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意亂情迷
一、神傳
四個凹目黑皮膚的西域人坐在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的公路。
他已經不習慣沒有手機，即使一刻也不行。進山洞之前他已經查看過，手機在這裡是沒有信號的。
「養蠱的女人都會有本事的，神通天賜，每人都不一樣；太婆會看天，一年的雨水好不好，她年初就能知道；我得了蝶神后，只力氣大了，跳得高跑的快，是最沒用的本事；好在太婆留下個黑蝶面具，它才厲害呢。小夥子，不說我，你太機靈，讓我不放心。有些草蠱婆會飛起來，有些能看到幾百裡外的人；我知道有個養金錢蠱的太婆，她能看透別個的身體。你會有什麼本事，放出一隻蠱蟲后才會知道。」
祝童探察過朵花的身體，她中的應該是先天蠱，蝶蟲和她一起成長，已經與她融合為一體。蝶已經與她融為一體，所以朵花如花般美麗。
「你是趕著去見你的海哥吧？」蝶姨打趣著女兒，拉著朵花向山洞外走去。
蝶姨帶著祝童走到水潭邊，揀起砍刀遞給祝童：「你看看，有什麼不同。」
於是，祝童發現了自己的第一個異常，以前輕微的近視消失了，在黑夜裡也能看出很遠。
「哈哈哈哈哈；」蝶姨指著祝童的肩膀狂笑著，聲音凄厲高亢：「你終於還是得著了，得著了，神犬也救不下你。」
但上海的美女不是一般的多，如果黃海對她的柔美風情疲勞或厭倦了，小姑娘該如何自處？
山口的另一邊，四個乘客錯落的隱藏在山石間，其中兩個人的大腿被鋼弩穿透，血滲出皮褲，融化著身下的白雪；還有兩個爬在那裡動也不敢動一下。
「祝童。」祝童說出自己的真名，卻還是不明白神傳是什麼意思。
另一邊的情況可不是他能想象的，槍響過後，又響起幾聲輕微的悶嘯，四隻持槍的手順序被點射擊中。
蝶姨紅著臉點一下祝童：「你是養不了蠱蟲的。」
祝童檢查一下手機，確定已經報銷了，心頭有些沮喪；到不是錢的問題，重要的號碼都存在號卡里。
合歡花合攏起花瓣，黑犬高高躍起，把祝童拖向地面。
祝童嘿嘿笑兩聲，不養最好，把蝶神餓死就更好了。他從豬身上想到葉兒，看看腕上的手錶，天色將晚，有些著急了。
祝童看過朵花與蝶姨的家，以小騙子的眼光，最值錢的就是蝶姨給自己的這塊琥珀了，別的東西扔在上海大街上，也許還要被罰款呢。
汽車上坡開的本來就慢，又是雪天，年輕的司機更多分小心；馬上就要越過山口，司機感覺方向盤一沉，車頭向路旁歪去。
「神傳是什麼？神犬是什麼？」祝童真的
養蝶神需要蝴蝶，蝶蛹也行，蝶姨給他準備了十個竹管，夠他吃一陣的了。
「我真是為你好，想害人的是你。」祝童脫下上身的衣服，又取出塊狗皮膏藥揉搓著，等膏藥發熱柔軟后，揭開肩膀上那塊狗皮膏藥；剛才就是因為右手發軟才掉進水裡，他需要儘快恢復。
祝童閉目運轉蓬麻功，內視體內各處，雙眼之間的印堂處，有個模糊的蝶影在飛舞；黑色的翅膀魅影般扇動，送出陣陣清涼。
蝶姨臉也紅了，眼波在他臉上轉兩轉，收回手臂；祝童能感覺到，這個苗族美婦人也有同樣的衝動。
湘西多山，鳳凰城更是在群山環抱之中。
天黑時，苗寨到了，下了一天的雪把山路變成銀白，的士司機死活不願連夜開回去。
十分鐘過去了，「嘣！」一聲，遠離的公路的陰影里傳出一聲，明顯是鋼弩擊發的聲音。
朵花激動得快哭了，祝童只好使出殺手鐧：「只要能儘快回到鳳凰，給你兩千塊。」
可是，祝童很懷疑這樣的美麗能持續多久，脆弱的身體怎麼能承受得起這樣的燃燒。
從他們身後的山頂上走出一個身影，在他們身邊扔下急救包，溫和的說：「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再次見面，傷的就不是兩條腿四隻手了。」
祝童清醒過來，忽忽笑兩聲，兩人之間的敵意在這一刻消失了，竟有幾點默契在蔓延，莫非是兩隻蝶神的緣故？祝童又看一眼蝶姨，她的腰肢依舊柔軟，肌膚與朵花一般細膩。
祝童仔細考慮她與黃海之間的可能性，心裏越來越沉重。也許在黃海來說，朵花更多的是一場感冒般的艷遇，在現實這副西藥面前，他早晚會退燒。
四個人已經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眼看著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包紮好傷口，互相攙扶著轉回來時的道路，姍姍而去。
「怎麼才能收回蠱蟲呢？」
「聽說過，不明白為什麼？蝶姨，我會怎麼樣？」
這樣想著，祝童擰開個竹管，倒出兩枚蝶蛹倒進嘴裏吞下，竟也感覺味道不錯。
鈔票也濕了，祝童小心的攤開；他身上帶的幾千多塊錢粘在一處，一會兒就被攤了好的一片。
「不是沒了，是飛走了，飛到你身體里一隻，我身體里一隻。」蝶姨拉開床單一角，撫摩著他祝童肩膀上的黑蝴蝶；「多漂亮的蝶神啊，你會照顧好它的；不要試圖殺死它，蝶神是永生的，你死了它也不會死。你很傻啊，本來兩隻蝶神都是你的，被你生生分離開，後
「為什麼？」
肩膀上靠著只柔軟白皙的手臂，祝童的呼吸漸漸急促，他有把這隻手臂的主人擁進懷裡蹂躪的衝動。
「你比我大不了幾歲。」祝童也蹲下身子，撩水洗臉，想借清涼的泉水澆滅身體內的燥熱。
車燈打出不到二十米就暗淡了，開車的是個年輕人；從吉首火車站接到這幾個客人後，就沒聽他們說過幾句話。四個人之間也有簡單的交談，用的是他聽不懂的語言。
紅色蝶印與黑色蝶印都美麗的令人心悸，觸鬚不規則的顫抖，任何高明的紋身師也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手藝。
這個雪夜，另一條通向鳳凰城的公路上，還有一輛汽車冒雪疾駛。
「你是第一個被神傳蠱神的男兒身，莫非你沒聽說過，養蠱的都是女人？」蝶姨脫掉繡花鞋，把雙腿探進水裡。
湘西的每一塊石頭都有故事，他早聽說過這個山口怪異，真遇上了，魂也嚇掉了大半。
朵花還是高興的樣子，唱著山歌，不時用竹篙拍打幾朵水花，似乎想快些，再快些。
黑色的蝶印替代了被剃刀劃破的傷痕，祝童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異樣，與沒受傷以前一樣。蝶姨的傷是槍傷，傷口很深，如今也痊癒了。
咦？怎麼有雙黑色的翅膀，手也變成細長的鉤子。
「你見過蝴蝶會傷害人嗎？」蝶姨送他出來上船時說；「蝴蝶蠱也是情人蠱，在成蛹前是丑毛蟲，化蝶后，對你的小情人是好事呢，她會越來越美麗。朵花十歲就種上蝶蟲，十二歲化碟，現在不是越來越漂亮了嗎？你小情人身上的蝶蟲與朵花的一樣，我就是催著它快些成長，如果殺不死它，想辦法讓它晚些破蛹就好了。」
風吹來，花枝搖動，祝童向更高處飄舞飛翔。
「朵花，今天的事不要對黃海說，他們的世界與我們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你會怎麼樣，我們女人養蠱是受罪的事。蠱神附身後，再不能有男人，也不能接近正常人，搞不好就會害人的。養蠱人是傳女不傳男，男人都是沒良心的，蠱神不喜歡。只有受到男人傷害的女人才會甘心養蠱神，才能得到神傳；想要擺脫蠱神不容易，如果找不到接受蠱神的女人，就會傳給自己的女兒。除非遇到危險才會找個男人神傳；你是男人，本來是應該大病一場，做個夢，如果能醒來就送走蠱神了。有些男人會病死，但祝由士被神傳就不會病，他們有的會殺死蠱神，有的也會被蠱神殺死。象你這樣被蝶神接受的，我聽也沒聽說過。別亂動啊。」
「該問為什麼的該是我，你為什麼要暗算我？」祝童渾身濕漉漉的
祝童迷亂的掙扎著，大地就在不遠處，但是輕盈的身體似乎毫無重量，輕盈的漂浮在花香世界里，無論怎麼努力，也接觸不到土地。
四個人手裡都端著烏黑的制式手槍，雪野中一片寂靜，擅長野外追蹤的他們，竟看不到對手躲在什麼地方。
「蝶神要養啊，它吃什麼？養蠱有什麼好處呢？」祝童暫時認命了，他認為哪個女人也不會白白養蠱，沒好處的事情誰會做呢？
「放出去就收不回來了，除非殺死它。」蝶姨抬腳穿上繡花鞋，飄一眼祝童，把砍刀踢過來；「擔心你的小情人了？本來用砍刀在她頭上砍三下，蠱蟲自然就死了；如今神傳琥珀被你毀掉，怎麼救她我也不知道了。」
小時候跟老騙子混跡江湖時，比這更恐怖噁心的東西祝童也吃過，所以吞下蝴蝶沒感到很彆扭。
「姆媽，你們說完了嗎？」朵花捧著祝童的衣服過來；「讓大哥快換上衣服吧，我們還要快些回去。」
「蝶神是最難得的蠱神，養出蠱蟲就難些。你要在放出第一隻蠱蟲后，看被放蠱的人怎麼動才知道有什麼本事，蠱蟲會告訴你的。蠱蟲隨時可以養，不想放可以喂蝶神，但每年至少要放一次，不放會得罪蝶神的。也不一定要放到人身上，狗啊牛啊都可以，最好放到豬仔身上，那就有肉吃了，豬是早晚要被殺的。你想養嗎？很容易的，啊，不容易，你是男人沒月事啊」
「已經這樣的了，再說什麼都晚了。」蝶姨終於安靜下來，走到石洞的一角拿過張床單遞過來；「脫下衣服，別凍病了；會連累我的。」轉身出去了。
祝童在微笑，合歡花瓣上也有一隻犬，紅色的細腰犬受到黑犬的感應，一口咬在花心處。
「蝴蝶沒了。」祝童看著刀柄上的琥珀，裏面空無一物。
人家只一個人，很輕鬆的就完成了一場雪地伏擊，無論是槍法還是計謀、經驗，都高明的令人心悸。
即使這樣，回去的路有一大半是祝童在開車，的士司機年紀大了，眼睛不好，多次差點把車開到山溝里。
「蝶姨，你其實不老。」祝童有些意亂情迷。
四支槍口同時對準陰影處，黑夜裡劃出四條明亮的彈線，再傳出陣清脆的槍聲。
年輕的司機還沒叫出聲，汽車已經撞進路邊的淺溝。司機喘口氣，剛慶幸總算沒出大事故，車上的四個人拉開車門躍出去，動作迅捷的使年輕人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別處好象沒什麼異樣，各項功能還正常，引導內息運轉三
祝童勉強自己靠近黑犬，黑犬有他熟悉的氣息，他希望自己被黑犬吞噬。
祝童看向肩膀上的傷口，那裡赫然印著只黑色蝴蝶。
一朵碩大的合歡花從虛無顯出，鮮麗的花瓣罩向黑犬。
轉眼間，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影，年輕的司機顫抖著拿出手機報警。
他們雖然狂妄，但還是知道死活的；技不如人，武器也不如人，又被解除了武裝，他們沒有絲毫抗拒的能力，還被這樣橫空出現的高手嚇壞了。
「你真不是祝由士，你不是。愚蠢的男人，你連神傳也不知道，你連神犬都不知道。」蝶姨鬆開捂著自己胳膊的手，那裡是被黑槍擊中的傷口，如今也印著只蝴蝶，艷紅的蝴蝶。
「汪汪！」花叢中闖入一隻狂吠的黑犬，扑打著漫天的蝴蝶。
祝童老實的脫下全身的衣服，抓起床單披在身上，只留一條內褲；他不好意思再脫了。
祝童伸出手，兩隻大大的蝴蝶就落下來，祝童欣賞一會兒蝴蝶的艷麗，送進口中。
「這是不真實的，醒來，醒來。」祝童提醒自己，他要爭奪對自己精神的控制權，儘快脫離眼前這個虛幻的世界。
清澈的潭水裡，顯出兩個身影，周圍是翩翩飛舞的群蝶。
朵花是美麗的，純潔的就如鳳凰的山水；也是單薄的，只有初中文化的她，根本不可能被黃海的家庭接受，也不可能在繁華且實際的大上海立足。
葉兒可沒這麼好的運氣，祝童從師父那裡學過些醫術，蝶姨的話不是在安慰自己就是真的無知，葉兒早已發育成熟，蝶蟲在吞噬她的精血，對於她就是毒藥。
朵花隨著蝶姨走進洞府，對祝童伸舌頭笑一笑，從角落裡取過木炭，在火盆里點然，拿過祝童的衣服烘拷著。
坐在車裡等待救援的的士司機咒罵一聲：「見鬼了，跑這麼遠路錢沒掙著，誰還在放炮？」
「為什麼？神犬顯靈啊，蝶神啊，十七年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為什麼？」蝶姨呢喃著，這次她清醒了許多，狠狠的撕下手臂上的狗皮膏藥；「你用這塊破膏藥害我。」
「神傳琥珀只有蝶神才有，你毀了一件神物。祝童，以前用這塊琥珀能治好任何被蠱蟲陷害的人，也能把別的蠱神趕走。太婆說，附近幾百里已經沒有養蠱的草蠱婆，她們都被這塊琥珀斗敗了。」
蝶姨接過砍刀旋轉幾下，卸下琥珀遞給祝童：「你拿著它去試一下，看還有用沒？我沒想害死她，只是讓她去找別的男人。誰知道她還沒經歷過男人呢？你今後可要注意些，中蝴蝶蠱的男人會很……」蝶姨到底
距離鳳凰城不遠處有道山口，在火車上提醒過祝童注意車頂的那個江湖中人，爬在路邊淺溝里等候著，手裡握著張任何風景區都能買到的短弩，白色的風衣與雪的顏色融為一體。
「蝶神蝶神，它吃的是蝴蝶啊。」蝶姨張開手，兩隻蝴蝶落到手上，被她送進嘴裏，沒經過咀嚼就吞下；「你也吃吃試試，不把蝶神餵飽了，它會折騰得你腦袋裂開的。」
百花園裡，到處是飛舞的蝴蝶，祝童也在飛翔，他品嘗過一朵又一朵的花蜜，花粉沾染到全身。
「誰能不老呢？養蠱神的女人都是辛苦的，老的就快些。傳我蝶神的太婆說：蠱神上身，夜不能寐。這些年真沒睡安穩過，我不忍心朵花也受這個罪啊。要不然……」
「為什麼？」
「知道的，大哥哥，姆媽說過的，這是連老公也要瞞著的；蠱是會把男人嚇跑的，嘻嘻。」朵花快活的笑聲在雪夜裡回蕩。
回鳳凰的路上，祝童再聞不到自己身上討厭的臭味了；還是朵花撐船，蝶姨留在山洞；女人總是吃虧的，都是得到神傳，她暫時還離不開這裏。
「養蠱的人依靠的就是身體內蠱神，這不象你們漢人的玩意兒，不需要修鍊也不需要天賦，歷來就是靠神傳一代代流傳下去。祝童啊，祝由士都懂得這個，他們才不會隨便動養蠱人的東西呢。我本來想借你的手殺死蝶神，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蝶神有靈，它不想死，也不該死啊。」
祝童拿起砍刀，摩挲著刀柄上的空琥珀：「就這麼簡單？現在怎麼辦？」
「它是怎麼進去的？難道這就是神傳？」
蝶姨邊說邊伸出暖暖的手臂，把兩隻蝴蝶印記靠在一起：「你身體里的是黑蝶神，瞧，它多美麗啊。我討厭蝶神，紅的黑的都討厭，啊！還要再熬兩年才有力氣擺脫它，不死的蝶神。」
蝶姨的腳被祝童纂在手裡，掙脫幾下就靜下來，享受著輕柔的按摩，身體軟軟的靠在石壁上。
「蝴蝶蠱是最厲害的蠱，卻還是蠱蟲，傳乘當然也要依靠神傳，那是修鍊不來的。你應該是姓祝的，名字呢？」
漫漫蝴蝶飛舞，兩人之間出現片刻的安靜，角落裡木炭燃燒的聲音傳來，蝶姨撩把潭水在臉上搓幾下，揚手甩祝童一臉水花：「小夥子，我都能做你姆媽呢。」
渾身清涼，睜開眼，祝童爬出水潭，蝴蝶依舊在身邊飛舞，他終於回到現實世界，蝶姨站在水潭邊，捂著受傷的胳膊，茫然的看著祝童：「為什麼？」
的士的燈光在拐過彎道，他拋出一把六棱鐵蒺藜，滾動在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