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波光倒影
一、流雲（下）
「不如包車回去，還氣派些。陳主任，這樣的事他們自會操心。哦，這應該是辦公室的擅長的事，我去問問周小姐。」祝童看出來，陳依頤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女人啊，真是感性動物；祝童決定躲出去，反正在這裏也確實沒事做。
柳伊蘭和梅蘭亭同時驚叫，語氣不同，臉上的表情卻一樣。
「別那樣看我，我也是為了伊蘭姐好；如果竹道士月前就康復了，他還會留在這裏嗎？唉！人不能沒有理想，也不能太有理想。道宗已經做出選擇，也許我們應該尊重竹道宗，他雖然身上的傷還沒痊癒，道心已經堅強。這不是很好嗎？」
「沒什麼，心口疼。」祝童手正按在胸口的鳳凰面具上，敷衍一句。
「哪裡會哪樣想？我是真的想成全伊蘭姐的一片痴心，別以女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柳大姐，今後祝門有什麼事不會再麻煩蘭花姐妹。」
走了就算完了？祝童這口怨氣出不來，心裏憋悶的厲害，幾次衝動的要去見師叔祝黃，把他支應到山東小鎮去；但是思來想去，還是不忍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真的不用？」
「那可要注意了，要不要去檢查一下？」陳小姐走近，祝童才想起這裡是醫院，到心血管科做個常規就檢查很方便的。
「你……」
對把妹妹拐跑的祝童，蘇娟當然沒好臉色。
回程的路上，祝童還在懊惱自己的蠢笨，一樣的竹笛，怎麼到了自己的唇邊，會發出那樣難聽的
「真不用，唉，陳主任去忙吧，謝謝關心。」
「今天你可不能走，王院長說了，一會兒徐主任來視察，要求各科室主任必須堅守崗位。」
「你是怕我不管祝門大師兄了吧？」柳伊蘭從悲傷中解脫出來，輕輕一笑，又是迷魅眾生的蘭花妖姬。
「祝兄，此笛跟隨道士三十載，今後再無用處，就贈祝兄把玩。樂能清心，願祝兄多冷靜，凡事三思。」
台主任，哦，是台海言；祝童奇道：「蘇北不是很遠啊，他也需要做火車？」
但是，那樣的檢查是不可接受的，醫生們看到一個沒有胸部的李主任，被嚇死事小，祝童也在上海混到頭了。
「再說吧，如果真闖不過去，道士會求助祝門的。」竹道士還是沒有答應，回頭對柳伊蘭道：「柳大姐，道門不能接受山水道觀，天底下的道觀寺廟實在是太多了，沒必要再浪費金錢。」
「道宗說好了，我春節也會到湘西鳳凰城，不如現在約定，初五在紅雲金頂一會，再飲道士的竹花酒。」
周一上午，祝童走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老騙子打電話，今天，就是祝眉糾纏，他也要去見老騙子一面。
「教委徐主任，吳主任退了，他是新官，第一把火就燒到咱們醫院。」
小騙子也傲氣一回，把柳伊蘭頂的不知如何回答。
這個理由其實
陳依頤沒走，她的辦公桌也在這個房間，抿嘴一笑做到自己椅子上：「主任，您什麼時候走？」
話音未落，一道青影在碎雪園內兩個起落，系雲軒上已經沒有竹道士的影子。
祝童坐下，端起竹道士剩下的那杯茶，卻看到茶杯下壓著一截竹簡，一管青竹笛。
「哪個徐主任？」
「你？」
葉兒不要模特費，一頓豐盛的晚餐是拒絕不了的。祝童要去看梅葉筆下的葉兒，卻被葉兒和梅葉一同拒絕。朵花說，那副畫把葉兒畫的比仙女還飄逸，棒極了！
「不錯，道宗見識清絕，小子受教了。只是請問道宗，此去雲遊，有大致目的嗎？」祝童知道勸不了的，竹道士是被周半翁激發起內心的傲然之氣，不會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此時對他說什麼都是枉然。
「上海是個邊城，每年這個時候都有一千多萬人要離開；現在啊，別說火車，連汽車票都不好買。咱們確定值班計劃太晚，確實夠他為難的。」
十點辦，王覺非辦公室那邊想起寒暄聲，徐主任來了。
「你如果是君子，我們蘭花的姐妹就都是天使了。」
祝童縱身躍上系雲軒，抓住竹道士的手連連搖頭：「道宗以前傷的太重，雖然前後兩次受治，也不過只好了大半；如果不仔細
竹道士輕笑一聲：「祝兄的好意道士再拒絕就是拿捏了，山轉水轉，不見不散。梅家小妹，對梅老說一聲，道士走了。」
沒想到，老騙子竟然不接他的電話，這可把小騙子氣壞了；曾幾何時，他一心一意供養老騙子整整四年，一直在被他耍弄不說；最可氣的是把個鳳凰面具鑲嵌到自己身上，拿也拿不下來，祝門掌門這個位置，小騙子一刻也不想做。
老騙子退出江湖不容易，那樣，也許會暴露他的存在。可是，他被逐出祝門卻依舊能坐在江湖聚會的席面上，還被尊為江湖隱士，這裏面一定有陰謀啊。
祝童撇撇嘴把耳機塞上，卻真的不好走了。走個吳主任來個徐主任，教委主任上任就到海洋醫院視察，是有些不正常。
「我們確是女人，祝兄是君子嗎？」梅蘭亭點一下自己的胸口；小騙子支吾著，再不能堅持自己是君子：「也許，算是吧？」
小騙子一向不解音律，聽過竹道士幾次笛奏后，總感覺心曠神怡，卻沒想過自己去學吹笛；況且，竹道士的留言留笛的舉動本身就大有深意，有勸解的意思，也有感謝的意思。
「嘿嘿，有事說，陳主任以前可不是這樣。」昨天中午到蘇娟家吃飯，葉兒說要到外面過年；蘇娟開始不同意，經不住葉兒左說右磨，勉強答應，為他們訂了四張軟卧票；黃
「我馬上飛去重慶，就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在春節前把祝門大師兄撈出來。祝童，請你務必在初五說服道宗，治好他的傷。」柳伊蘭擦乾眼淚，站起來就要走。
「她們本來就是天使。」祝童不想和女人糾纏這樣的問題，端起竹笛流雲，拿捏半天才湊到唇邊。
祝童拿起青竹笛，入手清涼，笛身五孔，端部刻畫兩字草書：流雲。
梅老很用心的，直到黃昏前才勾勒完最後一筆；梅老說，回頭經過修飾潤色，一定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小騙子拿出凡星給的筆記，細細翻開；陳依頤看幾眼，對那些經絡、穴位的神秘東西滿頭霧水，轉身為他泡好一杯清茶。
「台主任春節也要回家，剛才我聽到他到處託人買票。」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一會兒就好。」
道家高人做事，本身就不能以常情測度；小騙子以往的作為以無愧於心為標杆，他不會去在尋常百姓和正人君子身上做生意，敲詐、欺騙的都是貪婪之徒。此刻，卻有惴惴不安的感覺。
「你到清閑，說走就走；對下屬就一點也不關心。」
「目的？」竹道士仰頭望天，祝童沒看到他有任何移動，但感覺他的目光把東西南北四處都看到了，淡然一笑；「山水之間自由玄機。紅雲金頂一戰，道士還有好些地方想不明白，也許重登高峰迴味一下。」
祝童把電話打到新錦江總台，卻被告知
竹道士感覺到語氣有些生硬，手撫柳伊蘭香肩，細聲勸解道：「伊蘭太痴了，道士真的不是為半翁前輩，他的苦心道士能理解；江湖道是太消沉了，需要警醒。道士前天去看過你選的道場，那片地方山清水秀，修起山水道觀沒得大煞風景。好在還沒動工，還是交給農家種些果樹；眾生收益，自然收益。心中有道，天底下哪裡都是道場；心中無道，縱使把道觀修到鬧市也荒涼；祝兄以為如何？」
「吱……嘶……」尖利的雜音從竹管內蹦出，柳伊蘭與梅蘭亭不堪承受這樣的噪音，雙雙落荒而逃。
柳伊蘭顧不得體面，伏在欄杆上痛哭失聲，梅蘭亭走上來，默默以手帕為她擦拭。
陳依頤進來了，看到祝童臉色不好，笑著問：「主任怎麼了？」
祝童攔住她，不好意思的說：「不必太著急，為了大師兄的事已經夠麻煩你了；我是說，如果道宗接受，勉勉強強，也許，這個，那個，我是說，可能我就能治好他。」
「周四；年三十趕到鳳凰城；已經訂好票了。」
席間，祝童虛心香梅老請教吹笛，這次得到很好的答覆，梅老表示要收他為弟子；葉兒也是很高興的樣子，說是醫生都要有些藝術氣質才完美。
「不是浪費，不是的。半翁沒有惡意，不是你想的那樣。竹君，相信我。」柳伊蘭手握欄杆，聽到竹道士拒絕接受山水道觀立即淚流滿面。特別是柳大姐這個稱呼，擺明是要與她劃開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