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一卷 誰家新燕啄春泥

第三十六章 人不可貌相(下)

第一卷 誰家新燕啄春泥

第三十六章 人不可貌相(下)

「那是!」呂縣令忍不住得意笑道:「端甫若是他日高中榜首,我是不會吃驚的。」
侯縣丞早已經笑翻了,忍不住揶揄道:「我說二位,午時三刻還沒到,不用那麼緊張。」
「抬起頭來!」張縣丞大感面上無光,惱火道:「沒有帶卵子上街嗎?」
「我怎麼聽說你誇諸大綬是狀元之才?」李縣令氣不打一處來道。
「我看是不敢來了吧。」侯縣丞笑道:「也不知你家大人是怎麼想的,竟然讓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應戰,這下好了吧,臨陣脫逃了吧。」
約書籤訂后,按規矩由王老虎先出第一題,只見他拍拍手,一個大漢便捧著個精緻的小箱子上來,看來那題目便在其中。
沒有人表示異議,所有人都認為正常。因為那包廂里現在坐著一身便服的李縣令,和一個眉目俊朗,三十開外的男子。
「別急,我找找。」張縣丞踮起腳,兩眼四處尋索起來,看了一會他才想起來,自己也不認識那是哪一位。
「不是不是。」青年人連忙搖頭,指著那少年道:「他才是沈默,他不認識路,央我把他領來這兒。」
「你有個陶虞臣還不知足?」呂縣令也瞪眼道:「那可是翰林之才。」
軒亭口的二位縣丞也等急了,侯縣丞乾咳兩聲道:「貴縣沈默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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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神童」二字,呂縣令頓時恍然,他終於知道李縣令非要比試的目的了,不由冷笑道:「五百年一個徐文清,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那男子與李縣令很是諳熟,但相互之間似乎並不融洽,只聽他呵呵笑道:「老前輩,你那小童生不會嚇尿褲子了吧?」
「來了來了。」一聲微弱的回應若有若無的傳來。
被搶白的啞口無言,李縣令只能把氣撒在沈默身上,心中發誓道:「小子若是給我出了紕漏,只要我李雲舉在會稽縣一天,你就別想什麼功名了。」
這酒樓風格典雅古樸,與當今華麗的風尚大相徑庭,據說是因為當家大小姐不喜浮華,今年春里才重新裝修過。也許是歪打正著,重新開張的鳳引樓反而日益火暴起來。
右邊一位會稽沈小童生,尚未取字小名潮生,身高五尺不足,生得又白又瘦,沒有功名,沒有房產,先寓居於沈家大院,名下有傷殘老爹一名,銀兩數兩卻不在手中。還有一鐵杆兄弟姚長子,但被王大官人扣押至今,生死不明。
樓上的呂縣令也笑抽了,拍著桌子道:「這倆小子是來演滑稽戲的嗎?」
望著那乳臭未乾的小後生,王縣丞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你行嗎?」
看一眼線香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張縣丞急了,只好扯開嗓子叫道:「沈默來了么?」
圍觀群眾齊齊發出一聲「吁……」起鬨道:「下去吧。」
兩人低著頭,順著人群讓出的通道走到二位大人面前,那樣子不像是參加比試,而是奔赴刑場……
「試試吧。」沈默怯生生道。
左邊一位山陰王大官人貴發,表字通達又號老虎,身高六尺有餘,生得又黑又壯,以一把砍刀起家,十數年間打下一片大大的家業,名下有車馬店、賭坊、牙行二十多間。還成立一堂會組織虎頭會,豢養著打手百餘人。
且不說樓上二位劍拔弩張,下面的對決雙方也走到了桌前,各自在契書上簽字,然後相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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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也是一片騷動,大家為了看熱鬧,特意五更起身,連早飯都沒顧上吃,現在眼看著角兒沒來,好戲唱不成了,還不能高喊「退票、退票!」你說窩火不窩火?
便聽到東邊的圍觀百姓,興高采烈的齊聲回應道:「來了!來了!」聲如海潮,嘩然不覺,人群也如潮水般分開,讓出一條六尺寬的大道,唯恐磕傷碰傷那小童生,再把好戲攪黃了。
鳳引樓乃是紹興城內數得著的酒店之一,坐落在軒亭口的對過。
從供平民百姓用餐的一樓大堂上去,到二樓的雅座、三樓的包廂,一層比一層貴,卻層層爆滿。
那青年果然抱頭鼠竄,自有瓜果皮核相送。
在最貴的三層包廂里往外看,能夠將軒亭口的狀況一覽無餘,尤其是今天這看熱鬧的好日子,更是提前幾天都預訂不上。
「君子動口不動手。」呂縣令躲到椅背後,色厲內荏道。
「你!」李縣令做出餓虎撲食狀。
被他一訓,兩人打個激靈抬起頭來,果然是滿臉的緊張。
兩人唯唯諾諾,還是不敢抬頭。
李縣令氣得腸子都炸了,「這小子,平時裝得少年老成,跟個神童似的。誰知竟如此上不得檯面!」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二位,現在卻因為某些人的小算盤,要站在這裏一決雌雄,還好不是武鬥……
但對於真正的貴人來說,任何地方都沒有「客滿」一說,只要他們的隨從走一趟,視線最好的包廂便乖乖空了出來。
望著那面相喜人的青年人,張縣丞不悅道:「你就是沈默嗎?」
「憑什麼你縣裡有徐文清,有諸端甫,我縣裡就一個都沒有?」李縣令氣急敗壞道:「都是紹興城的主,我就不信老天爺如此偏心!」
「也不知是誰沉不住氣。」呂縣令笑眯眯道:「還有不到一刻鐘,老前輩就要不戰而敗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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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縣丞耳朵有點背,險些沒有聽清楚,不由問道:「真的來了嗎?」
「呂後生,沉住氣。」李縣令板著臉道:「這不還沒到點嗎?」原來那年輕人就是被李縣令昵稱為「綠豆蠅」的山陰呂縣令。
大家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通道口,等了好半天,才見一個青年領著個俊俏少年,扭扭捏捏從人群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