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城隍
第192章 一步之遙，天壤之別
老人似乎並不想沉默，語氣緩和了許多，淡淡地說道：「做好自己就行了，人類是最容易自我矛盾的生物。」
「哦。」許正陽點點頭，說道：「爺爺，問您個問題。」
老人靠在沙發上，有些疲累的閉目養神。
老人點頭道：「封建時代，帝王以此而鞏固王朝綱為，震懾民心不為亂，以求王朝萬古……」
老人似乎有些累了，眼瞼垂下，略有倦意地說道：「好自為之吧。」
許正陽直起了身子，看著棋盤上零散的棋子，略有些遺憾和無奈地說道：「輸了，唉。」嘆了口氣，似乎剛想起老人的話。便憨笑著說道：「爺爺，您不會是生氣我間接的借用了您老的威望，欺負人了吧？」
「人。在自私中，走向滅亡，大私，小私。」許正陽似有些不甘，用埋怨的語氣嘟噥道。
老人端起沙發寬邊上放著的紫砂壺，輕輕吸了幾口茶，表情平靜地說道：「那些都是小事，不足為過。」
老人想了想，似乎很感興趣，點頭道：「好。」
許正陽也就不再說話，伸手將紅黑棋子一一布好。
「嗯。」老人點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半眯著的雙眼中閃過一絲不愉。
二人之間，擺放著一張方形的木幾，縱橫的棋盤上，零散的布著十多枚棋子。棋局已至後期，任何一方稍有大意，這盤棋黑紅雙方的勝敗也就成為定局了。
「貪，是人之本性。」老人笑道：「鄧慶福這種人，你能訛詐他的錢，也算是有膽識了。」
然而此時許正陽心裏，卻沒有了最初提議下這盤棋時的那般很有深意的想法，而是很輕鬆的想到了一張圖片和上面的字母，很有趣很好玩兒，是在網上看到過的。
可憐許正陽下這盤棋很累的，既要做到步步為營穩紮穩打，還得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讓個三步兩步，最終讓老爺子獲勝。這就太耗神了……如今的許正陽已經知道，自己的棋藝可以說早在上次和老人
他知道，老人到現在終於完全相信，許正陽並非是自身擁有什麼超乎尋常的異能，而是他的背後，確實是站著一個本來不應該存在與現實，只應該出現在傳說中的種類——神。
「可是既然有神，就有地府的存在，人的靈魂是可以輪迴轉世的。」
老人深深的緩了口氣，眯縫著眼說道：「所謂神，應該是凌駕於九天之上，不事俗凡人間，不以鬼神怪力擾民……歷史的記載中如果許多事情屬實的話，那麼鬼神之力干擾世事，帶來的最終結果只能是人類的戰爭，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一個卒子被轟殺。
「我好像，確實有些極端了？」
初秋，天高雲淡。午後的陽光還帶著些炙熱的感覺。
老人說道：「所以你要停下步伐，認真的想想，不要走到絕路上去。」
「對於人來說，那沒有什麼意義。」
「我跟你說過。」
「可是人如果知道，並且相信，死後會有地府審判之說，就有意義了。」
老人並沒有謙虛，而是點點頭，表示理解許正陽的話，淡淡道：「所以，除了看大局之外，下面的事情，不會親自過問，也操不過來那份心。」
上次意外的和許正陽下了盤和棋，老人覺得是因為自己粗心大意輕敵的緣故，當時沒有把許正陽太當回事兒，一邊聊天一邊下棋，所以才讓許正陽撿了漏。
又有兩個卒子再次同時邁出一步。
「嗯。」許正陽微抬頭，憨笑著看了眼老人，繼而低頭，繼續皺眉苦思。
老人微微點頭。
小王山上綠樹依然蒼翠，山下清河兩岸碧草連天，清河水潺潺流淌，說不盡的安寧舒適怡然。
「那不在乎別人生死的人，就是聰明人？」
其實，許正陽的本意是：
「大部分情況下，是這樣。」
「嗯？」老人笑了
旁邊字幕顯示：此時，長的帥有何用？有車有何用？有馬子又能如何？還不是照樣讓小卒子給拱死嗎？
「告訴它！」老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神光湛湛，透出一股凌厲無匹的霸氣，「這個世上，不需要神的存在。」
老人讓許正陽的口是心非給逗樂了，倒也沒有生氣，道：「別油腔滑調了，給你出氣的，不是龐忠，是那位吧？」
「後來的事情，你不知情？」老人笑著問道，顯然，他心裏有答案。
許正陽道：「如果，給您老審判鬼魂的能力，嗯，我的意思是說，您老可以作為傳說中陰曹地府里的判官或者閻王，您會不會懲罰惡鬼，讓其後悔曾經在世時的所作所為？」
這盤棋基本已經鎖定了勝局，老人直起微俯的身子，向後靠在沙發上，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微笑，看著面前正在皺眉深思苦求對策的許正陽。
只不過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並不知道對面與自己博弈的年輕人，從開局到現在已經讓他好幾步棋了。
一盤很奇怪的棋局開始了。
這話，說的委實大了些，涉及到的層面高出了許多。只是以許正陽的出身和學識，以及自我的認知上，不會把話語和詞彙說的太高調。
「咳咳。」許正陽越發顯得尷尬，「難免會讓人覺得我仗著您老的面子，給您老抹黑了……」
許正陽憨笑道：「我真佩服咱們市裡的警察，不就跟龐局長打了個招呼嘛，結果這麼快就把鄧慶福他們給抓起來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好像不是因為鄧慶福他們犯法，而是因為惹了我，看在您老的面子上，龐局長下令幹了這事給我出氣。」
「為什麼？」許正陽依然俯著身，擺弄著棋子，只是抬起頭來。表情平靜的看著老人問道。
忽而，老人淡淡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老人眯縫的眼睛睜開，第一次露出了疑惑，和一
老人並不知曉許正陽可以輕鬆勝他。
「不止是我。」
「也許。」老人若有所思。
「還有嗎？」
許正陽點點頭，雙手並用，兩個卒子同時上前一步。
老人笑著點點頭：「不在乎生死的人，是愚蠢的人。」
老人怔了怔，沒有回答許正陽的問話，而是轉而說道：「你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用不著神的存在，跟它說一下，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兩枚黑卒如同一往無前所向披靡悍不畏死的死士般，殺入紅棋一方的腹地之中，逼得紅帥困死在了己方士、馬、車的團團護衛之中，不能動彈。
四合院內，正堂屋的客廳里，沙發旁面對面坐著一老一少，皆是微微俯身，顰眉思索。
一個卒子殺了過去。
「嗯。」許正陽點頭，很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您是在為我好……您老不用擔心，我只是想做個好人，沒有別的非分之想。」
許正陽低頭，有些恍惚地說道：「也許吧。」
「哦。」許正陽裝糊塗。
「我覺得有所取，有所不取，至少，有些道德層面上，對人是又好處的。」
「我記得在書上看過，一位古代的帝王曾言道『聯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則不敢妄為』其意在『以鑒察民之善惡而禍福之，俾幽明舉不得倖免』。」
於是許正陽將自己面前的紅子兒中，除卻「卒子」和「將」「士相」之外的其它子兒一一拾出，放置在一邊兒上。
「這樣走下去，你會站在全人類的對立面。」老人的語氣嚴厲了許多，「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到，其實每一個人，都不願意袒露在任何人和事物的面前，都要隱藏些什麼……」
卒子，只要有多邁出一步的能力，那就不需要什麼車馬炮在後面撐腰，和平時人們常說的那般，卒子過了河，它就了不得了。
老人看著自己的紅色棋子，再看看許正陽面前明顯空了許多的半個棋盤，笑道：「開始吧。」
許正陽
「比如你？」
「據傳說，輪迴轉世之前，都會喝下孟婆湯，忘掉前世所有的記憶，和人類目前所認知的死亡，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棋路有異的因素之外，許正陽的下棋的個人能力當然也是制勝的關鍵所在。
這話如果見諸報端或者上了媒體新聞……不知道人們會不會發瘋？
「哦。」許正陽垂下眼瞼，輕聲道：「可是有許多人，需要神的存在。」
老人自然聽的明白，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終於認可般的點了點頭，卻說道：「你沒有那個能力去改變這些，即便是你的身後站著一個神……也許到最後，引來的只是滅頂之災，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京娘湖的事情，有些過了。」
「嗯。」
「承認了？」
「要是有一天，您老可以做神的話，願意主持人間的公道嗎？」
「人類是在進步的，並沒有倒退。」
四個卒子雖然邁不了大步，卻攻勢極其凌厲，互為犄角，互相倚仗，甚至連給對方拼子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人捨不得死，怕死。」
「我運氣挺好的，認識了冰潔，認識了您老人家，所以龐局長這樣的高官才會願意幫我的忙，我也就能在外面狐假虎威……」許正陽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是不是太貪錢了？」
許正陽笑了笑，似乎也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說道：「爺爺，咱換個方式下一盤棋怎麼樣？」
「這算不算是看透了？」
「爺爺，全世界的人都想過上幸福的生活，然而卻總是抱著自私自利的心態，去將自己的幸福生活建立在別人的痛苦生活之上，就像是一個惡性循環，導致的只能是最終都不能幸福，承受災難，您說……是嗎？」
一個卒子橫著阻擋，殺氣四溢。
老人微笑著搖搖頭，說道：「這個世界上
許正陽咬了咬牙，表情認真的看著老爺子，說道：「爺爺，說出來您別介意。還有個原因是，我既然有這個福分運氣和靠山，憑啥不趕緊發財致富，好歹，好歹到時候和冰潔的身份，你們家的地位，拉近一點兒。」
「您不會反對吧？」許正陽試探著問道。
沒一會兒的功夫，黑棋在又損失掉兩枚卒子之後，紅棋一方已經被衝殺的七零八落。
由此可見，人不服老不行啊。
許正陽貌似大窘，尷尬道：「又沒做壞事兒，也沒想著要稱王稱霸，我是個老實人，就是，就是遇到些事情看不過眼，就想著做好人好事……」
「沒……那麼嚴重吧？」許正陽微笑道，「其實這事兒也怪我，本來它是不想干涉人事的，只是在慣著我。」
「我不用車馬炮，只用五個卒子，將，士相。」許正陽笑眯眯地說道：「但是有個條件，我每次可以走兩步，不管是走一個子，還是兩個子，唔，這兩步依然按照棋子的規矩……咳咳，還有個條件，我先走。」
再架炮。
那是一張殘棋結局圖畫，上面的棋局和面前的棋局很相似。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
看似皺眉深思熟慮的許正陽，實則心頭正在自戀地想著：落一步看五步，布局不錯，勝敗券皆在手中握，可見我在這下棋方面，還是稱得上睿智倆字兒了；雖然在現實生活里，委實和老謀深算搭不上邊兒。
許正陽沉默不語。
「正陽，你知道今天，你跟我說這些……」老人頓了頓，很平和的笑道：「很危險的。」
許正陽表情認真地說道：「爺爺，您大概沒想過吧，其實在許多平民的心目中，像您，還有一些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過，現如今也有的大人物，都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了……起碼，人們認為您這樣的人，就是無所不能。」
老人皺眉，困惑不解的看著大局已定的棋盤。
「我還沒看透。」許正陽老老實實地說道。
老人架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