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八十七章 樂布衣舌戰館陶 秦雨田解說軍制
房間里武人居多，就是館陶的政務一系，也多是侯辛、石猛這樣的行伍出身，聞言自然大感對胃口，心裏的天枰便不由自主的偏向了樂布衣。
樂向古呵呵笑道：「所以說老弟還要學習這亂世法則嘛，殊不知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于敵，故軍食可足也。若是非要等著自己強盛起來再去圖謀大業，就好比你館陶老弟去坐席，一不小心睡過頭，起得晚了。卻還要一板一眼的梳洗，四平八穩的出門，不慌不忙的趕路。怕是到了也只有舔別人盤子底兒的份了。」
輕咳一聲，館陶最後堅決道「只有國富民強，資財充盈了，軍隊才會沒有後顧之憂，才能發揮出最強的戰力。這個步驟不能反，反了是要摔跟頭的。」說著朝秦雷拱手道：「王爺，屬下堅持認為，咱們應該按部就班的平衡發展，不發生極特殊的情況，不能因為盲目追求軍力，而影響到其他方面的提升。」
聽了樂布衣的解說，皇甫戰文也終於明白，王爺此舉還是為了防範武人專權，但這話誰都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只能意會爾。
樂布衣正色道：「難道我們還不如一頭母狼嗎？」這話說得詼諧，卻沒有人能笑出來，眾人都陷入了沉思，顯然都被樂布衣說服了。
館陶不咸不淡笑道：「學生洗耳恭聽。」
樂布衣也將雙手攏回袖中，淡淡道：「沒有。」
館陶是政務寺的寺卿，要關注王府的方方面面，自然希望新軍發展能按部就班，即使要擴充也該在幾年之後，財政上寬裕些了再說。
樂向古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只聽他不咸不淡道：「但是亂世有亂世的法則，館陶老弟尚需多學學。」
現在終於有一次正大光明的掌軍機會落在隆威郡王府，眾人怎能不心潮澎湃，摩拳擦掌？
秦雷心道：「這傢伙那時一定是失戀了。」
秦雷又轉頭對皇甫戰文道：「等我們控制的地區足夠大了，孤將會重新劃定總督一職的許可權，它將不再插手地方政務，轉而成為所轄地域的軍事最高長官，代行統帥部在所在地區的徵兵、動員、警戒權力。換言之，總督所轄區域內，所有武裝力量都要聽其調
館陶嘴角抽動一下，微笑道：「請問布衣老哥，無本之木可能長青？無源之水可否長流？」
秦雷這才轉而對眾人道：「樂先生方才的話很是發人深省啊，大家要記住，我們就是那頭幼狼，如何才能在將來的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呢？」說著拳頭輕輕砸在桌面上，沉聲道：「唯堅定我們的意志！強勁我們的體魄！磨利我們的爪牙！」
在樂向古和張諫之兩條毒舌的夾擊下，皇甫戰文很快敗下陣來，苦笑著擦擦腦門上憋出來的白毛汗，對邊上的楊文宇小聲道：「早知道這兩人嘴上功夫如此了得，我就不出這個丑了。」楊文宇點頭輕笑一聲，又繼續聽館陶和布衣的辯論。
樂布衣笑道：「老弟有所不知，在下永遠二十八。」
樂向古笑道：「何為亂世，弱肉強食，勝者為王者也。當今天下三分，大秦三分，正是成王敗寇的節骨眼上。我們王府興起不足兩載，甲兵僅有一營，與別人比起來可謂微星與皓月之分。若是按部就班，一板一眼，怕是還沒有發展到老弟所說的資財充盈，就被人連皮帶骨頭，吃的渣都不剩了。」這傢伙有些粗鄙的語言，顯然更得右側丘八們的歡心，就連楊文宇也會心地笑了。
待眾人消化片刻，石勇接著道：「一師萬人，也是我軍的戰略單位。在平時將不設更大的編製，只有戰時才會根據需要，將幾個師統編起來組成軍，由統帥部指定統領指揮。」
而樂布衣作為只管花錢的首席敗家子，堅決支持秦雷實行雙編製，保持可以隨時擴充成兩支強軍的能力，至於花多少錢，那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館陶也不惱，微笑問道：「若是不看相貌，定以為布衣老哥才二十齣頭呢，血氣可嘉，學生佩服。」
在座的個個都是人精，哪會不知這話乃是欲抑先揚，不由齊齊深吸口氣，等著樂毒舌的反擊。
楊文宇深吸口氣，昨天深夜，秦雷找到他，一番推心置腹之後，他也終於也認命了。因而也不能一味藏拙，否則被未來同
秦雷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下面的傢伙一見王爺笑，也跟著捧腹大笑起來，把一樓警戒的黑衣衛倒是嚇了一跳。
秦雷發現自己要找到一條出路的話，最後還是要向偉大領袖學習。
他想的不錯，自從準備在這個世界做一番事情后，秦雷便苦苦思索如何在防止武夫當國，與防止文官誤國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楊文宇點點頭，沉聲道：「屬下明白了。」
但這老混蛋用的法子著實狗屁不通，竟然把武將打壓到下水道里，讓文臣帶兵作戰，倒是將武夫當國的毛病解決了，可國家的陽根也被閹割了，自此便掀開了華夏民族近千年的陽痿史。漢唐雄風不在，只剩下兩宋的「淺吟低唱」，明朝的「程朱理學」，和那個什麼玩意的豬尾巴。
當今亂世，說一千道一萬，有兵有糧才是硬道理。不過有兵沒糧還可以去搶；但有糧沒兵，卻只能被人搶。所以歸根結底，有兵才是最重要的。
秦雷笑道：「話糙理不糙。」
卻見秦雷坐在那笑眯眯地聽著，除了不時豎起手中的冊子，擋住飛濺過來的唾沫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動作。一般只要不發展到爭執，秦雷是不會出聲阻止的。
皇甫戰文更傾向於中間一個方案，他認為等軍隊成熟了，再過度向第三個方案，其實更穩妥一些。作為一個久經沉浮的中年人，對冒險的興趣已經不大了。
頓一頓，他又斟酌道：「但我軍要發展壯大，光有騎軍是萬萬不成的，還需有步軍、水軍，這些兵種的編製要求更精細，並不一定合適這個法子。」這一番話，既有中肯的分析，又有適當的外延，雖不如館陶樂布衣那般言辭鋒利，卻勝在穩重踏實。
會場中一下子就嘈雜起來，軍政兩方的要員交頭接耳，對三個
樂布衣笑道：「那就請王爺再說服皇甫將軍一次吧。」
樂向古繼續道：「那裡的母狼會在小狼半歲的時候離開它，讓它自己在草原上抓捕獵物，維持生存。但草原上視野開闊，動物們四肢修長，極善賓士，即使成年狼想捕食也沒那麼容易，何況是毫無經驗的小狼，最後能存活下來的，往往不足兩成之數，在下想問問館陶先生，母狼是怎樣想的？」
是以石勇一提出新軍的問題，屋裡的氣氛一下就不一樣了。只聽石勇清聲道：「首先還是新軍的編製問題，在初步討論中，擬定了三個方案，第一，按照朝廷給定的兩萬五編製，齊裝滿員；第二，在整編之外設置一支獨立衛隊，人數在五千左右，作為專門的保衛力量；第三……」頓一頓，石勇沉聲道：「在正式編製之外組建貳師，同樣的編製，人數在一萬五到兩萬之間。」
秦雷擺擺手道：「先說文宇的問題，首先孤對水軍一竅不通，是以水軍的事情將來要另行討論。至於步軍，在孤的設想中，在三國一統之前，我們將盡量避開山地、密林這種不利於騎兵的地形作戰，所以步軍唯一的任務就是攻城拔寨，數量不需要太多，也不會成為主力，可以單設一軍，另行討論。」
館陶的發言有理有據，讓在座眾人不分陣營的微微點頭，更有秦奇侯辛等人拱手附議，一時間，好似大局已定一般。
眾人起身轟然應諾。
館陶彷彿沒聽見一般，依舊微笑道：「依布衣老哥的意思，咱們王府應該跑步前進，跨越式發展？」
秦雷笑著對樂布衣道：「你看，有跟你意見一致的了。」
又將手往袖子里一攏，朝樂布衣沉聲道：「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戰馬萬匹，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糧秣之用，膠漆之材，車馬之奉，日費千金。若無豐裕的國力支撐，那是一天也運轉不靈的。若是國力勉強可以支持，軍隊倒可以勉強運轉，但領兵將領一天到晚提心弔膽，生怕什麼時候朝
館陶倒也光棍，拱手道：「學生受教了。」說完便正襟危坐，不再發言。
樂布衣委屈道：「在下其實是個雅人。」
秦雷笑道：「首先二位將軍都同意，這個法子至少短期內管用，是吧？」兩人點點頭，恭聲道：「王爺英明。」
秦雷見眾人都沒了意見，對做記錄的許田道：「就依布衣先生的，雙編製，人數在四萬到四萬五之間。」許田趕緊記下。
邊上的樂布衣瞄他一眼，輕笑道：「大不同了，這樣一來，總督就好比旅店老闆，軍隊就好比旅客，客人們到了這家旅店裡，自然要聽這家老闆的安排，但出了這家店，大夥就誰也不認識誰嘍。」
桌邊一片吭哧吭哧的沉悶笑聲，卻是別人被樂布衣逗得忍俊不禁，卻又顧及館陶顏面，想笑不敢笑，憋出的聲響。
秦雷點點頭，溫言道：「文宇所言甚是，皇甫將軍可有什麼看法？」皇甫戰文沉吟道：「王爺容稟，屬下就一點疑問。軍情瞬息萬變，最需將軍當機立斷。現在就京山營這巴掌大點的地方還好說些，若是以後地盤大了，沒有像鎮南元帥、征東元帥那樣的常設職位，是否有些不妥呢？」
皇甫戰文一時沒有反應過此舉的用意來，低聲道：「這與現在的邊軍元帥有何不同？」
至於石勇，在這些事情上是不會發表意見的。而楊文宇初來乍道，自覺不宜在這個場合說話，也就只帶了耳朵，除了低頭做筆記，什麼也不幹。
石勇點點頭，清聲道：「再就是未來新軍的架構，王爺認為目前我大秦的模式並不能把效率發揮到最高。是以王爺提出了一種『十隊制』，十人一小隊、十小隊一中隊、十中隊一大隊，為一師。」
秦雷微笑著望向樂布衣道：「孤覺得說得很有道理嘛，要是先生沒有意見，咱們就這麼定了。」
館陶思酌片刻，輕聲道：「或許生存環境太過惡劣，只有經過這種淘汰，方能讓強者生存下來吧。」
館陶也搖頭苦笑道：「樂先生談笑無忌，頗有魏晉之風，學生佩服。」說著輕咳一聲道：「但放眼四下，真有那麼多綿羊可以養活咱們這條幼狼嗎？」
樂布
樂布衣捻須輕笑道：「王爺稍後，容學生一言。」說著瀟洒一甩長袖，伸手端起茶盞，輕啜一塊，閉目享受道：「要說館陶老弟學問是極好的，又務實，可謂治世之能臣。」
幾個人互不相讓，旁徵博引，言辭犀利，先是爭論、后是爭辯，讓悶頭寫字的楊文宇暗自咋舌，他參加過不知多少場會議，哪見過如此熱烈……或者說放肆的場景，不由抬頭望了望上首的王爺。
秦雷頷首道：「也就是說，師的長官就直接對統帥部負責，我們王府的軍隊也將會只有這四級編製了。」說著朝楊文宇和皇甫戰文笑道：「二位將軍可有什麼意見？」
屋裡的笑聲戛然而止，都定定地望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樂向古，只聽他清雅的聲音響起：「在下去過東郭勒爾草原，與那裡的狼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此時雙方已經超脫了軍隊編製大小的範疇，升華到是先強軍還是先強國的理論高度。只見館陶的食指在桌上輕叩，不疾不徐道：「君不見管子新政二十年，方有桓公稱霸王；勾踐養息二十載，因而一舉滅強吳；衛鞅變法二十歲，才有前秦滅六國。」
在他原來的世界里，唐朝正是因為放鬆了對武人的管制，導致了藩鎮割據，最終中央名存實亡上百年，以至於最後被軍閥滅國。再往後的五代十國，都是軍閥混戰，誰的兵多誰稱王，根本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直到趙匡胤這個最大的軍閥篡了自己恩主的江山，當上了宋朝的皇帝，這才痛下決心改變這一困擾華夏百年的痼疾。
秦雷微笑著示意眾人坐下，對石勇道：「繼續。」
擁有一支進可以縱橫天下，退可以震懾敵膽的強軍，便是秦雷一直以來的追求。即使是在沒有任何編製的情況下，他都毫不猶豫的投入資財百萬，利用分散發展的法子，把自己的衛隊擴展成總計五千人的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