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二十章 瑜不掩瑕
秦雷看他一會兒，才展顏笑道：「好吧，這才倒是孤急功近利了。就等小馬長成大馬，再去拉大車吧。」馬南抱歉的笑笑，謝過王爺的體諒后，又極力邀請他回縣衙用飯。
在他的沉默中，車隊緩緩駛到城前，卻發現大門緊閉，原來早過了關城門的時間。
「這也太黑了吧！」石敢憤怒道：「進個城就要幾百兩銀子，誰能進的起？」
馬南咧嘴笑道：「俺也想當大官，可小馬拉大車的話，不但拉不動車、還會把馬累死的。」說這話時，他黝黑的臉龐上，散發著誠摯的光。
雙方對峙到次日天亮，得到消息的公車尚書終於趕回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從臨近幾個縣城調來的鄉勇，再加上襄陽城大戶家的護院打手，竟也湊了一千多人，頓時將小小的驛館圍了個水泄不通。
……
石敢一抬手，便抓住了鞭梢，猛地往懷裡一帶，就將那麻子臉的兵丁扯到了懷裡。
帶頭的是一個滿臉麻子的隊長，與石敢一照面，便舉起手中的鞭子抽了過去，口中猶自喝罵道：「小子，活膩了是不是？敢罵爺……」
車行大半日，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前到了襄陽城外。他命令黑衣衛放緩車駕，自己則起身出去車廂，站在車頭遠望著暮色中的巍峨古城。
門內一片沉默，一刻鐘后，大門才吱悠悠的打開，露出一張他並不陌生的臉。
石敢倒沒有仗勢欺人的意思，心道：「卻也合情合理。」便要撥馬轉回，卻聽到城上兵丁叫道：「別走哇，若是肯出開門錢，就給你們開門！」說著還嚇唬他道：「露宿荒郊野外可不是鬧著玩的，小心彌勒餘孽殺人越貨啊！」
秦雷勉強笑笑道：「公車商書可在外面？」這高手乃是樂布衣的記名弟子，名喚公孫劍，乃是襄陽人氏，原先就認識公車商書，是以秦雷有此一問。
結果在南方兩省的一季度統計報表中，襄陽府的政務綜合指數、人均耕地數、商業貢獻率、經濟恢復指數，四項重要排名皆居首位。另外六項指數也居於兩省二十一府的前列，政績實在是卓
過了好長時間，門外才喧嘩起來。站在房頂望風的高手，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在地上。拱手沉聲道：「王爺，外面來了很多官兵，已經將此地圍起來了。」
告別熱情留飯的農戶，馬南陪著秦雷在田壠間漫步。
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嚴重，讓他如何才能展顏？
守城的兵丁哂笑道：「進不起別進啊，誰請你們進了嗎？」態度竟是出奇的惡劣，根本沒拿城下的「客商」當回事兒。
馬南略有些惶恐道：「屬下屢蒙超拔、八九個月的時間，便升了兩級，已經是戰戰兢兢了。若是再陞官，被別人說長道短是小；出了婁子、壞了王爺的大事，卑職可就萬死莫辭了。」
原來那軍官乃是襄陽府的團練使。所謂團練，便是在正規軍之外，由地方官府鄉紳自行徵集壯丁編製成團，施以軍事訓練，用以捍禦盜匪、保衛鄉土的武裝。
黑衣衛和隨行的高手護衛便魚貫入城，直奔與府衙臨街的驛館。這次沒有再啰嗦，直接用雪亮的片刀表達出要住宿的願望。
「給他！」只聽王爺怒氣沖沖的命令道。
公車商書看都不看他，在驛館門口站定，清清嗓子道：「裏面的好漢聽著，本官乃是……襄陽知府……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不妨……說一說……」
秦雷點點頭，提著靴子起身微笑道：「好好乾，別讓馬侃比下去了，聽說那小子快要做通判了。」
黑衣衛們自帶吃食，也不需那些差役服侍，便將他們統統攆到一間小屋裡鎖起來……雖然差役們又怕又恨，但實際上黑衣衛們是好心的……若是待會他們來一出裡應外合，你說是殺還是不殺呢？
公車商書怒哼一聲，說話更結巴了：「不像話……你們……越來越不像……話了」說著便分開眾人，走到空無一人的館前大街。
「呸！」石敢憤憤地吐出一口濃痰，冷笑道：「想要活命就閉上你的臭嘴。」那隊長果然老實閉嘴，顯然十分想活命。
秦雷點點頭，看一眼天邊的飛鴻，微笑問道：「從縣丞做
其實此人原本乃是襄陽衛軍的一個禆尉，衛軍解散后，便搖身一變，成了團練正使，雖然名義上升了官，可實際上油水根本無法與原先相比……沒了吃空餉的機會，他自然非常不適應，自然要想法另闢蹊徑搜刮錢財了。
這中間倒是有個軍官模樣的傢伙喊過話，說了幾句「你們走投無路了」、「還是速速投降」之類的廢話。卻被房頂上的冷箭射中了頭盔上的紅纓，嚇得他抱頭鼠竄，再沒有出現。
院子里守衛的黑衣衛，見他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輕聲安慰道：「習慣就好了，好在王爺發脾氣的時候不算太多。」
貪婪的呼吸一口帶著醉人稻香的空氣，秦雷舒服地搖了搖頭，輕笑道：「在南方快一年了吧？怎麼樣，還習慣嗎？」
「不算太多就是有點多……」公孫劍咽口吐沫，心中道。
溫和的看他一眼，秦雷輕笑道：「要多用心學習，你在縣令的位子上幹不了多久了，等到下一個任命到來的時候，可不要手忙腳亂呦。」
猝不及防間，那隊長便被石敢攬在了懷裡，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啪啪」兩聲，就被石敢扇了兩個大耳瓜子。
幾乎是在眨眼間，襄陽城門便易了主；幾乎是眨眼間，秦雷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只聽他沉聲道：「去驛館住下。」說完便落下車窗，再不搭理任何人。
想起自己曾經扎過的高台，「應該是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吧。」秦雷不確定的默默道。那一日的熱鬧喧囂，竟彷彿過去很久了……其實還不到一年時間。
石敢耐著性子，又把問題重複一遍，城上的兵丁才懶洋洋道：「那得看你們多少人了，一個人一兩銀子，自己算吧。」
石敢一聽，頓時怒火中燒，沉聲喝道：「豈有此理！」便要亮明身份，好好懲治這幾個貪財妄為的污吏一番。
公孫劍搖頭道：「未曾看見有公車大人在外面。」
……
而這一年，在他的感覺中，竟有數年那麼久，可見世事變化之大、局勢變化之大、他的心境變化之大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官道邊上，秦雷坐上車頭，除下靴子，在車轅上輕輕磕著泥巴，微笑道：「我已經通知復興衙門，召開臨時議事大會，所以這一陣子就住在襄陽府，你有空可以來看我。」
「嘿嘿，這就對了，識相點才好走江湖嘛。」感情他們把城下的秦雷一行，當成了北來的客商。
馬南尋思片刻，輕聲道：「屬下覺得不足的地方還很多，尤其是一些官面上的東西，淺薄的很。」
「襄陽的復興指日可待啊。」秦雷感嘆道：「天時地利人和，全部占其了。」
石敢上去叫門，許久才有守城的兵丁探出頭來，沒好氣地喊道：「城門官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開，你們還是明天再入城吧。」
馬南知道王爺這是要走了，恭敬道：「屬下知道了。」
馬南頗為遺憾道：「那只有等王爺回來時候了。」
……
而他力排眾議，用一番稱魔幻的表演，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兵不血刃的迫降了三十萬彌勒教徒。也徹底將自己送上了南方的一千五百萬民眾心目中的神壇。
說著深深的看馬南一眼，輕聲道：「跟著公車大人好好學習，錯過襄陽騰飛的機會，你以後的成就也有限了。」
「告訴他們，我們是復興衙門的車駕。」秦雷低聲吩咐道，已經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
公車商書面色鐵青道：「怎麼……會……會把歹人放進城中？不是讓你們嚴守城門嗎？你……你這個襄陽團練……是怎麼當的？」
馬南摸著被曬得黝黑的臉龐，呵呵笑道：「是呀，一年了，除了老吃大米不習慣之外，別的都很好。」
驛館差役們的態度要好上很多，一句廢話不說得清空最大的院落，請強盜大爺住下。這充分的體現了，大多數時候，刀比語言更鋒利。
誰承想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居然踢到了鐵板。但這事兒是他瞞著知府大人乾的，絕對不能實話實說，想到這，他心虛的嘿嘿笑道：「許是白日里混進城來的，您也知道，咱們襄陽多熱鬧，那麼多南來北往的，哪能都看得住啊，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吩咐諸位謹守門戶，不必理他們，」說著轉身回房，快進門時，才扔下一句淡淡的吩咐道：「等公車商書到了后再叫我。」
石敢趕緊照說，城上的兵丁卻不買帳道：「原來是復興衙門的囊球，那就一人二兩，不給滾蛋。」
見取得了人數上的又是，那個被射中頭盔的軍官又冒了出來，迎上風塵僕僕的知府大人，張嘴便大呼小叫的表功道：「大人，您來的正是時候，小的們已經將賊人攆進驛站當中，就是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了。」
石敢給王爺端一碗糊糊，秦雷卻一點也不想吃。他面色陰沉地站在天井中，身上的衣服鞋子還是路上那一身，並沒有因為到了驛站而換下。
只有人口恢復指數和田地耕種率兩項，因為襄樊乃是彌勒教重災區，人口損失的厲害，所以一時落在後面。但照這個勢頭下去，最多也就是兩三年，便能迎頭趕上。
一年前的一幕幕頓時在眼前浮現，那時候襄陽城還在彌勒教的手中，面對著走投無路的頑敵、高大堅固的雄城，所有人都以為血戰在所難免。
馬南撓頭笑道：「沒事兒俺也不去襄陽，不大清楚知府大人的行蹤，」說著猜測道：「不過現在四處都在收莊稼，以知府大人的性子，八成不會在府里坐住，說不定又跑哪個縣裡視察去了。」
馬南勉強笑笑，似乎要說什麼，但見王爺已經轉身，便住了嘴，恭恭敬敬的目送王爺進車。一直到車隊消失不見，煙塵落定，才直起身子，嘆口氣，幽幽道：「但願一切無事吧。」說完便上馬往縣城去了。
不出秦雷的意料，外面雖然聚集了幾百號兵丁，卻無人敢衝擊驛站，除了將其團團圍住，也就只有在外面靜觀其變了。
石敢心道：「好嘛，這一報名，還又漲了一倍。」
卻被王爺低聲止住道：「問問要多少錢？」他只好強壓住怒氣，粗聲問道：「你們要多少錢才能開門？」
馬南躬身恭聲道：「卑職明白了，不會讓王爺失望的。」
秦雷點點頭，笑道
秦雷的憤怒是有理由的，方才城門前短短一刻鐘，他便看出三個問題：其一，襄陽幾乎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最多只需五百人，便可以輕鬆拿下這號稱江北第一雄城襄陽城……也許還不用出現什麼傷亡；其二，所謂上行下效，看那些兵士貪婪成性的樣子，他不相信上面的人能好到哪去，再聯想出去，是不是江北已經貪墨成風了呢？其三，至少是在襄陽城城裡，官府與復興衙門並不對付，或者說……關係很差，若是整個南方都這樣，那秦雷當初的一番苦心變成了白做功，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看著大門砰的關上，公孫劍不由張大了嘴巴，他跟秦雷的時間不長，向來見他笑眯眯的、沒什麼架子，似乎脾氣好得很，今天這樣卻是頭一次見。
石敢便罵罵咧咧的答應了城上的條件，果然不一會兒，襄陽府的大門便開了，一隊軍容不整的兵士出現在眾人眼前。
秦雷不禁笑道：「別人整日鑽營著升官發財，你倒好，上了門的好事往外推。」
「大人，小心啊，他們有箭……」那團練在後面大呼小叫，卻一步不肯上前。
「哎呦……你敢打我？」那隊長捂著腮幫子，鬼哭狼嚎道：「來人啊……」卻看到一眾手下皆被黑衣衛制住，不由轉為驚恐道：「好漢爺饒命，不管您是劫財劫色，小的都從您就是。」
秦雷擺擺手，輕聲道：「孤這次從中都過來，待不了多久的。若不是路過，甚至不會在你這兒停留。」
話說年前公車商書被抬回襄陽時，還不能下地走動。大夥都以為他定要卧床歇息一段時間，但他卻讓人用軟轎抬著，行遍了襄陽府的所有州縣，硬是組織著官員鄉紳、復興衙門，圓滿的完成了春耕的準備工作。同時，還沒有落下襄陽府的減稅招商事宜，把個襄陽府上下整治的紅紅火火、欣欣向榮。
秦雷把江北衛和山南衛撤編之後，便命令各地官府組建團練，藉以取代原先的地方衛軍……也就是說，那團練使便是當地守軍的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