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湖秀繁花
十二、傻女孩（下）
肖玉麗把三千元錢裝進皮包，精神好了很多，拉起成風就走。
老人手裡一根黑木棒，正點在成風肩頭。
人行道上，一個小夥子撞了肖玉麗一下，成風知道要糟，鑽出人群跑向傻女孩肖玉麗。
「老闆，這次我付錢好了。」成風掏處一疊鈔票，遞給小妹一張。眼光掃一下，正看到肖玉麗有些渴望的眼神。
肖玉麗身邊圍繞起一群圍觀者，有人開始撥打110、120。
肖玉麗被這一下打懵了，緊接著推倒在地，嘴裏呼叫著救命，手裡還死死纂著皮包；裏面有剛借員工的三千塊錢，還有幾家公司的欠賬單，還有手機和公司文件……那幾乎就是她的命了。
成風之所以認為肖玉麗小姐缺心眼，是因為她的男朋友周至；祝童的調查報告顯示，這幾個月天麗公司的軟體之所以滯銷，有盜版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競爭對手掌握了他們的核心技術。
事實上，天麗公司是成風考察的第三家公司，如果不是不忍心看著這個傻女孩被欺騙，成風早就離開了。在他看來，周至能把這個女孩騙的團團轉，也是個有本事的傢伙，就是太沒良心。
肖玉麗喝完果汁后，精神好一些，臉上忽然顯出片紅暈：「小徐，你看，能不能先借點錢給公司？」
如今，她是在強撐，不敢也不能再向家裡伸手。而周至，也是在那個階段偷偷扣下低一筆錢，為自己出國做準備。
成風估計，如果周至一走，女孩不自殺也要脫層皮。
「當個瘸子也不錯。」成風微笑著伸出腳：「來啊，下刀快點。大火輪欠我們一隻手，你，欠我一條命。只要我不死，你們幾個……」
「什麼話？前輩是哪位？」成風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先自矮一輩；江湖規矩，前輩高人總不好意思太為難後輩的。
「老闆，明天把盒飯錢也付了，讓人看見，會影響咱們公司形象
成風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抵抗，耳邊響著銀鈴清脆的鳴響：「叮鈴鈴……」。
「啊……天……」肖玉麗低聲呻吟一聲，頭一歪昏死過去。
肖玉麗有個富裕的家庭，從小就生活在父母和爺爺奶奶的關愛里；而周天，出身貧寒，他們的愛情一開始就不被肖雲麗父母接受。
被卸下一隻腳的痛苦，成風自問承受不起。
她為了證明自己，也為了證明自己的愛情，一畢業就和周天跑倒上海創業，開始的二十萬元是爺爺給的；去年，肖玉麗在公司情況好的時候，在上海買了套房子；到成風來的時候，每月五千多的按揭費都欠了好幾個月。
半月時間，成風混在這個碩大的電腦市場里，開始真的是做搬運工；不過，如今他已經是這家電腦公司的業務了。
肖玉麗不知道，她的男朋友雖然是個高級人才，但是根本就沒想把這個公司做好；周至如今正在辦理出國手續，最近幾個月就沒把公司的事放在心上；他在掙夠了出國留學的錢后，公司里的事幾乎什麼也不管。肖玉麗傻就傻在，認為是自己沒本事把男朋友的心血推廣出去。肖雲麗根本沒想道，出賣她和公司的，正是周至。
這是個老人，乾癟的皮膚昏暗陰澀，細長眉毛，密細的眼睛，長一付大嘴唇；花白的頭髮糾纏在一起，總有幾個月沒洗的樣子。破舊不堪的西服四處開縫，左一片右一片的，與個披風差不多。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卻沒一個人幫助她，肖玉麗尖叫著、徒勞的掙扎著，手指一涼，皮包沒了。
她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右手，這雙手曾經是她的驕傲，細嫩白皙修長；如今，食指、中指歪斜著，一串血珠滲出、滑落；從第二指節起，兩截指頭也隨著血珠滑落下去，都斷成兩節，指尖和指節。
肖玉麗過馬路時成風還在看著她，可憐著她
「噗哧。」成風裝著很意外的樣子，把嘴裏果汁噴出一些，故作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老闆。
跟著師父裝神弄鬼貫了，年輕人血氣旺，祝成風比祝童更狠也更能拋開一切；他手裡已經扣上迷幻劑，不是準備給對手用，是準備給自己用。
成風應一聲，他晚上還要去上電腦課，現在已經五點多，是該回去準備一下；特別是要找地方好好吃一頓，跟著這個傻女孩傻老闆，吃不飽飯的。
成風拍起馬屁來底稿都不用打，他知道，那個叫比爾蓋茨的傢伙是電腦城裡的最崇拜的人。
要錢註定是艱難的，周天為幾家電腦公司寫的邊緣軟體，按照合同錢早該付了，今天這一趟，肖玉麗好話說盡，人家就是四個字：抱歉，沒錢。
身後有冷風吹來，成風回頭，看到一雙艷紅的眸子，一枚銀鈴。
「兩千，兩千就可以了。」肖玉麗急切的看著成風，生怕被拒絕的樣子。
「不行，還有兩家要跑，他們欠的錢早該給了；小徐，要記得，這些人就是這樣，你不跑，他們是不會主動付錢的。」
「我不認識你，搶劫啊，警察。」
這個時候，公交車站的人是最多的。
「小子，身手不錯，借你的身體給千面獨狼帶句話。」
「不錯，我就是再嚇你，還有你，老頭子，有本事報出名號來；找上我這個小人物，還帶著怎麼一群厲害手下，您老真夠本事的。」
「謝謝，小徐，這些錢我一定會儘快還。回公司……我給你打張借條。」肖玉麗口齒不清，聲音也低下來。
「我可沒那麼想，只要度過眼前的難關，姐姐不會虧待你的。周總正在開發一個很厲害的軟體，只要能完成，怎麼就算熬出頭了。」
「肖經理，咱們是不是休息一下？」
剛才撞肖玉麗的人嘴
成風的腳力已經不錯了，那是混江湖混出來的，但跟著老闆跑一天也覺得吃不消；他很奇怪，前面這個疾步如飛的女孩，是怎麼支撐下來的？
小和尚這一腳，正踹在對方脖子下，這裏挨上一腳，就是個大漢也會昏厥過去的。
「我已經去過幾次了，他們總是說沒錢，讓再等等。」
祝童師叔給他的文件里，有這家公司的詳細資料。
女孩坐下揉著腳踝，她穿著高跟鞋，修長的小腿裸露在長裙下；只是，成風能看到，在裙裝遮蓋的地方，她的厚襪子已經開線了。
眸子幻化成一直金色蜈蚣，撲上來。
成風周圍也有幾個人，包括剛才被他踹倒的那個，手裡轉動一把輪刀，揉著肩膀道：「好小子，腳頭夠硬的，為了報答你這一腳，我要你一隻腳。」
「你看，公司這一段遇到麻煩，連累著你也跟著受罪；小徐，你相信我嗎？」
送出去三千塊錢時，小和尚還在罵自己：師叔知道自己在這樣打工、考察，一定要笑死了。
天麗公司豈止欠物業費，成風知道，銀行的催帳信就在肖玉麗那款精緻的路易·威登皮包里，他們去年的按揭買的房子，估計也快成銀行的資產了。
「我是誰？」
「走吧，休息過了，咱們把這兩家跑一遍，該過年了，欠的錢總不能再託了。」
成風現在的身份是個來上海闖世界的大專生，天知道，他連中學的門也沒進過。不過憑藉這份機靈勁和好口才，糊弄肖玉麗是足夠了。
天麗公司賬上早已經沒錢了，這幾天，成風跟著女孩都是吃盒飯；市場里送盒飯的老闆說過，如果明天再不把這個月拖欠的錢付掉，盒飯也沒得吃了。
成風摸摸腦袋，伸手撥開黑木棒：「你不敢殺我，哼！老傢伙，別
「家裡給的，肖老闆，我是跟你學本事的，錢不錢的真無所謂。」
「你還有臉叫警察？再不還錢，老子把你賣去坐台。」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成風點出三千元，遞給自己的老闆；肖雲麗原本白皙的臉上緋紅一片，那是羞澀使然，向自己收下借錢的老闆很失敗的。但是成風還是陶醉在這片緋紅里。
「任憑你說破天，今天也別想跑了。」老人黑木棒點來，小和尚咧嘴笑笑：「我知道你是誰了。」
肖玉麗還是有些警惕的，閃身讓開，把皮包緊緊抱在懷裡。
女孩叫肖玉麗，在成風看來有點缺心眼；她和男朋友都畢業於名校，來上海創業，用的多是肖玉麗家的錢。一年前，他們公司開發的一個軟體曾經賣的不錯，但是現在，這個天麗公司已經瀕臨倒閉了。
「小弟弟別怕，我不會害死你。」
但是，財不露白，繁花的上海灘不是偏僻的寺廟；成風到底年紀小，江湖經驗少，不知道在人流如梭的電腦市場里，他們剛才的舉動早被人盯上了；更沒感覺到，有兩個人已經跟著他兩天了。
成風終於跑過來，迎面攔住抓著皮包的人，喝一聲：「你找死。」飛起一腳踹過去。
「先打死我吧，我知道你的名字，這輩子，你再跑不了。」
上海太平洋數碼廣場，小和尚祝成風穿得人模狗樣的，提著貌似昂貴的冒牌文件包，亦步亦趨的緊在自己的老闆身後，那是位衣著光鮮的女孩，人家手裡的路易·威登可是真貨。
「相信，我這輩子只佩服過三個人，肖姐，你算一個。咱們公司一定會有遠大的前途的，比爾蓋茨算什麼？早晚有一天咱們會把他打趴下。」說是這樣說，心裏想的確是：你就傻吧，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他看到你就會明白的。」老人陰笑幾聲，收回黑木棒。
「是這樣，你也知道，寫字間的物業費還沒交；周總
成風的要求很低，開始去應聘時就說過，只要管吃，開多少錢是無所謂的。
「小徐，你身上的錢不少嘛。」
成風拉住肖玉麗，在拐角處的椅子上坐下，招手讓攤檔上的小妹送過來兩杯果汁。
他學的功夫比祝童差很多，對付一個小賊是足夠的。
成風記得祝童的話，不坐地鐵；擠在人群里等公交車。
另一個人從後面衝上來，手裡寒光一閃，肖玉麗挎在肩上的皮包帶斷開。
成風抓起皮包剛轉身，看到陰冷的一張面孔。
「小子，到這時候還在嚇人！」拿輪刀的手顫抖了，祝門弟子說出的話，總有些陰森森的味道。
搶包賊果然受不住，踉蹌幾下，重重摔倒在地。
四點五十分，他們走出太平洋數碼廣場，肖玉麗似乎也沒了精神，看著跟自己跑了一天的成風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去對面看看，他們代賣咱們的產品，也該給錢了。」
成風轉頭看一圈：「一個都不會死，我會把你們的魂魄困在我的腳里，每天踩個幾千次，那滋味一定很舒服。」
「我要一杯白水就行。」女孩舔一下發白的嘴唇，對送來果汁的小妹道。
但是師叔祝童說過要他混一個月，況且，他對這樣的遊戲有些迷醉；每天看著肖玉麗拚命維持一個空殼公司，未嘗不是一種學習和經驗。
「你……」
這樣的小公司在電腦城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家，除了開發自己的產品，主要是從大公司手裡接訂單，隨時都有倒閉的危險；如今天麗公司的情況是，肖玉麗每天不停的跑客戶，接些別人不想做零工，為的是盡量維持公司的運轉。為了節省薪水，連業務員都只剩成風一個了。
「要多少，我身上也不多。」
做為祝門弟子，練就一付好口才是必須的，口吃不清的根本就進不了祝門門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