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華煙雲雪滿天
第三百一十三章 藍道行
「我看見你一直瞅他，就搶在你前面起來了。」藍道行不無得意道：「俺是個很會抓機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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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道士本來追了兩步，聞言頹然的站住，鬱悶道：「打，不打我吃什麼？」那老堂倌便將陶良輔三人那桌的飯菜，收拾出來，裝到邋遢道士隨身的飯缽里。
道士警惕道：「不行。」
「就是這個意思。」沈默爽朗笑道：「實話跟道長說吧，我已經足足有一百天，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京城裡騙子太多。」邋遢道士憤憤道：「俺來了不到三天，便被騙光了身上的錢財，所以才落到這般田地……」
藍道行怒道：「俺是一片孝心，卻被你們這些人當成了驢肝肺！」
邋遢道士便一邊走過來，一邊控訴道：「所以俺得出個結論，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說完一屁股坐下道：「要和你們這些人保持距離。」
但不要小看這廁所。內急的時候找不到廁所，比肚子餓了找不到飯館還嚴重。所以紫姑的乩語最靈。藍道行會降紫姑，自然本事不小。
「都不是。」藍道行神秘兮兮道：「我最擅長的，是扶鸞起乩。」
「那俺就不好意思的叨擾了……」藍道行撓撓頭道：「是這麼說吧？」
「俺這叫入世修行，懂不懂？」藍道行吹鬍子瞪眼道：「來這紅塵里打
朱十三瞪大眼睛看著這道士，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痴。
但陶公子卻不覺著他可樂，惱火道：「你這人煩不煩啊，再敢糾纏我，我……就要報官了！」他邊上兩個隨從卻沒有像沈默想象的那樣，起來惡狠狠道：「小子，想找事兒是吧？」而是老神在在坐在那裡吃飯，連頭都不敢抬，彷彿怕極了那邋遢道士。
但藍道行的下一句話，讓沈默的想法，實現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只聽他慢悠悠道：「我會請紫姑神起乩……」
「據說只有那些與神有緣的靈體，才能請動神祇；能請紫姑神，那就更是萬中無一了。」朱十三不解道：「這麼好的徒弟，你師父怎麼捨得讓你走呢？」
沈默卻笑道：「我叫沈默，也是第一次來京城，還請……哎，你叫什麼？」
「你來北京也是為了抓機會？」沈默給他倒茶道。
「那麼牛的話，還來京城作甚？」朱十三不通道。
沈默也不戳穿他，笑道：「原來是藍道長，聽你的口音像是山東人吧？」
「為什麼。」沈默差點沒咬著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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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客氣。」藍道行謙虛幾句，一陣心酸道：「你別看俺現在這麼邋遢，落魄，想當初俺在膠東的時候，比俺師傅都風光，遠近百里的大戶人家，遇到沒法弄的麻煩事兒都找俺呀，俺不是騙你的，都有從濟南跑八百里去嶗山找俺的。」說著一副好漢就提當年勇的神情道：「俺們那人都說『北京有陶天師，山東有藍神仙』，這可不是俺自己吹的。」
「那是。」藍道行也不裝傻了，抓起盤裡軟綿綿的艾窩窩，塞到嘴裏道：「這個真好吃，就是有點塞牙。」便道：「實話實說吧，我就是想讓我師父看看……上清宮掌門算什麼？我要做邵元節、陶仲文那樣的天師！總領天下道教，然後命令我師父，重新收我如門牆，並把掌門的位子傳給我。」
「知己啊……」藍道行便不看朱十三，只跟沈默說話道：「小哥你來這兒，好像也是等那個小陶吧？」沈默發現他雙目清明，口齒清晰，哪還有半點醉態？
「原來還是名門之後。」沈默肅然起敬道：「失敬失敬。」
「哦，果然是一門好法術啊……」雖然沒表現在臉上，但沈默確實有些失望，如果說有什麼可以和馬吊的風靡程度相比，那無疑就是扶乩了。
「陶公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全當貧道是放
「藍道行。」那道士說完便捂上嘴，嗚嗚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知道長最擅長什麼呢？」沈默不動聲色地問道：「是煉丹畫符，還是呼吸吐納……」
把思路理順，後果想明白，沈默覺著自己可以會會那位小陶公子了，便欲起身搭訕……誰知竟被人搶了先。
從西漢開始至今，此風愈演愈盛，到現在已經成為士大夫閑暇時的重要娛樂，沈默就親眼見過數次扶乩，雖然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也不敢斷然否定鬼神之說。但是這玩意兒會的人太多，已經成了爛大街的玩意，怎麼用來奇貨可居？
沈默招招手道：「過來坐下喝著茶說。」
所謂扶乩，便是以箕插筆，使兩人扶之。然後由扶乩人拿著乩筆不停地在沙盤上寫字，口中念某某神靈附降在身。所寫文字，由旁邊的人記錄下來，據說這就是神靈的指示，整理成文字后，可以預測吉凶，再根據神的指示去辦。
「記賬記賬。」樓下傳來不耐煩地回答。
話音一落，就連朱十三也肅然起敬，為什麼呢？因為所有的乩神里，公認是紫姑神最准。那這位有著美好名字的神
過一會兒好酒好菜上來，藍道行咽口水道：「那俺就不客氣了，俺知道你們都吃了。」沈默兩個苦笑著點點頭，便看他吃得滿嘴流油。
沈默趕緊挽留道：「何必去吃那些殘羹冷炙，咱們自己叫菜好？」便對老堂倌道：「好酒好菜儘管上，今日我倆與藍道長相見是緣，定要一醉方休，對不對呀，十三哥？」
朱十三現在也覺著，這個道士可愛極了。
沈默突然感到有些心酸，同樣是人，有人就可以錦衣玉食，浪費無度，有人卻要吃別人剩下的。
「沈施主太客氣了，貧道只不過稍施『舒心訣』，只是小手段而已。」藍道行肅穆道：「就算這一頓的餐費吧，你不必再給錢了。」
但那道士粗豪的外表下，顯然沒有一顆滿不在乎的心，他對沈默的目光十分感冒，撇嘴道：「看什麼看，吃完飯還賴在這，耽誤人家做生意怎麼辦？」
朱十三隻好道：「那是。」他知道沈默必然是在打這個道士的主意，雖然他並不覺著，這傢伙有什麼用處。
沈默不禁被逗樂了，心說這人太有意思了，既然小陶子跑了，那跟他聊聊也無妨，便笑道：「對不起，道長可否移駕過來，讓在下賠個不是？」
但邋遢道士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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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搖搖頭，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
「東海嶗山上清宮掌門」藍道行道：「座下弟子。」
等到四五杯酒下肚，藍道行便面紅耳赤，有些飄飄然起來，嘴巴便跟沒了閘門似的，開始吹噓起他的高強道法來：「想貧道曾在上清宮學過多年的道法，倒不是誇海口，就算我那師傅也不如我。」
「俺覺著師傅年紀大了，便讓他將掌門的位子交給俺，他好享享清福，抱抱孫子什麼的。」藍道行醉眼迷濛道：「結果他就把俺趕下山了。」
這真是個不好把握，更不好掌握的人啊。沈默不由暗暗道。口中卻道：「你怎麼知道？」
聽他開始自吹自擂，沈默兩個也在一旁不住的誇讚附和。等再有兩杯酒落肚，這道士酡顏更甚，嘴裏更是信口開河道：「鄙門上清宮，那道法委實是高深莫測！隨便學得一門，就可受益終生。」
老堂倌點點頭，看一眼桌上還剩七七八八的飯菜，再看一眼邋遢道士道：「還打包么？」
陶公子鬱悶之極，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竟然堵著耳朵跑掉了，兩個伴當趕緊跟上去。老堂倌在後面問道：「還記賬么？」
惹得朱十三捧腹大笑他「活該」。
藍道兄真是執著啊，雖然這份執著有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