，無數嬌艷欲滴的花瓣從祥雲中紛灑下來，環繞著雲朵輕輕飄舞，不一會便將高台上下裝扮得絢麗多彩。
還是公良羽那傢伙提醒了秦雷：既然他可以裝神弄鬼，把老百姓耍得五迷三道的，那老子何不照葫蘆畫瓢，以彼之道施之彼身呢。
靠近城門樓的虔誠教徒頓時與山南流寇發生了衝突，這兩方人本來就積怨深重，摩擦不止。只不過山南流寇儘是些亡命之徒，凶神惡煞的把數倍於己的彌勒教徒詐唬住，又靠著公良羽的亂命接掌了城防，這才在城裡生殺予奪、作威作福起來。
呂真人心道，這些人入戲了。不過也是，連我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是隆郡王還是呂真人了，不會就此淪為半仙吧？
白衣女子輕紗下的雙瞳矇上一層水霧，嬌軀微微顫抖，柔聲道：「你們受苦了。」
「參見王爺！」
幾人轟然遞出酒碗，狼嚎道：「慶賀我們的勝利！」
……
秦雷翻翻白眼，怪聲道：「等你結了婚就理解了。」說著也不理呆如木雞的兩人，轉身往王帳走去。
而且秦雷還有更深層的考慮：他一直以來的短板就是「文」、不太招文人儒生們待見。雖然目前來看問題不大，但確實是個隱患。而呂洞賓修行出走之前的儒者經歷，以及他飲酒、賦詩，追求山林的情趣，使他成為知識分子形象的神仙代表。所以秦雷希望藉著這層神話外衣，增加些知識分子的好感。
這位神仙佛道儒兼修，不容易
望著一騎白馬，飄然進城的喬雲裳，已經換上常服的秦雷，面帶惆悵的輕嘆口氣。
待到飲盡這慶功酒，幾個人便簇擁著秦雷向帳後轉去，那裡有一桌豐盛的慶功宴，在等著他們呢。
身後護衛的石敢和石猛對視一眼，石猛湊上去輕聲問道：「王爺，既然不舍的，幹嘛還要放她走啊？」
城上有人大聲問道：「那我們極樂凈土還有地方么？」
秦雷雙手把大碗往胸前一遞，朗聲道：「慶賀我們的勝利！」
待石猛、石勇、馬南、許田、解無憂、程思遠幾人跟著石敢進來，便看到桌上擺著的八碗血色美酒，桌后的秦雷正滿面笑容地望著他們。
只見她身著一襲純白的墜地長裙，裙角在微風中搖曳，更顯飄飄欲仙，不食人間煙火。長裙的樣式非常簡約，沒有絲毫點綴，只有一根同樣質地的絲帶在腰間輕輕束著，卻把那無限美好的身姿含蓄的勾勒出來。如瀑的秀髮披肩垂下，偶有青絲隨風飄動，更顯得出塵脫俗，確實不似凡間女子。
望著那副將領命離去的背影，秦雷長舒一口氣，七日來的精心設計、反覆演練，終究換來了今日兵不血刃拿下襄陽城的奇迹。這奇迹背後不知凝聚著秦雷和他的黑衣衛多少心血：人類歷史上的許多個第一次也在這次必然載入史冊的演出中被創造和應用，甚至冥冥之中的上蒼也給了幫助，否則外出打獵的石勇他們，怎麼可能發現隱藏在山谷中的密道呢？
八個大碗碰到一起，血色的酒液飛濺……
……
還好在喬雲裳的安撫下，彌勒教徒還算順從。想到這，秦雷對前來報信的副將道：「回去告訴你們上將軍，要保持冷靜，不到十分把握不許殺人。一切以平穩過渡為要。」
壓下胡思亂想
這時真人面露憐憫之色，朗聲作歌道：「將我一枝丹桂，換他千載青春；將吾千載青春，換爾刀戈止息，吾不虧，不虧矣。」呂真人慈悲為懷、捨身為民的光輝形象立時深深刻入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本來已經快遛下城頭的胡丞相等人，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又被從城下蜂擁上來的教徒攆了回來，眼看就陷入了重圍。
這團繚繞的白煙，就是他對這個世界的最後印象。耳邊呼嘯聲起，胡丞相感到頭頂被人重重一擊，那團白煙就變得血紅血紅，紅得像血一樣……
只聽呂真人憐憫道：「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為我世人，甘遭天譴。罷罷罷，就讓吾做過這一場，上蒼雷霆之怒由吾一人承擔。」
作歌完畢，呂真人手中多出一柄拂塵，肅聲道：「眾人休得聒噪，吾要神遊地府，與閻羅大王交涉去了。」說著便閉目凝神站在那裡，木頭樁子一樣杵著。
「不要多禮，上前執起酒碗！」秦雷哈哈笑道。
聽到這個消息，一直心中惴惴的秦雷才算鬆口氣，要知道城內有近三十萬彌勒教徒，雖然城門大開，但稍有變故，難說會不會引起反噬！若是他真有十萬鎮南軍自然不懼，但鎮南軍統共才多少人？伯賞別離還要不要沿江防線了？能給秦雷那七萬人，就是極限了，再不可能多一個了。而這七萬人還要保護荊州唐州二首府、圍困樊城府、支援襄陽湖……
這時城下的鎮南軍不捨得了，軍官們群情激動道：「王爺不可，怎能為了這些亂民遭受上天的懲罰呢？我們這就攻城，踏平這座害人的破城！」這話引起了十幾萬軍士的齊齊相應，山呼海嘯道：「誓死保衛王爺，誓死取下襄陽城！」
花瓣有飄落在軍陣之中的——軍士們的注意力便輕而易舉被這這粉嫩的顏色奪去。每人都在心裏不由自主的猜想，那位花雨中出現的仙女，該有多麼絕色呢？
眾所周知，大秦軍隊擅長野戰，奔襲圍殲天下第一，但一遇到高牆堅城便束手無策、沒了天下第一強軍的風範。哪怕城裡是群烏合之眾，但城高牆厚的優勢，足以讓不擅長攻
天黑以後，進城的楊文宇傳來消息，山南亂匪全部肅清。護教軍也悉數繳械投降，襄陽城已經被鎮南軍完全掌握住了。
城頭一陣騷動，有人不甘心道：「我們佛女定然去了極樂，求真人再去那找找。」
良久，呂真人才睜開眼睛，訝異道：「怪了，地府怎麼沒有你們佛女呢？」
胡丞相朝高台上凄厲喊道：「呂真人救命啊……」卻兀然發現那高台之上白煙又起，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隔著一條護城河，雙方至少也有個十幾丈的距離，按說這聲低嘆城上是聽不著的，但城上卻清清楚楚聽得分明，彷彿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第二位也有些犯忌諱，前朝李氏可號稱太上老君的後代，秦雷當然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所以選擇了第三位的呂洞賓。
其實秦雷制定的作戰計劃，一直有個缺陷。前期的驅而不殲政策，確實可以很快收復大片疆域。但當把彌勒教徒壓縮進兩座城池之後，他們便退無可退了。自古用兵都很忌諱攻擊窮途末路的敵人，所以才有窮寇勿追、圍三闕一這樣的兵家名訓。
秦雷用了三天時間，把手下全部派出去進行有史以來第一次問卷調查，內容很簡單：你最崇拜哪路神仙？共計調查了七千七百四十戶人家，結果玉皇大帝排第一、太上老君排第二、呂洞賓排第三。
城內眾人齊齊涕零道：「真人慈悲為懷，草民等將日夜虔誠供奉真人法像，為真人禱告。」
胡丞相他們見勢不好，便想悄悄留下城頭。卻被對面一直冷眼旁觀的呂真人看得分明，他朝矇著面紗的喬雲裳遞個顏色。喬雲裳猶豫一下，還是輕啟朱唇道：「先把山南亂匪拿下。」
開懷吃喝一陣，自然要胡吹海侃，作為今日神跡般演出的參与者，他們有太多的牛皮可吹了……
仙音，絕對的仙音吶！所有聽到的人心中都升起這種明悟。
所以自始至終，秦雷便把心思放在了智取上，強攻只是在萬不得已時的選擇。
「山南江北戰亂兩月，死傷近百萬之數，可謂家家披麻、戶戶戴孝，死的人夠多了，流的血已經將陰間的奈河染成紅色。十八層地獄里擠滿了等待上刑的新鬼，再無立錐之地，吾再不忍
但對美好事物的欣賞是人類的共性；對美麗女子的好感是所有正常男人的天性，秦雷也很正常。尤其是喬雲裳這種傾國佳人，自然會讓秦雷賞心悅目、另眼看待，不由自主的撩撥人家姑娘的芳心。至於姑娘家會有什麼感受，經驗還不是很豐富的秦五爺，就不得而知了。
人家彌勒佛的朋友說的話定然不會有假，彌勒教徒聽了，立時恐慌起來，涕淚橫流道：「請真人搭救，請佛爺搭救……」
這些花瓣也有隨風飄落在城頭的，教徒們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接住薄薄的一片奼紫、或者是嫣紅。他們知道，扶危濟困、溫暖人心的佛女又回來了。望著手中小小的花瓣，無數行渾濁的淚水噗噗而下，打濕了嬌嫩的花瓣，卻留下了些許晶瑩……
雖然輕紗覆面，但所有見過佛女的人都確信無疑，這就是她——那種真實自然的悲憫，由內而外的從容，讓人心神安寧，只想放下一切紛爭，簡單而溫馨的生活下去。
但戰役的第三階段乃是圍殲階段，秦雷不打算讓彌勒教再跑了，而且彌勒教也跑不動了。對於用區區六萬人不到，同時圍攻兩座堅城，鎮南軍心中是沒有底的。
城頭上激動萬分的人們聽了，紛紛跪在地上失聲慟哭，彷彿一群受盡外人欺負的小孩，終於重新見到自己的母親。
盤點一下手中的資源，秦雷發現這個計劃還是可行的，在晴翠山莊的紅樓上，他就開始了正式的謀划：首當其衝的問題是，到底要假扮哪路神仙？
眾人心中緊緊揪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經過小半個時辰的作態，現在就算呂真人讓彌勒教徒打開城門，估計都不會太大問題，何況僅僅噤聲而已。場上一片靜悄悄，就連戰馬打響鼻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若是選擇第一位的玉皇大帝，氣派倒是氣派了，卻純屬茅坑裡打燈籠——找死。要知道皇帝又叫天子，乃是天老爺，也就是這位玉帝的兒子。若秦雷一下子從昭武帝的兒子變成了老子，估計京里那位陛下會抓狂的。
別看這些民夫與彌勒教徒本質上都是農民，但要真打起來，就算被財大氣粗的復興衙門全副武裝，也照樣不是彌勒教那些亡命之徒的對手。
呂真人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是吾想岔了。你們繼續噤聲，吾去去就回。」說著又泥塑一般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作為秦雷的心腹手下，這些人自然知道，沒有外人時，王爺是不喜歡他們太過生分的。也不造作，嘻嘻哈哈的上前，先把一碗奉到秦雷手中，再每人舉起一碗。
秦雷微微驚訝地望了石猛一眼，笑罵道：「結了婚的男人都是蠢貨，不配跟老子討論這個問題。」
話音一落，城上人便齊聲歡呼起來，又急切哀求道：「求真人速速搭救！」
所有人都痴了，多麼好的神仙啊……
呂真人笑道：「爾等休得聽那龍華太子胡言亂語，只有誠心禮佛，清凈自持，且一心向善之人才可登上極樂。像你等興不義之師，若是還不放下屠刀，身隕后必陷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秦雷也不管他們，笑吟吟的蜷坐在榻上，思緒跟著石猛他們的吐沫星子，回到了前些日子……
哭泣聲中，有人大喊道：「放下弔橋，我們要出城迎接佛女！」這一提議引起了無數人的贊同，但整個城防是山南流寇控制的，他們對佛女可沒什麼感情，他們只知道外面有十幾萬要人命的鎮南軍，打死也不能開門的。
過了不知多久，呂真人身形一晃，神魂歸位了。他睜眼笑道：「你們佛女確實在西方極樂……」
在大嗓門金甲將宣讀了秦雷以「行督江北山南二省軍政欽差王」身份作出的保證城內百姓生命財產安全；保證彌勒教徒信仰不被剝奪；保證既往不咎，這三項保證后。弔橋終於徐徐落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鎮南軍士兵開了進去，迅速接管了城防。陷落兩月之久的襄陽城，又重新回到了大秦軍隊的手中。
成功后的喜悅是如此的美好，秦雷從案台下取出珍藏的西域美酒英雄血，喚石敢把大家叫進來。
眾人哀求良久，呂真人才低嘆一聲。
一邊的石敢聽了，小聲接話道：「俺也不理解？」
祥雲終於散去，一個面罩輕紗的女子便這樣儀態萬方地出現在呂真人身側。
再聽那呂真人說話抑揚頓挫，輕鬆寫意，並未像城下那個金甲將一般扯開嗓子大嚎，卻讓人能聽清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而且這聲音渾圓飽滿，餘音繞梁，絕對不是普通人能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