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一十三章 跳樓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一十三章 跳樓

撕開封口,掏出信瓤,抖開一看,洋洋數言便見諸紙端……
許田已是胸有成竹、聞言恭聲道:「孫先生那裡傳來話,他答應咱們的要求,子時三刻、三聲唿哨為號。」
這是秦雷今日聽到最好的消息,聞言不禁微笑道:「怎麼回事?」
他昨日上的是夜崗,下崗回到家已經是五更天了,老婆伺候著洗了腳,胡亂吃口東西,親親兒子,倒頭就睡下了。
子夜,子時的夜。滿天星光下,有一支比夜還黑的軍隊,在靜靜的等待出擊命令。在他們前面不到一里處,聳立著世上最高最堅固的城牆,十七年前,齊楚兩國聯軍,百萬雄師,幾個月狂攻不止,都沒有越過這城牆一步。
這種風騷的字體也只有館陶能寫出來,秦雷心道。自從超超水平發揮一次之後,秦雷對書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再也不是以前那種只要能看就行的樸素標準了。
待把突擊路線再次確認一遍,秦雷打開左手邊的木盒,從中取出一支精緻炭筆,開始在一摞白紙上刷刷寫下一條條的命令。每一個地址出現在秦雷筆下,便代表那裡將在稍後遭到滅頂之災。
然此乃微妙時刻,諸方皆警戒對峙,中都局勢如履薄冰,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倘我等貿然出擊,不顧分寸,後果不堪設想。當是時,禁軍八軍勢必捲入,各方諸侯為求自保,自會全力為之。而我等弱小,只能淪為魚肉,刀俎剮之。
待車門重新關上后,秦雷便把炭筆裝回木盒,又從裏面取出毛筆墨盒,攤開一本淡黃色的奏摺。提筆蘸墨,開始寫了起來:「父皇鈞鑒……」
懵懂間,李小姐還以為地震了,李家子女臨危不亂,當機立斷,裹著被子咬牙便跳下了綉樓,撲通一聲,正落在樓下亂糟糟的人群之中,被路過的李四亥雙手接個正著。
「鐺、鐺、鐺……」急促警鑼響起的同時,騎兵們猝然加速,馬蹄聲沉悶而密集。
許田笑笑,繼續道:「咱們城中幾個庫房並沒有被發現,儲備著一百桶火油,以及王爺平時讓收集的硝石、硫磺等各種材料。城中的弟兄已經將它們運抵南陽門外,等候調遣。」頓了頓,又道:「至於麥秸、稻桿之類的,秋收收的滿地都是,今天一天就準備了五百大車,大搖大擺停在城外,也不顯眼。」
狠狠看兩眼,護衛們便戀戀不捨的齊齊背身過去,心中還在回味方才的景緻,不時還有人偷偷回過頭去,瞄一眼,再趕緊轉回來。
接著上旋的力道,騎兵們將鐵槊重新平舉,毫無滯澀的刺向下一個敵人。動作嫻熟程度,與襄陽府對陣彌勒教時不可同日而語。這要感謝血殺,他們讓秦雷的衛士們知道天外有天,才會加倍刻苦的訓練這些枯燥無味的基礎刺殺。
將信紙放在桌上,秦雷便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展顏笑道:「館陶先生真乃孤之子房,就聽他的吧。」
無暇驚嘆自己王爺的又一次仙術,騎兵們啟動了。速度並不太快,馬蹄上綁著厚厚的棉布,踏在地上聲音也不大。但這樣一支即不快又不響的隊伍,卻給人以沉重的壓力,讓人錯以為他們是來自地府的復讎使者!
「啪啪啪」,更多的火油罐在府中各處落下,並沒有特定的方向,有落在花園裡的、有落在校場上的、有落在庫房上的、也有落在李家小姐的綉樓里的……
王爺見字如晤:京中諸部猝遭大難,王府上下義憤填膺,人人皆曰報仇,諫之亦不例外。
說著坐直身子,向許田詢問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
而今天,伴隨著三聲有些刺耳的唿哨聲,開在厚實城牆中的兩扇巨大城門竟咯吱咯吱的緩緩開啟了,繁華美麗的中都城,就這樣不設防的袒露在城門外的軍隊面前。
李四亥被衛士簇擁著正往前院跑,冷不防一件東西從天上落下,下意識便伸出了雙手,接是接住了,卻也被從二樓躍下的妹妹砸在了地上,兩人摔作一團。
秦雷接過,封面上清矍飄逸的一列大字便映入眼帘:王爺親啟,館陶拜上。
……
太尉府的護衛兵營中,一隊重甲步兵已經整裝待發。他們的領軍裨尉氣急敗壞地站在隊伍前,剛要說兩句鼓動士氣,耳朵便聽到越來越近的呼嘯聲。裨尉大人乃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立刻弓身抽刀左顧右盼。
寫完后,秦雷按一下車廂,車門打開,一個黑衣衛軍官便被召喚進來。「把這個傳遞給獨狼,讓他按編號執行。」黑衣衛軍官領命而去。
就在此時,天上傳來嗖嗖的破空聲,雙方不由自主的都仰頭看了一眼,只見十幾個飛火流星在八九丈高的夜空中劃過,落在太尉府的更深處。
騎兵們在大道上行了二里地,竟無一人上前阻攔,一直到了太尉府邊上百十步,才被府內瞭望塔上的衛兵發覺。
但今日,下了崗,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扔下甲具,急匆匆的回家,而是坐在自己那間小屋子裡定定的出神。同僚從門口路過,紛紛奇怪道:「周大人怎麼不回家了?」有多嘴的抖機靈道:「看周大人一天丟了魂似的,八成是昨天夜裡沒伺候好嫂子,正想轍怎麼扳回這一局來呢。」此言一出,引來無數淫賤的笑聲。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周慶辰一下子癱在行軍床上,沉重地喘著粗氣。他倒寧願真如這些人所說,那樣至少還有個盼頭。可事實上,他老婆和兩歲的兒子被綁架了。
這座距離太尉府最近的城門,歷來為李家看重,皆是選派親信之人鎮守。現任城門官周慶辰,乃是出身李家鐵杆天策軍,自然親信。
最大的一艘畫舫便是政務寺本部,負責統籌串聯建立在另外四艘畫舫上的諜報司本部、聯絡司本部、商貿司本部、衛戍司本部。這些部門各司其職,指揮協調著日益龐大的王府系統的有效運轉。
這位親信的周城門,不像別的退役軍官那樣吃喝嫖賭俱全。雖然城門司的外快多多,足夠花天酒地,但他一下崗便回家,從不跟同僚廝混。有人笑話他不會享受,他便會樂呵呵道:「你們懂什麼。一壺酒二兩肉,老婆孩子熱炕頭,那才是真正享受呢。」
李四亥卻沒有注意到這些護衛色膽包天的舉動,他的實現完全被天空的一支支火箭所吸引……
「畫舫呢?」秦雷有些急切地追問道。常年飄在小清河、玉帶河上的五艘畫舫,是秦雷整個系統的中樞。這五艘畫舫組成一個還算完善的衙門——隆郡王府政務寺,館陶任政務卿。
許田滿臉欽佩道:「多虧館陶先生未雨綢繆,找了十幾條一樣的畫舫在河上漂著。真真假假的,連我們自己都搞糊塗了,太尉府的那些蠢貨又怎能摸得著。」當初把政務寺放在船上,並不完全因為銀錢上捉襟見肘,還是從安全上考慮——尤其是在大部分護衛人手跟隨秦雷南下的情況下。將政務寺飄忽不定地隱跡于寬闊河道、如織船舶中,無疑比紮根在某地、招人惦記明智得多。
南陽門雖然叫南陽門,卻是中都城西五門中的一個,從這個門進去,不到二里便進入各部府衙門行轅,過了這些官署往北一拐,就到了聞名遐邇的大將軍街,太尉府便坐落那裡。
手下人湊上來想要解救小公子,可拿燈籠一照,卻看見小小姐玉體橫陳,白花花的趴在李四亥身上。
感謝老李家彪悍的血統,兄妹兩人竟無人昏厥,只是一個趴在地上,一個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喚。
秦雷點點頭,輕聲問道:「館陶先生來了嗎?」語氣明顯輕鬆很多。只要政務寺沒事,就是把京城那點家當全燒光了,也傷不到他的筋骨。
睡得迷迷糊糊間,聽到一陣嘈雜聲,還夾雜著他老婆的驚呼,還沒等清醒過來,便感覺脖頸一涼,一柄瘮人的鋼刀已經架在脖上……
李家有個優良的傳統,睡覺都不愛穿衣服……
裝甲騎兵對輕步兵,甚至不用弩弓幫助,優勢便如此明顯。領頭的騎兵們已經穿透了敵陣,後面的同袍還在呼呼地往太尉府里投擲飛火流星。
「頭頂上……大人!」對面的兵士們焦急地喊道。裨尉大人聞言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碩大無比的陶罐,直直的朝自己面門砸來,轟的一聲,可憐的裨尉便被砸到在地。受到他堅硬腦殼的撞擊,罈子還未著地便碎裂開來,裏面的液體也飛濺出來。
石敢也領命出去準備,車廂里只剩下秦雷一個,在如豆的燈光下仔細研究中都城防地圖。他同意館陶的看法,但他不能不痛不癢的咬李渾一下算完,他要把李渾在京里的家底也燒個精光。給中都城中所有達官貴人一個下馬威,讓他們老老實實收起那些鬼蜮伎倆。
許田搖頭道:「館陶先生帶著政務寺在兩河上與太尉府的人捉迷藏,無暇分身。」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恭聲道:「出城前,館陶先生有信要屬下轉交。」
「而民情司、大家來這些地方,只有幾個值夜的,所以並沒有太大傷亡;倒是幾個暗點的兄弟折損了些,加起來有三十幾個。」
「是太尉府幹的。」許田很肯定地回答道。「昨夜的事情便是李清和李二合這兩叔侄指揮的。」
年輕人睡得沉,外面嘈雜的聲音也沒有把李家小姐從閨夢中吵醒,直到一個巨大的陶罐砸爛窗戶,從天而降,落在閨房的地毯上,發出巨大的碎裂聲時,李家小姐才尖叫著從床上跳起,高亢的聲音竟然壓過了碎裂聲!
等他走後,秦雷對石敢吩咐道:「這次的事情就不要安排伯賞賽陽了,你親自帶隊,讓他負責外圍接應吧。」怎麼也要為自己的干侄女考慮一下,不要讓她太難做人。
……
騎士們一邊衝刺著,一邊從身後敞著口的麻袋中提起一個裝著西瓜大小陶罐的網兜。攥著網兜的提手,騎士們紛紛掄動手臂,將網兜旋轉起來,自然,網兜中的陶罐也呼嘯著劃出連綿不絕的圓弧。
兵士們剛要上前查看裨尉大人的死活,卻問道一股奇怪的味道,有參加過對齊作戰的,立刻失聲叫道:「是火油!」他們終生難以忘記,百勝軍用這種東西,把上萬弟兄燒成了灰燼。
但若是忍氣吞聲,徐徐圖之,雖為老成之策,然內不足以平民憤,外不足以懾敵膽。因而屬下竊以為,我等報復應遵循三字準則:快、准、狠。以迅雷不及之勢擊敵七寸,亡命一擊之後,立刻遁于無形。令其不及發作、不得發作,方為上策。
周慶辰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往日里別人怎麼開玩笑也不惱,但今日顯然不同於往日,「滾!」一聲暴喝從裡屋響起,駭得屋外的兵丁們抱頭鼠竄。一邊跑還一邊相互遞眼色,意思是,看來被說中了。
能有閒情逸緻想這個,就說明秦雷已從早上的狂怒中清醒過來了。
另,昨夜之事疑點頗多,但太尉府難逃干係,此時不易樹敵太多,因而屬下建議,暫不擴大目標。僅攻擊李家一家耳。
許田一直嚴峻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只燒了幾艘空船,沒有任何損失。」
擲出這種被王爺叫做「飛火流星」的武器后,前排的騎兵並不停下,而是以更暴烈的速度,更堅決的姿態,迎向從大將軍街上衝過來的太尉府衛隊。後面的騎兵也紛紛效仿他們,將手中的飛火流星擲出后,便解下馬鞍上的鐵槊,平舉著沖向大將軍街。
綁匪抓走了他的老婆孩,要求很簡單:子時三刻,南陽門洞開。否則老婆賣入窯子,孩子送入地府。這是他最軟的肋,由不得他不答應,但對太尉府的忠誠又讓他左右為難,定定地望著窗外月亮升起,又一點點向西邊移動。他知道,自己下決定的時間到了。
諫之手書。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告訴外面的兄弟,事成之後再論功行賞,現在各回崗位準備去吧,亥時兩刻出發,具體命令稍後就到。」許田凜然領命而去。
「因為是子夜,所以傷亡主要集中在滿園春,很多姑娘和客人被活活燒死,初步估計至少有一百人左右。咱們書香閣留守的小隊倒還機警,趁著火還沒起來便逃了出來,只是把太子的藏書燒了個精光。」
秦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黑甲騎兵的前隊很快與太尉府護衛迎面撞上。時間倉促,最快趕過來的都是些身著皮甲的輕步兵,至於府中的重步兵、甚至是裝甲騎兵,僅著甲便要一刻鐘,再列隊衝出來又要一刻鐘,一時卻是指望不上。
當旋轉速度到達頂點,已經看不清陶罐本來形狀時,騎士們也衝到了距離太尉府不足十步的地方。最前列的幾騎猝然撒開抓著網兜的手,陶罐便帶著網兜旋轉呼嘯著衝上天空、越過高牆,飛進了守衛森嚴的太尉府之中。
仗著強大的衝擊力,黑甲騎兵手中的丈六長槊輕易刺入對方的皮甲,又毫無阻滯的從背後穿出,最後被槊柄上的橫樑擋住。感到手上一緊,騎兵條件反射般的雙手一旋,便把仍在慘呼的敵人甩了出去。
騎士們進了城才緩緩加速,此時的中都城仍在夢鄉。臨街的房子內,有被沉悶馬蹄聲震醒的住戶,卻紛紛用被子蒙住頭,無人敢壯著膽子出來查看。
秦雷聽了,沒有太多高興,反而輕嘆道:「答應的這麼痛快,還不知到時要如何獅子大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