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半潛
六、救一命（下）
的士開動，祝童閉目養神，心裏思量著秦可強的身份；藍色玩偶是客人送的？騙人吧，以小騙子練就的眼光看來，那隻金算盤是真金的，硃筆是赤金，全手工縫製，做工如此講究的玩偶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紫金豪苑到了，祝童掏出錢包，秦可強搖頭道：「這次不收錢，先生，請別讓秦小姐太傷心，她認我做大哥了。」
葉兒的聲音從書房傳來，祝童走進去，看到自己託運過來的幾個箱子擺在地上；葉兒正在向書價上整理著他書籍。窗邊是他的旅行背包，進口貨，配上裏面的帳篷零碎，不懂行的也知道那不是尋常旅行者用的。
祝童沒說師父老騙子做了什麼，但逍雲莊主大致也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好說的事，不然祝童也不可能奪到鳳凰面具。
祝童傻呵呵的笑著，被葉兒推進衛生間，在溫水下仔細洗刷著身上每一處。
橘黃色光線滿屋，葉兒坐在大窗前，繪筆停留在畫框上。窗帘到床上用具都已換成新的，鵝黃色的格子典雅溫暖。
演戲講究真實，祝童有些喪氣的坐在木地板上：「我整理好的，全部的照片都在裏面，媽媽留下來的，上學時的，都在裏面，怎麼會丟了呢？」
「是朋友，你有我的電話，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用車也可以找我，不收你錢，只要對秦小姐好些。李先生，你現在可以下車了。」秦可強探身打開祝童這邊的車門。
「
「就你是醫生！我忘了，你總是好心的，快去洗澡，把衣服全換了。」
「朋友？」祝童疑惑了。
祝童心裏「咯噔」一下，梅蘭亭也說過這件事，但是那時他只想了一下就放到一邊；一來是不敢輕易相信梅丫頭的話，二來是想看看對方的底牌。如今這個消息散到江湖上，無論如何都要仔細面對了。
葉兒也緊張的跟著翻檢著，當然什麼也沒找到了，所謂的紅色小包根本就不存在。
「秦渺，她還好嗎？」祝童沒下車，也沒付錢。
「遇上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這到很別緻，哪裡買的？」祝童彈一下金算盤，下面吊的金玲還能發出輕鳴。
「那可不行，這幾天傳出消息，十八天前，竹道士和金佛請來的索翁達活佛在梵凈山紅雲金頂交手，結果是不分勝負，都受了不輕的傷。」
「黃海把你的行李取回來了，沉死了，怎麼那麼多書？還有啊，他說你是驢客，這些裝備都是專業級的。」
竹道士在紅雲金頂出頭攔截索翁達活佛，還受了傷，這份人情究竟是給誰的呢？
管他江湖上有什麼風雲，只要有葉兒在身邊，什麼都不重要了。
「李想，你的衣服。」
祝童拿出與師兄聯繫的電話卡，裝進三星手機。
祝童穿上睡衣，這應該是葉兒新買的，他以前可沒見過。
祝童目送周小姐的尼桑轎車離開，才走向秦
「下班時遇到個急診，搶救病人要緊，沒顧上換衣服。」祝童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他事實上沒出什麼力。
通話結束后，祝童還在想著竹道士和索翁達活佛的紅雲金頂之戰，那是多麼輝煌的一戰啊？他一邊可惜自己沒在現場，一面對自己低微的本事自卑；小騙子的心中生平第一次湧起叱吒江湖的豪情。
「藏地有高人啊，我們現在最好還是別招惹他們。」逍雲莊主有些黯然；祝童心裏暗恨曾經的師父，把本事都藏起來不教弟子，才落得七品祝門現在如此衰落，處處小心。
衛生間的門開道縫，雪白的手舉著嶄新的內衣和睡衣；祝童有把她拉進來的衝動，卻怎麼也下不了這樣的毒手，乖乖的接過來；葉兒輕笑一聲，門關上了。
祝童仰在座位上沒說話，按亮車內燈，眼睛凝視著掛在後視鏡上的玩偶。
藍色的頭髮，藍色的長袍，藍色的皮膚；玩偶是個標準的中國古代帳房先生形態，左手惦只金色算盤，右手緊握一管硃筆。
「先生去哪裡？」秦可強發動汽車，職業性的詢問客人。
祝童不說話，秦可強也不說話，專心駕駛的士滑行在車流中。
「好大方的客人，麻煩
「上海，你要來嗎？」
葉兒卻很感動的樣子，輕柔的為他脫下外衣：「救過來了？」
「這次就不去了，替我向大師兄問好。」
「師兄啊，法師沒什麼意思，現在流行活佛。」江湖刺激著小騙子，腦子靈便了；「你最好到藏區去一趟，找座喇嘛廟學幾天，最好請個活佛做招牌。我想，你應該在暗處，你現在有不少廟了，請個活佛應該沒什麼問題。你要的是香火錢，活佛要的是香火和信徒；我在川藏見過幾個活佛，有的很年輕，他們到印度掏錢買個活佛稱號，就和村長差不多。時間就是金錢啊，你越早開堂越好，在實踐中學習，總比死讀經書來的快。」
電話里驚叫一聲，二師兄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公寓內有中央空調，溫度適宜，葉兒沒穿警服，上身一件白色薄線衫，下身是灰色純棉褲，一派家居摸樣。這身裝扮祝童見過，去湘西前，在葉兒的閨房裡。
「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有照片嗎？拿來我看看，好想看看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啊。」
紫金豪苑內有兩條路可以通到他住的高層公寓，祝童現在走的是最曲折的那條，穿花叢過小橋，腳下是鵝卵石鋪就的花徑。祝童感覺到一隻無形的手，在張家界的那隻黑槍就顯出些端倪，不過到鳳凰城后再沒出現，由於葉兒，他漸漸模糊了這種感覺。
祝童只有下車，眼看著的士掉轉頭，駛進車海，消失在遠出的燈火中。
「十八天前？那時我們在鳳凰城，師兄，這和無虛和尚找上我們有聯繫嗎？」
「哼！有什麼難的？出來混誰不是為錢？活佛也是人不是佛，他如果不想走，讓他放下架子聽話就好了，你要是有幾個活佛做手下，我也跟著沾光。」
「你可以當他死了，師父已經……我把他逐出祝門了，那一百萬就給他要的，今後，我們沒師父，鳳凰面具現在我這裏。師兄，你什麼時候來拿走，轉交給師叔。」
「呀，你這裡是什麼？」葉兒看到祝童襯衣上的血跡。
「好，師弟，我找到真正的老和尚，他在教我念經；很有意思啊，經書里真有唬人的東西，今後我就是真如法師了。」
「客人送的。」秦可強還是安靜的神情，也在看玩偶。
電話通了，師兄的聲音很興奮：「師弟，你在哪裡？」
祝童根本就沒有童年，他從記事起就隨老騙子在江湖上流浪，哪裡會有什麼相片？所以，小騙子裝摩做樣的擦著眼鏡，不在意的道：「就在那個小包里，咦，我的小包呢，紅色的那個。」
葉兒放下畫筆：「喝醉了嗎？李主任。」輕盈的飄到祝童身邊，此刻，葉兒在祝童眼中有驚人的美麗，剛才的江湖雄心轟然崩塌。
「我是個司機，你可以當我是
祝童心裏急跳，鞋也沒換奔過去。
「你究竟是誰？」祝童眼裡閃出寒芒，秦可強果然不簡單，竟然知道葉兒，還說出這樣一番話，雖然是請求的語氣，卻自有威嚴。
秦可強點點頭：「秦小姐現在很好，她雖然沒有蘇小姐漂亮，也沒有蘇小姐幸運，但是她心裏只有你。你是在做遊戲，她不是。」
梵凈山距離鳳凰城不過百十里，如果說那場拚鬥與他們沒關係，騙的就是自己了；自從二百年前那場爭鬥后，衛藏布天寺隱隱就成為一品金佛的根基所在；索翁達活佛是現在布天寺的主持活佛，本事那是可想而知的厲害。祝童想，如果憑真本事，祝黃師叔八成也不是他的對手。
回到公寓內，卧室里透出燈光。
「哈哈，現在可沒功夫去那裡逍遙，年末了，我要去看大師兄，給他送些錢。師弟，你去嗎？」
葉兒撫著胸出口氣，如同妻子對晚歸的丈夫般嗔怪著：「臭死了，好大的酒味，今後不許喝這麼多了，你不是在辦公室嗎？怎麼會搶救病人？」
洗罷，果然渾身清爽，心情也清爽。
「這樣好嗎？我怕請佛容易送佛難。」逍雲莊主對小師弟的奇思妙想很感興趣，卻擔心不好收尾。
那邊，葉兒比他還著急，這是必然的了，心上人所有的照片都丟了，連父母的遺照都丟了，真是了不得的件大事！
「我見到師父了，他沒死。」祝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