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炎之卷
第90章 魔女
「我去給你找個醫生。」以撒剛要離開，被她抓住了手臂。
奧薇挨了一拳反應一滯，哧拉一聲被撕裂了衣袖，纏鬥良久，體力漸漸不支，她以肩磅硬受了一下重擊，換來機會撂倒其中一人，毫不猶豫的沖向宴會場。
「請務必讓她來接受我的致意。」秦洛姿態誠懇。「身為負有律法監督之職的大臣，她的所作所為令我汗顏。」
他知道她受了刺激，但一場突襲還不至於讓她神智錯亂，今晚她的反應很怪，讓人難以理解。
小巧的臉龐慘白，長長眼睫下蜒延著兩行暗紅色的痕迹，看上去分外可怖。
宴會場中一片寂靜，過了片刻，她忽然哽笑了一下。
避開沿線的衛兵，以撒把奧薇扶回室內，看著她取下了沾血的鏡片。
奧薇終於明白以撒想利用什麼，也明白了襲擊的因由。
奧薇極力抑制內心的焦躁。
「的確如此。」秦洛微笑。「以撒閣下也令人印象深刻，以您的才能應該在利茲擔任更高的職位。」
秦洛漫不經心的環視了一周。「宴會上怎麼不見那位勇敢的女士，崔伯爵似乎也向她發出了邀請。」
受刺激而流出的眼淚漸漸變成淡紅，彷彿害怕光線，她用手遮住了眼。
宴會中所有人都驚呆了，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被玻璃劃得滿頭鮮血的男人摔進來，當場昏迷。
「能得到您的垂顧是她的榮幸，我這就讓她過來。」
她知道那裡有主謀，但以撒也在，他是此刻唯一能庇護她的人。
她推開以撒的手，踉蹌的走進宴會廳，踩著一地碎裂的玻璃，直直走向
她費儘力氣才能控制自己，聲音卻止不住的發抖。「魔女……您認為該怎樣處置？」
不知為什麼忽然感到一絲疼痛，以撒極輕的撫摸了一下長睫，半晌沒有說話，好一會才道。
她微微搖晃了一下，看向秦洛身後的人。
「我去給你弄點葯。」
「奧薇！」顧不上再爭執，以撒扔下秦洛追出來拉住她。「你還好？」
沒有人能形容出那是怎樣一種笑，修納似乎怔住了，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秦洛神情嚴肅，態度端正，但奧薇太了解這個男人，輕易窺出秦洛眉梢一絲輕微的懊惱。
停了一刻，她輕道。「沒關係，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誰在乎。」
以撒永遠能將恭維之辭說得妥帖自如，「我對執政官閣下十分欽佩，如此難得一見的傑出人物真是西爾之幸。」
一路記下道路留心觀察之餘，她突然生出一絲警惕。侍女一直沒有說話，所走過的路徑越來越冷僻，奧薇刻意放慢腳步，拉開一點距離，剛轉過一個拐角，危險的感覺猝然襲來。
長久佩戴導致了可怕的後果，細微的血管呈現出鮮艷的紅，如蛛網般覆住了眼白，雙眼瀰漫著一片悚人的血紅，乍看竟找不出瞳孔，襯得雪色臉龐猶如魔女般妖魅。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完，轉身離開了會場。
話已至此，以撒只能禮貌的應允，暗惱中念頭一轉，他又微笑起來。
崔伯爵絞盡腦汁的討好修納，與此同時，秦洛輕鬆的與以撒閑談，雙方都是社交高手，任一類話題都能聊得相當愉快
以撒頓了一下，語氣轉冷，「不用擔心泄露出去，我會把事情處理乾淨。」
壯碩的男人壓住她，幾乎拗斷了她的骨頭，一手去撕她的衣領，奧薇艱難的呼吸，在衣襟被撕開前的一剎那，突然間手臂一絞，用盡全力把敵人甩了出去。
或許正是測試奧薇身份的良機，假如真是公爵小姐，面對曾經的未婚夫，再鎮定也不可能毫無破綻。
「謝謝，我會代為轉達您的讚譽。」
最後一擊讓她清晰的覺察出來，對方的用意不是殺人，不是強暴，而是要撕開她的衣服。忽然意識到背上的秘密，奧薇的神思變得冰冷飄忽，墜入了不可置信的深淵。
受傷的地方開始疼痛，那種劇烈的疼痛一直蔓延，爬進心口，令她無法呼吸。
她必須儘速離開，但以撒顯然吸取了教訓，布下了縝密的防衛，將她拘禁在房中動彈不得。幾乎絕望的時候，她接到了參与宴會的命令，儘管眼睛已疼痛難當，還是戴上了鏡片。
雜亂的議論聲停止了，一張張臉上流露出驚詫。
以撒看了一眼，臉色變得鐵青，走出來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怒火點燃了他的眼眸，氣勢凜然逼人。「修納閣下！我要一個解釋！」
她掙開手臂，幾步后再度被扯住，以撒側身將她壓在牆上，不容掙扎躲避。「究竟怎麼了。」
她搖搖頭。「很模糊。」
她的神智依然飄忽，慣性的摸了一下臉頰，沾了一手的潮濕，她不記得自己有落淚。
「安靜！所有人退後。」執政官冷肅威嚴的
以撒頷首婉拒。「非常感激崔伯爵的好意，只是她身份低微，不習慣這樣高雅的場合。」
以撒驚魂稍定，用指尖沾了一下，「你的眼睛流血了！」
「您一定會……得償所願。」
人群轟的散開了一個大圈，女士們失控的尖叫震耳欲聾。
帝國執政官沒有任何驚詫，他在低聲與崔伯爵交談，偶爾掃過的目光寒涼如水。
落地長窗內燈火輝煌，歡暢的音樂隨風飄揚，映著窗內一對對浪漫起舞的貴族，眼看已近在眼前，最後一個敵人卻撲上來，撞得她在地上滾了幾圈，險些昏厥。
「奧薇。」以撒半蹲在她身畔，拿下了她的手，聲音有些不確定。「你還看得見？」
秦洛似不經意的望了一眼窗外。「我非常期待。」
絕對的冷漠映在那雙深黑的眼眸里，比休瓦的冰雪更寒冷。
她仰起頭，很快又被燈光刺激得低下。「別去。」
崔伯爵為了彌補歡迎宴上的失誤，挽回對領地治理不善的糟糕印象，傾盡全力籌辦送行晚宴，以博取執政官的歡心。完美的宴會，完美的食物，完美的氣氛，更沒有煞風景的美人，最挑剔的客人也找不出半點暇眥。
「您相信……世上真有魔女？」
以撒拉住她。「奧薇？」
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魔女的傳說成真。
以撒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怒氣，用力把她按回軟椅。「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
「奧薇，怎麼回事？」以撒強行扭過她的下頷。
碎裂的長窗之內猶如
這是一場蓄意安排的試探，神之光——被埋葬的永生之術，某個人想再次啟用。
遠征軍離沙珊僅有一步之遙，她卻被以撒困住，這一失誤將導致全盤計劃失敗。
修納蹙了一下眉，已經有絲不耐。「她必須死。」
她遲鈍的眨了眨眼，視線中的一切彷彿籠罩著一層暗色的紗，半晌后終於感覺到眼瞳傳來的痛楚，無力的按了按眼眸，「鏡片——」
突兀的問題讓修納不解，沒興趣多說，他冷冷的回答。「公開處決。」
「她挽救了一位無辜者的生命，我必須向這種高尚的行為致敬。」秦洛冠冕堂皇的請求，彬彬有禮的姿態下隱伏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如果她有什麼難處以至無法出席，我願意提供幫助。」
修納停止了交談，雕刻般的臉龐一無表情，低頭俯瞰著她，制止了護衛上前。
「您過獎了。」
簡單的梳洗過後，她在侍女的指引下趨向宴會場所。
他清楚她說的是事實，卻更煩躁。「你最好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說不定會變成瞎子！」
年輕女人的腳步有些踉蹌，男人的外套遮住了破碎的衣裙，秀髮零亂的披散，美麗的臉龐比死人更蒼白，額上印出了淡青色的筋脈，像一個半透明的幽靈，仰起頭盯著執政官。
嘩啦一聲巨大的裂響，整扇落地窗化成了碎屑。
秦洛蹲下去檢視著昏迷的男人，隨即起身道歉。「非常抱歉，這絕對是場意外，我不明白怎麼會發生，一定會徹底調查，給閣下一個交待。」
夜燈的光映出了她的臉，以
執政官超然的鎮定讓宴會恢復了秩序，威廉指揮衛兵把昏迷者拖走，人們三三兩兩的交談，討論著意外的插曲。
宴會的語笑人聲隱隱傳入耳際，璀璨的華燈越來越近，前方猝然閃出一個人，儘管她極快的撂倒了對手，卻也被遲滯了速度，身後敵人追上來廝打成一團，黑暗讓她完全看不清敵人的臉。
這一擊的後果十分驚人。
眼睛？
她沒有鬆開扣住他的手，反應淡漠。「沒有這個必要。」
她的耳邊已經聽不清以撒與秦洛的爭論，腳彷彿有自己的意志。
她怔怔的看他，第一次離得那樣近，又是那樣遠。
唯一慶幸的是對方沒有拔槍，奧薇縱過矮籬，遁著花園小徑飛速奔逃，身後的追蹤者僅有一臂之遙，時刻威脅著意識。沿路竟然不見守衛，這足以說明襲擊者的幕後主使，她飛快的思索，始終想不出伏擊的原因。
她當然清楚他會怎麼做，沒有勸說，只疲倦的回答。「這裏很難找到高明的醫生，更不是你的領地，惹出事情只會引來更多懷疑。」
奧薇緩慢的從草地上支起身體，眼前一陣發黑，她微弱的咳了一下，用手背拭去了唇角溢出的血，按住了破裂的衣領。
崔伯爵覺得這個女人十分無禮，但執政官沒有驅趕，他不敢僭越，紆尊降貴的在一旁補充，「無論真假魔女必須死，只有如此才能讓帝國的流言徹底消失，杜絕今天這一類悲劇。」
她立即躍出長廊，幾乎同一時刻，黑暗的長廊前方現出兩個身影，洶洶追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