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五十七章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樂向古笑道：「雲裳的醫術雖然二把刀，但那歸元膏的方子可是學生研究的，效果不會差到哪去，王爺不妨常吃，益壽延年也未可知啊。」
「殺！殺！殺！」簡短而充滿爆發力的回答。
心中暗贊一句「秦氏好兒郎！」長臉漢子別過臉，擠眼大聲道：「末將秦志才參見王爺，不能全禮請恕罪。」
秦雷聞言大喜道：「先生怎麼不早說，害得孤王鬱悶半晌。」這些日子老是聽到樂布衣的傳說，秦雷已經把他當成無所不能了。
「……」
「誓死保衛王府！捍衛王爺尊嚴！」一千八百個聲音齊聲道。
樂布衣抬頭望了望大個子的傻臉，笑道：「有命活到他們回來再說吧。」
只是這位秦隊長走在路上，發現旁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甚至還有些婦女一臉鄙夷地朝他指指畫畫。正暈頭轉向的時候，一個臂纏紅箍的教習官過來，沉聲道：「秦隊長，教習長有請。」石敢這個教習長不僅負責王府衛士的訓練，還管著軍容風紀，軍法軍規。
士兵們都高高挺起了胸膛，一臉狂熱地望向他們的王爺，只聽他繼續沉聲道：「孤要問問，你們的信條是什麼？」
……
秦雷還是不放心道：「別的倒不擔心，大不了就是丟了京山大營唄，但先生自處險地，萬一有個閃失，可讓孤王如何是好？」赤裸裸的收買人心。
兩刻鐘后，一千八百黑甲騎士披堅執銳，跩蹬上馬，在昨日方清出來的校場上集結完畢，衛士們已經聽了各自隊長的任務簡報，知道怕是要做好惡戰的準備，沒有任何恐慌，反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一時間場上空氣肅殺，北風卷地，更顯軍陣森嚴。
「出發！」一面綉著咆哮黑虎的巨大戰旗在風中烈烈舞動幾下，掌旗的伯賞賽陽便匹馬當先，衝出了京山大營，一千八百余騎緊緊跟隨，揚起漫天煙塵。
待塵埃落定，校場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遠處的轟鳴聲在提醒著留守的眾人，一支鐵軍剛剛離去。
站在樂布衣身邊的秦霸擦擦口水，無限艷慕道：「太帥了，俺也想當兵。」
樂布衣賊笑道：「京山大營和滿營軍民都沒有危險，只不過就你一人有
行進中，長臉漢子幾人才第一次見到了一身戎裝的秦氏大宗正、隆威郡王殿下，只見他二十左右的年紀，五官如刀削一般稜角分明，顯得英姿勃發、朝氣蓬勃。一雙鷹目卻銳利深邃，直透人心，顯出和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與霸氣，令人不由肅然起敬，不敢因其年青而有半點怠慢。
樂向古呵呵笑道：「若是硬要講，倒還真有一條，說這吃豆子啊，送到口中后，要先細嚼，后慢咽。倘若省了咀嚼這一步，直接吃到肚子中，會脹氣難耐的。」說著還用手在小腹一比劃。
「一萬人左右，把我們趕緊山谷后，只留了四千人圍困，其餘的便離去了，末將就是趁著他們分兵時的混亂突圍出來的。」說完，他擠擠眼睛猜測道：「那六千破虜軍可能去別的方向攔截了。」秦有才並不知道京山大營的重要性，否則斷不會如此說。
秦霸使勁撓撓脖子，抽鼻子道：「你可不許耍賴。」
轟鳴聲響過之後，整個場上便重新恢復了安靜，只有秦雷那雄渾磁性的聲音在上空回蕩：「你們是孤的驕傲！」
樂向古使勁把口中嚼得稀爛的豆子咽下去，又解下水囊喝口水，這才舒坦道：「吃個豆而已，哪有什麼深意。」
秦隊長更是鬱悶了，跟著教習官走了一段，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許大哥，到底怎麼回事？俺出去前還好好的……」姓許的教習官回頭看他一眼，小聲道：「見了大人態度好點，認個錯，保證以後不打老丈人就是了。」
「騙人是小狗。」樂布衣嘿嘿笑道。
乾咳兩聲，秦雷全當什麼都沒聽見，岔開話題道：「先生來的正是時候，秦玄仩跟孤說了你的構想，孤覺得很有道理，但還要聽你說說才放心。」
樂向古捋須道：「這個世道說真話總要被人笑話，罷了罷了，以後學生試著不那麼坦誠便是了。」
秦雷知道他是說京山大營這顆豆子雖然已經吃到嘴中，但現在還不是消化吸收的時候，必須要先費一番牙口才行。沉吟片刻，剛要說話，便見京山哨所上飛奔下一騎，手中舉著紅色的令旗，竟是十萬火急的消息。
花開兩
秦雷使勁揉揉眉心，直感覺兩難取捨，卻也知道軍情如火，必須下個決斷了。站定身子，閉目皺眉尋思片刻，只聽他沉聲道：「傳我命令，全體兵士停下手頭活計，披堅執銳，兩刻鐘后在廣場集合。再通知秦玄仩……」秦雷長嘆一聲，極不甘心的艱難道：「讓他……帶著宗親們轉移吧。」
秦雷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您要憑著五百軍士守下這京山大營？」
樂布衣笑道：「不是還有兩三千村民嘛。」說著雲淡風輕道：「王爺直須去，反正您都準備接受最壞結果了，幹嘛不賭一賭。」
又強行軍一個時辰，碰上前來報信的斥候，秦雷也得到了最新的情報，四股子弟兵大約一千三百多人，被攆著合圍進了饃饃溝。而包圍他們的破虜、鷹揚二軍，人數已經達到了一萬五千左右。十則圍之，他們根本不虞秦氏子弟兵們突圍。
「很好，你們是孤的依靠，王府的榮譽要靠你們來實現，孤王的尊嚴要靠你們來維護！」秦雷暴喝道，說著手中馬鞭一指東方：「跟上你們的戰旗，亮出你們的利刃，告訴這個世界……」
秦雷負手在地上踱幾圈，心中激烈的做著鬥爭，京山大營萬萬不能放棄，一旦被李渾佔了，那老混蛋今後便會立於不敗之地，而自己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下一塊合適的根據地，結束這牆頭蘆葦一樣的人生。但那些宗親也絕對不能不救，否則不但會失去大批宗族菁英和太后老人家的信任，恐怕以後再也無人敢投靠自己了。
「老布，俺怎麼越看你越像山上的白狐狸哇！」
秦雷接過竹筒，輕輕一扭，抽出其中的信紙，抖手展開一看，乃是山頂哨所譯成的明文：「報：西南六十里饃饃溝附近發現破虜、鷹揚二軍劫殺我各地宗族援軍，據所救軍官描述，敵軍數目應在一兩萬人左右，詳情待查。許田，初七未時二刻。」
樂向古笑著從青石上彈起，輕飄飄落在秦
秦雷又咳嗽幾聲，把幾個豆子揣到腰間布袋裡，強笑道：「孤待會慢慢嘗，先生還是先教我吧。」
秦霸一下子傻了眼，粗聲道：「老布，你不是說沒危險嗎？」
「戰旗所過處萬物匍匐，一切忤逆者斬盡殺絕！」衛士們用最嘹亮的嗓音高聲接道。
此時距許田發現秦浯水他們還不到一刻鐘。
這時候，石勇也從后軍上來，他準備與伯賞賽陽一道突擊。
秦雷試探著把一個送入口中，嚼一嚼，除了滿口生香，並沒有別的特別的，想了半天也無法體會其中的奧妙，只好開口問道：「先生到底要告訴我什麼？」
秦雷的心驟然緊了起來，苦笑道：「要開始嚼豆子了。」樂布衣又掏出幾個豆子，在掌中摩挲道：「嚼得越爛，吃著越香，消化的也越舒坦。」
秦雷失笑道：「先生一時不自誇便會渾身難受？」
「我們打征東軍出來投奔王爺，到饃饃溝附近發現鷹揚軍一部追擊同宗，便打了他們個伏擊，未曾想險些被路過的破虜軍包了牢丸，只能且戰且退進了饃饃溝固守待援。」在顛簸的馬背上，秦志才說話仍然不磕不絆，顯然騎術及其精湛。
樂布衣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朝秦隊長詭異一笑，正在盤繩子的秦隊長打個激靈，不知這賤人又做什麼怪，把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好稀里糊塗的施禮離去了。
秦雷也別過頭，以免撲面的勁風灌進口中，也大聲道：「不要多禮，什麼情況？」
「他們多少人？」
遠處觀看的樂布衣不由輕聲道：「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秦雷軍隊的實力遠遠出乎了他的想象。
秦霸悶聲道：「又是俺？你是不是耍俺呀？」
秦雷叫住他，輕聲吩咐道：「只管順著信號從結合部衝進去，不要戀戰。」
兩人說笑一陣，秦雷也穿上內衣軟甲，又恢復了風流倜儻五殿下的俊朗模樣，拱手道：「還沒謝謝先生在京里拖住李渾的人，這才讓小王搶了先。」他已經猜到樂向古晚來這幾天，定然是在京里設法
「我的士兵們！」
但知道也沒什麼用了，秦雷懶得聒噪，點點頭，大聲道：「你們在中軍獃著吧，一切有孤！」
秦雷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沒來由增了幾分信心，緊緊握了握他的手，低聲道：「先生保重，若是事有不協，萬望以自身安危為重。」樂布衣頷首笑道：「王爺也保重。」
秦雷點點頭，那一騎也到了幾丈之外，未待戰馬停穩，馬上黑衣衛便飛身下馬，就勢跪在秦雷面前，雙手舉起一個竹筒，大聲道：「許副統領的飛鴿傳書，紅色等級。」每個斥候小隊都會帶著信鴿鷂鷹，一旦發現敵情，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寫成密文，放出鴿子，送回京山大營中，反應速度絕對天下第一。
秦有才見他聽了破虜軍的大名，眉頭都不皺一下。心道，不管本事怎樣，看來不是個怕事的。便拱手領命不提。
京水河邊，樂向古盤腿坐在大青石上，笑吟吟地望著在河邊洗漱的秦雷，看著他那強健的體魄，樂向古微微點頭，高聲道：「王爺身子骨恢復的不錯……」
樂向古從腰間布袋裡摸出幾顆黃豆遞給他，秦雷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伸手接過，用探尋的眼神望向樂向古，卻見他也拿著幾粒送進嘴裏，咯吱咯吱的嚼了起來。一邊嚼著一邊還含混道：「王爺嘗嘗，這是今年的新豆子，炒得還不錯。」
樂布衣捻須笑道：「思考也需要過程的。」還有半句沒說出來：「我還得看看你值不值幫呢。」也不拖泥帶水，沉聲道：「王爺若是信得過學生，便留下五百兵士，自帶其餘人馬出山去救那些宗親。畢竟這還是秦家的天下，光天白日的，相信必然馬到成功。」
樂布衣正色道：「危難之際顯身手，方顯英雄本色。」說著又笑眯眯的誘惑道：「等過了這關，我給你記個頭功，再舉薦你進王爺的軍隊如何？」
但在這個時候最管用，即使樂布衣這種飄飄欲仙的人物，也不由暗暗感動，微笑道：「不打緊，學生就喜歡找刺激，難度低的活計從來不接。」說著拱手道：「王爺一路順風，下手留些分寸。」
秦雷沒有訓斥送布衣過來的斥候隊長，只讓他給樂先生鬆開繩索。
聽了稟報，秦雷並不改變任何命令，只是吩咐衛士們休整片刻，換馬預備衝鋒。
秦雷滿意點點頭，沉聲道：「很好，現在有人要挑釁孤王的尊嚴，該怎麼辦？」
「有！」衛士們齊齊用腰刀敲擊鐵護腿，發出整齊劃一的「轟轟」聲，向他們的王致以最高的問候。
一身戎裝的隆威郡王策馬到了陣前，一勒馬韁，戰馬「咴咴」叫著剎住步子，幾乎人立而起，待落下前蹄時，馬頭已經面向隊伍站定了。
……
秦衛失聲道：「難道咱們要放棄京山？」大前天的議事他在一邊伺候，知道京山對王爺意味著什麼。
樂向古捻須道：「不錯，他們定然還有大部主力在附近窺伺，一欸王爺出兵救援，便會趁機攻佔京山大營，確實毒辣得很。」
秦雷簡單一洗刷，把身上的泥土一洗掉，便水淋淋的上了岸，接過秦衛遞上的大毛巾，一邊使勁擦拭著身子，一邊笑道：「都要感謝你的小師妹，她的那個歸元膏很補氣血的。」
樂布衣站在旁邊也不說話，只是一邊細細嚼著口中的豆子，一邊欣賞著隆威郡王狼一樣的步伐。
秦雷陰著臉道：「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卑劣的把戲！陰險的小人！」
下了決心，秦雷感覺輕快許多，淡淡笑道：「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當然要先保住人，以後再想辦法把地方奪回來了。」又無所謂道：「給鐵甲、虎賁、神武軍送出求援信，加蓋孤王的印信。還有龍驤也送一份吧，否則大哥會埋怨我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管這閑事，但總要抱有希望不是。
秦雷看完后，把信紙遞給樂布衣，樂向古掃一眼，便看到落款後面的時間，對這情報的傳遞速度不由暗暗驚心。但他也知道此時不是討論技術性問題的時候，沉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要想來京山大營，必須得穿過那兩支軍隊的防區。」
見王爺主意已定，秦衛狠狠錘下胸口，便要轉身傳令去了，卻被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樂布衣叫住，笑道：「小兄弟留步。」秦衛狐疑的望他一眼，便見樂布衣向秦雷拱手道：「學生可以讓王爺兼得魚與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