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亂戰！！
隆隆的馬蹄聲如連綿的春雷一般，震得秦雷頭皮發麻，也激起了他深入骨髓的豪氣，仰天長笑一聲，彈劍作歌道：「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不到壺關非好漢，屈指梟首十萬！」正在忙碌的官兵與民夫們不由側耳傾聽，手中的活計卻絲毫不敢懈怠。
……
：「不是屬螞蟻的吧，太能搬東西了吧？」也難怪他們憷頭，車陣雖然不陌生，但卻是秦國人第一次應用在戰場上……所以他們訓練過不知道多少種突髮狀況的應對方式，卻從未研究過怎麼應對車陣。
見他沒有反應，趙無傷的聲調略略提高，稍顯焦躁道：「大帥，我軍右翼的第一道防線被擊潰，中軍也遭到前後夾擊，您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
這個齊兵行兇完畢，還未等拔出長槍，就被後面跟上的天策軍斜劈一斧子，將槍桿砍斷，鎧甲劃開，頓時便被開膛破肚，腸子捂都捂不住！
不可一世的百勝騎軍終於衝過來了，但當他們看到面前密密匝匝、宛若迷宮的巨大車陣，不由心中呻吟
「王爺，我們該幹什麼？」黑甲騎兵的首領，勾忌朗聲問道。
雖然天策軍窮追猛打，直接朝趙無咎的菊花插去！但秦雷相信百勝公露這麼大個破綻，分明還是想請君入甕，好關門打狗！
李龍倏然轉過頭去，便見著一股浩大的黑色洪流，打著紅色的惡狼猙獰旗，正在一往無前的衝擊著包圍圈的左翼！
事實上，他雖然比不上乃兄的神鬼莫測，但確實也是個能夠審時度勢的優秀將領。接連兩手下來，頓時改變了場上的局勢……
好吧，你猜的沒錯，秦雷只是在佯裝鎮靜。除了兩千黑甲鐵騎之外，他手中已經沒了任何可以稱之為騎兵的傢伙。而且他也不打算把黑甲騎兵用來阻擋十倍於己的敵騎。
被數倍於己的齊軍猛烈攻擊，天策軍的陣型被嚴重的擠壓變形，已在崩潰的邊緣，形勢岌岌可危。
那是俺們齊國人的專利啊！騎兵們心中憤憤道。
還沒完！只聽王爺的聲音變得高亢嘹亮，豪氣衝天道：「牧野原上雷動，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即可縛住蒼龍！」
「諸君，孤與汝等橫掃千軍！」王爺豪邁無匹的聲音回蕩在戰場上空，為所有人注入了無窮的力氣，無論是官兵還是民夫，都齊聲高喊道：「長纓在手，橫掃千軍！」
趙無咎並不搭話，而是定定地望著遠處廝殺的雙方。沉默許久后，才緩緩道：「命令左翼收縮，協助中軍防禦。」雖然一個勁兒的說狠話，但他終是捨不得自己的命根兒。
因為五騎相連，轉向不便。趙無咎又以不相連的鐵騎，保護連環馬隊的左右兩翼，以免被敵軍包抄。
必須趕快離開這裏！他想集中力量向前突破，但四面八方的敵人分散
剛轉過身去，卻聽王爺沉聲喝道：「少校石威！」在京山城時，身為總軍需官的石威，軍銜是上尉。京山軍東征以來取得的幾場勝利，與他的保障有力是分不開的。因此在立功晉陞人員名單里，也有他的名字。
……
當沈青親自率領預備隊奔行到戰場左側，果然見著天策軍已經被重重包圍，心中佩服王爺超人的敏銳，他便毫不猶豫的揮軍殺入敵陣！
見秦雷終於把預備隊派出去了，被天策軍殺得幾次遷移帥旗的趙無咎可算鬆了口氣，重重鎚一下車欄，沉聲道：「百勝騎兵準備出發，目標秦軍帥旗！」
此時的天策軍已經陷入極其危險的境況，他們深入敵境，已成為眾矢之的。共計八萬多齊軍從三面將他們包圍，每一面都給了他們極大的壓力。
當三萬步軍各就各位，五馬連環的百勝騎軍也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
見大哥神情不善，趙無傷只好壓低聲音道：「玉不琢，不成器啊……」
這事兒十分的不尋常……按說秦國群眾基礎好，騎兵基數大，應該更容易出現最強大的騎兵才是。但這天下第一的名頭，為了卻被百勝騎軍奪了去呢？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奇怪的景象，一方面是因為齊國以全國之力奉養一支騎兵，自然可以優中選優、不計成本的裝備了。
「這個……」趙無傷面色一滯，小聲道：「對方快要突破第二道防線了。」
……
……
石威點點頭，小聲道：「屬下知道了。」便行禮退下。
……
望著西南揚起的滾滾煙塵，秦雷表情平靜道：「看到了。」見王爺臉上沒有一點慌張，周圍的兵士們也鎮定下來，靜靜地等待著王爺下令。
等候已經的傳令兵頓時面色激動，顫抖著伸出雙手，點著了發令的綠色狼煙。
就等著他們從那缺口的一面潰散，好不費吹灰之力的追殺。
見三位主將英勇無匹，天策軍的將士們也是士氣大振，使出了渾身解數！他們先用弓弩射擊敵軍，隨身攜帶的箭只射完后，又紛紛抽出腰刀，亂砍亂殺！許多人的繯首大刀也被砍斷，猶自拿著半截斷刀，瘋狂的揮舞。
而他們這邊卻已經疲憊不堪，許多人的戰馬死了，許多人的兵刃卷了折了。從開戰到現在，兩萬天策軍已經陣亡重傷了近三千，其餘人也各個帶傷，不過是一股氣強撐著，才保持著瘋狂的戰力。
牧野原上，戰事如火如荼。幾十萬人奮死拚命廝殺，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啊……好了王爺。」滿臉油汗的石威嘶聲道：「按照您的要求，六千輛大車已經擺
天策軍還沒有鬆口氣，卻絕望地看到，又有一營百勝軍在前方嚴陣以待，依舊是衣甲鮮明，氣勢十足。
「急什麼，還有第三道呢。」趙無咎雲淡風輕道：「記住，在兵力佔據絕對優勢、戰力卻不佔優勢的情況下，應該不動如山，靜待對方使完三板斧再說。」
百勝騎軍馬帶全身馬甲，人披連身鐵鎧。馬帶甲，只露得四蹄著地；人掛甲，只露著一對眼睛。行進時十騎一隊，五騎一組。每組之間用鐵鏈相連，同進共退，攻無不克！
「到！」石威立刻站定向後轉，昂首挺胸的直視王爺的下巴。
「等著。」秦雷不緊不慢道：「接著休息吧，等什麼時候該用你們，孤自然會說。」
如果李龍幾個知道，突破這營百勝軍后，就能看見趙無咎的戰車，不知他們會做何感想？
「是！」
李龍也被濃重的挫敗感包圍，看著潮水般涌過來的敵軍，他都有閉眼不看的衝動了。但他更明白，繼續在這個地方呆下去，定會死無全屍！即使齊軍每人只砍一刀，把自己剁成肉餡包餃子也是綽綽有餘的。
那就突圍吧，好賴還可以跑出幾個去，總比在這被人家一鍋端了強！
京山軍一路上勢如破竹，不可阻擋的洞穿了包圍圈的左側，將天策軍撈了出來！
萬幸的是，那隊虎視眈眈的百勝軍，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天策軍離去，並沒有上前追趕！
因此趙無咎把這張王牌視為此次戰役的決定性力量，準備讓其一錘定音！
憑著這股禁軍之最的悍勇，天策軍又一次在號稱天下的對手面前佔了上風！在付出沉重的代價后，又一次擊破了百勝軍的戰線！
接到命令的齊軍左翼，立即派出兩個鎮的精銳步兵，開始攻擊天策軍和京山軍的側翼。頓時牽扯了秦軍極大的精力，使腹背受敵的百勝軍壓力頓減。已經向秦軍傾斜的天平，頓時恢復了平衡。
管你是什麼天下第一，先戰過再說吧！
沒有料到秦軍會有援軍，齊軍左翼都投入了對天策軍的圍剿之中，連外圍防禦都只是應個景而已！在京山軍巔峰狀態的衝擊下，自然如滾湯潑雪一般，紛紛散去。
已經停下腳步、駐足觀看的李龍面色緊張的觀戰，心中忐忑道：「只要京山軍能爭口氣，把百勝軍的前軍打散，這仗就贏了！」卻聽見自己后軍嘈雜聲起，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齊軍居然以其人之道反其人之身，在天策軍孤軍深入的同時，抄了他的後路，並發動了猛烈的進攻，現在後軍已陷入苦戰，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全速衝鋒！」領軍副將高聲下達了命令：「沖爛這些
但當他環視四周，卻發現在沖入敵方中軍后，四面八方已經全是密密匝匝的齊軍，就是想突圍也沒有地方去了！
秦雷立在戰車上，冷靜地觀察著戰場的局勢，當他看到天策軍繞過齊軍的左翼，又擊潰其軟弱的後防時，便感覺不妙。因為他太知道李家人的毛病……那是得寸進尺，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適可而止！
這下李龍傻眼了，他萬沒有想到戰局會發展到這個程度，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天策軍過於勇猛：原本太尉大人只讓他們擊潰齊軍后軍，對齊軍身後造成壓力即可，誰知道打著打著，就鑽到齊軍肚子里來了，也活該被包圍……
這三人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就像三頭瘋狂的猛獸！
我們很早以前就說過，雖然秦軍有將近五十萬強大騎兵，但天下第一騎兵的頭銜，卻戴在百勝騎軍的頭上。
「遵旨。」勾忌點點頭，沉聲道。
……
但百勝軍雖然不復當年神擋殺神的剛猛，但素質依然高絕於世。一個兵士雙手揮刀，拚命格擋住砍來的兵刃，邊上一個便趁機送出致命的一擊，用長槍戳進秦軍的喉嚨。
但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第三次面對同等戰力的敵人時，天策軍的兵士們再也提不起衝殺的鬥志，不由面色如土，汗如雨下。疲憊也開始侵襲身體，甚至就想原地坐下，好好歇歇再說。
……
「報，西南十里處發現大隊玄甲騎兵！」倉皇逃回的斥候傳來了遲到的消息。
看一眼邊上肅立的沈青，秦雷沉聲道：「去接應天策軍回來。」當機立斷是他的長處，若是等到天策軍再陷入重圍，那黃花菜都涼了，直接去收屍好了。
李虎的戰馬也死掉了，只好步行走在大部隊前面，鮮血染紅了他的盔甲，握著兵器的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抬頭看一眼馬上的大哥，沙啞著嗓子道：「怎麼辦？」
李家四猛獸正殺得起興，側翼便遭到了攻擊，李龍趕緊讓李彪帶三千人不顧生死的擋住，自己則帶著大部隊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擊潰面前的百勝軍……
「不動如山？」趙無傷苦笑一聲道：「我的大哥大帥呀，咱們的百勝軍總不能不管吧？」說著一指身前數百丈的地方，沉聲道：「已經出現嚴重傷亡了。」
在這種情況下，等別人來救是不現實的，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關鍵時刻，李家男人那野獸般的鬥志爆發出來，李龍李虎李豹交換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李龍便聲高聲呼喝道：「弟兄們，生死存亡就在此時！猶豫後退必將粉身碎骨，拚死向前還有一線生機！」
見攻擊奏效，趙無傷又命令左翼的一個鎮出動，想要包抄身後的秦軍，徹底解
趙無咎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痛，但旋即又面色平靜道：「這些小子們頭頂著前輩的光環，動輒以百戰百勝軍自稱，趾高氣揚、不可一世，殊不知百勝軍的名聲是二十年前得來的，與他們沒有一點關係！」說著神情變得憤憤道：「看昨天他們的表現，還有一點天下第一軍的樣子嗎？」
趙無咎的雙眼終於睜開條縫，斜瞄他一眼，不以為意的輕聲道：「右翼垮了嗎？」
只見連人帶馬身披重甲的百勝騎軍，經由鐵鏈五五相連，就像一座座移動的鋼鐵堡壘，奔行起來沉重卻極具力感，那沛然莫御的衝擊力，似乎在告訴對面的敵人，這世界上沒有能阻擋它的腳步！
「是京山軍！」李龍從來沒看這些，黑不留丟的傢伙如此順眼過！仰天長嘯一聲道：「京山軍的弟兄來接應我們了！」天策軍士氣大振，鼓足餘勇跟著李龍李虎轉向，與京山軍對沖包圍圈的左翼！
就在李家兄弟幾近絕望的時候，卻聽見東面一聲炮響，便有面朝那邊的天策軍驚喜的呼喊道：「援兵來了！」
「你記住，每挖一條壕溝，就相當於消滅了一百個百勝騎軍。每壘好一道屏障，就相當於拯救了二百個個大秦兵士。」秦雷正色道：「所以，拜託了，石威兄！」說著給石威敬了個莊重的軍禮。
但在百勝公的那面黃金雄獅戰旗下，白髮飄飄的趙無咎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神色安詳的微閉著眼睛，靜靜的立在戰車上。隨意擱在車欄上的右手，甚至還在輕輕打著拍子，似乎無比享受身周的一切。
李豹更是脫掉盔甲，坦露出一身長著黑毛的腱子肉，哇哇大叫道：「今天就算是有來無回，爺爺我也陪著你們！」說著便掄起手中八十二斤重的黃銅錘，策馬向前沖了出去，呼呼生風間，便拍西瓜似的撂倒了六七個百勝軍。
聽王爺說到自己的重要性，石威不由自主的呼吸粗重起來。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責任重大，渾身卻充滿了力量，熱血沸騰的還禮道：「定不辱使命！」說完便轉身大步離去，比方才有氣勢多了。
秦雷微微皺眉道：「慌什麼！」又對石敢吩咐道：「命令部隊進入陣地……別忘了，空出前三排！」石敢沉聲應下，便轉頭下去安排了。
雖然已經從各種資料中獲取了這支軍隊的各種信息，但當秦雷真真切切看到這些結陣衝鋒的玄甲騎兵時，還是要倒吸一口冷氣，心道：「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仗打到這個地步，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渾身傷痕纍纍的李家兄弟怪叫一聲，便又一次殺入了敵陣之中。憑著血氣之勇，天策軍的兵士們瘋狂前沖、勢不可擋！他們體內蘊藏的先輩血脈完全復甦，又成了那支令諸侯聞風喪膽的王者之師！
而更重要的是，有趙
而天策軍的將士已經渾身浴血，許多人的戰馬也已經倒斃，只能步行跟上隊伍。
兵刃從敵人盔甲的接縫中劈入，伴著令人牙顫的骨裂聲，鮮血噴濺在他們的臉上身上，把他們全身上下全部染為猩紅色。但將士們根本無暇擦拭，肩膀往前抗住敵軍猶在噴血的屍體，使勁抽出飽飲鮮血的兵刃，向著下一個敵人砍去！
秦雷微微一笑道：「繼續挖坑壘牆，你手下可是六萬青壯呀，不能讓他們閑下來。」說著一指現有車陣的後方，沉聲道：「按照我給你的圖紙繼續挖！」
「那卑職該干點什麼……」見旁人都有差事，石威也不好閑著，只好小聲問道。
戰馬的嘶鳴聲，兵刃交擊的廝殺聲，瘋狂的喊殺聲、凄厲的慘叫聲、絕望的哀嚎聲，甚至還有悲痛的哭號聲，聲聲震天。這種種可怕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匯成了一曲令人聞之色變、肝膽俱裂的死亡與殺戮之歌。
當綠色的狼煙升起，一直潛藏行跡的百勝騎軍從一個不可能的方位出現了……
這支百勝騎軍乃是趙無咎的最大王牌，自成軍以來，早已與秦軍的各支勁旅一一交手。沒有一支秦軍可以抵禦他們的連環衝擊，皆被殺得落花流水……譬如說有「禁軍之魂」美譽的虎賁重騎，便在洛水河會戰中被其攆的被抱頭鼠竄、損失慘重。以至於不得不窩在虎牢關上舔傷口，錯過了這次戰役。
眼前的壓力一松，天策軍哇哇怪叫著繼續衝鋒，便見著十丈以外，又有另一營百勝軍嚴陣以待，看那冰冷的神情與刀鋒，堅定的眼神與身形，顯然是養精蓄銳很久了。
雖然心裏翻江倒海，但秦雷還是很快做出了決斷：「民夫們把車輛布置好了嗎？」
……
……
……
在主將的激勵下，絕境中的天策軍爆發出了蟄伏已久的能量，在這一刻，他們甚至可以與歷史最強的那支天策軍媲美。兵士們各個奮勇爭先，捨生忘死！整個天策軍像頭洪荒怪獸一般橫衝直撞，竟然真箇仗著蠻力打散了苦苦抵抗的百勝軍后陣！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便聽見趙無傷的聲音道：「大帥……」趙無咎彷彿沒聽見一樣，既不低頭，也不睜眼，仍然自顧自的打著拍子。
但不管有多少腹誹，面前的敵人可還是要實實在在教訓的！
李龍和李虎也不甘示弱，揮舞起各自的兵刃，沖在隊伍的最前頭！往年征戰練就的真功夫此時便派上了用場，錘拉鞭打，大開大合，中者無不粉身碎骨！即使稍稍擦到點邊的，也無不筋折骨斷，立時失去再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