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不為青史為蒼生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文明執法
待他起身，太監便對左首第一個錦衣衛道：「剩下便是幾位的事了，雜家便先行一步了。」那人點點頭道：「去吧。」太監朝沈默行個禮，就出去了。
若菡也是十分激動，雖然不言不語，但是眼裡的深情和牽挂，是怎樣都藏不住的。
「哦……」殷老爺點點頭道：「家裡你不用擔心，我們兩個老傢伙相互照應著，斷不會有什麼事的。」
「還不知道。」沈默輕聲道：「只是讓我去北京……」
雖然搞不清是為什麼，但沈默還沒有賤到非要弄明白才行的地步，真誠謝過親切的錦衣衛后，便匆匆出去。門口的衛士也十分吃驚，沒想到他竟從臭名昭著的錦衣衛手下出來了，自然不會再阻攔。當沈默說：「開門！」時，便順從的將大門打來了。
沈默一看是殷老爺，趕緊再拜道：「岳丈大人。」
父子倆對視片刻，目光中滿是激動、歉疚、擔憂、自豪、坦然、堅持和理解，這目光匯聚在一起，讓父親更加體諒兒子，讓兒子更加理解了父親。
待太監走了，那領頭的錦衣衛道：「下官北鎮撫司副千戶朱十三，見過解元公。」
沈默回過神來道：「宜早不宜遲，就在這一兩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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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老爺說完了，沈賀又開腔道：「你丈人說的話可記住了？不用擔
沈默心頭疑惑，不知道傳旨太監跟自己說這個作甚。
沈默點點頭，又聽殷老爺道：「此去北京，千里之遙，我對你有三個要求，務必做到。」
站在門口說了好長一會話，殷老爺問道：「你能出來嗎？若是可以的話，咱們回去吃酒，給你踐行。」
「原來是十三爺。」沈默一臉欽佩道：「早就聽說陸都督麾下有十三太保，各個武功蓋世，俠肝義膽，今日一見果然勝過聞名呀！」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沈默面對專政工具時的態度十分親切，力求給對方留下點好印象，以免吃那些沒必要的苦頭。
但無論如何，都代表著同一個名字——錦衣衛！
「第一是安全第一，第二是安全第一，第三還是安全第一。」殷老爺拍拍沈默的胳膊道：「我們老人也不求你聞達于諸侯，也不求你顯貴于朝堂，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來，就算是種一輩子地，我們老人也不會怪你的。」
「那就算了吧。」沈賀生怕兒子再倒霉，趕緊打住道：「親家，咱們就在這話別就行了，沒必要再回去了。」
「我不是怕您一著急，再犯了老毛病
沈默不禁心下黯然，老丈人原先總是跟他很不客氣，說讓他中個狀元回來才算服氣，現在竟然種一輩子地都行，可見是極不看好自己此行的……這傢伙的腦子結構確實異於常人，人家殷老爺好心為他減壓，他卻還因為別人對自己期望降低而失落。
沈默看一眼遠處若隱若現的人影，搖搖頭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小婿我要是敢邁出這個門，第二天就有人告我『目無法紀，狂妄不羈』……」
「當然不會了。」沈默笑道：「我是什麼人，怎麼會跑呢？」
卻聽從遠處過來一人勸解道：「親家不必擔心，賢婿是文魁星君下凡，自有天相護佑，定能逢凶化吉的。」
那朱十三是個相貌堂堂，虎背熊腰的漢子，聞言心裏十分舒坦，竟溫聲笑道：「不知解元公可有什麼人要見，什麼時候起身方便？」
大門一開，映入沈默眼帘的，便是老爹那翹首以待的身影。沈賀也看見了他，憔悴的臉上登時浮起萬分驚喜，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沈默這下更是吃驚，什麼時候錦衣衛也改文明執法了？還問我這個專政對象的意見？這樣他深感受寵若驚，想一想，苦
那太監將聖旨遞到他手裡，笑笑道：「解元郎快快請起，您雖然免了職，但還是舉人身份，也沒有定罪，不必自稱罪臣。」
沈賀趕緊伸手去扶兒子，流著淚顫聲道：「沒事，沒事，快起來，告訴爹，他們準備怎麼處理你？」
「好好聽著。」沈賀在邊上幫腔道。
殷老爺身體不好，早些時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便體力不支，去車上歇息去了，聽到動靜這才重新過來。沈默見他身邊各立著一個俊俏後生，一左一右扶著殷老爺。
「什麼？你們不限制我自由？」沈默今天的吃驚可真不小，他先是想不到自己竟會被索拿進京，后是想不到，錦衣衛的態度竟如此好，都趕上南京路上好八連了。
「岳丈請講。」沈默恭聲道，心說岳父與老實巴交的老爹比起來，實在太有演講慾望了。
沈默心裏一緊道：「什麼人？」
殷老爺點頭道：「放心吧，我身體好著呢，一口氣能走十多里路。」
他的視線一下子被左邊那個俏立的身影全部佔據……雖然穿著男裝，雖然未施粉黛，但沈默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讓自己魂牽夢繞的未婚妻，若菡。
他便用眼神去勾引若菡，若菡卻只還給他一片
所謂「解拿進京」確實比前者更好些，一般是對五品以上官員的待遇，但就像「絞刑」與「斬首」，實質上並沒有什麼差別的。所以沈賀不能像兒子那樣樂觀，滿臉愁雲慘淡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解拿進京。」沈默笑笑道：「至少不用上枷鎖，待遇還不錯吧。」
若菡端一碗酒，奉到沈默面前，沈默偷偷瞧她，卻發現她面上的激動之色已經消失，現在是一片平靜……這又讓他好一陣失落，心說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了，怎麼連滴淚都不掉啊。
沈賀也道：「是啊，不要擔心我們，只管全力周旋，爭取早日超脫苦海就是了。」
趁老爹換氣的工夫，沈默也對兩人道：「您二老也保重身體，都健健康康的，我也少些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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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賀笑道：「臭小子，你爹我還不到四十，瞎操什麼心？」
「咳咳……」小兩口長久的凝視，使殷老爺感到被無視，他咳嗽兩聲，生生掐斷兩人的視線道：「什麼時候出發？」
「罪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強壓下心頭的恐懼，沈默行禮接旨。只聽那太監聲音尖利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差辦案當秉公守法在先，爾浙江巡按監軍道沈默，
「押解進京？」沈賀畢竟是公門出來的，對這些術語還是很了解的。
當沈默出現在前廳，看到前來傳旨的太監身邊，左右各立著兩個身穿金色飛魚服，肩掛猩紅厚披風，腰挎鯊皮綉春刀的軍官。沈默對這身打扮並不陌生，當年在沈煉家門口，便見過一次，只不過這次的品級更高些罷了。
誰知朱十三笑笑道：「我看未必，方才來的時候，還見一些人，有老有少的，在外面與門衛交涉呢。」
那朱十三卻不以為意地笑道：「解元郎會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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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賀是老實人，不會說瞎話，點頭道：「不過已經好了，這病就是秋冬交接的時候犯，現在進了冬，我又跟小夥子沒啥區別了。」
只見沈默一拎袍角，雙膝跪倒在門口，熱淚盈眶道：「爹，孩兒不孝，又讓您老擔心了……」
「我又不認識。」朱十三搖頭笑笑道：「我又不認識，您還是自己出去看吧。」
殷老爺笑道：「我豈是那麼不懂事的呢？」便讓女兒去車上取了酒罈子，給沈默倒酒。
「那就是了。」朱十三也不問他是什麼人，便側身讓開去路道：「弟兄們在這裏烤火，等您回來咱們再去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