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路幾千
四、夜未央（下）
也許還有那個不聲不響的范西鄰；范老的病情日漸好轉，已經可以進行簡單的交流。如果范西鄰希望范老早點魂歸西天，幹掉李想……可是，這似乎太明顯了吧？
「他的目標是你的右肩。」秦可強笑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輕易放他走。」
一路上，兩人沒有交談。秦可強打了兩個電話，布置幾個人注意一輛大馬力機車去向。石旗門弟子多以的士司機的面目出現，海洋醫院又是要緊的地方，應該會結果。
「李想……他病了嗎？」葉兒急切的問。
祝童喝下三杯茶，腦子活躍，不知為什麼忽然想到秦可強的出現太過蹊蹺。
「蕭蕭，你說，我們之間有將來嗎？他說過，等福華造船的事告一段落，就回海洋醫院做醫生。」葉兒審視自己的內心，確如蕭蕭所言，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她只是被動的跟著感覺走，不敢想未來的事。前一段，祝童一直用深情的愛意和火熱的激情引領著她的感覺；她也逐漸沉醉其中。忽然之間，祝童鬆開了牽引，葉兒掉在半空，患得患失和自我保護的本能正在使她冷靜的思考。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轟鳴聲，祝童猛然警覺，快速橫移兩步離開道路。
田公子，難道是他？祝童不認為田旭洋已經徹底死心。旭陽集團正逐漸走上正軌，福華造船也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如果李想在這個時候掛掉，田旭洋不但一點嫌疑沒有，很可能會突然病愈。那樣，就能填補李想留下的空白。
這個推論如果成立，還少了關鍵一環，田旭洋需要假手外人；那個人是誰呢？
葉兒艱難的取出手機，開機，撥打祝童的手機。
「葉兒，如果你真想幫他，應該和黃警官好好談談。李主任近期很消沉，但還知道自
「想好了沒有，你認為誰是幕後黑手？」秦可強第一次踏足這裏，很快熟悉一下環境，坐在書桌前。
蕭蕭嘆息一聲，說：「葉兒，在上海街面上行走的還有幾個真人呢？誰也幫不了你，你以前勸過我，只有愛情是不夠的。李主任一顆七竅玲瓏心有八個心眼，表面看去開朗大度，卻從不肯對誰交心；你又是冰雪聰明敏感細膩，什麼事都埋在心裏。如此一對冤家遇到一處，別人怎麼幫得上忙？睡覺吧，明天好多事要忙。」
「你認為會是誰？」秦可強更關心對方的身份，雙方只交換了一招。因為要顧著祝童，他的小臂吃了點小虧；對方也不會輕鬆，被突拳擊中後背。
秦可強安靜的看著，祝童忙完，在他對面坐下，問：「秦大哥，你認為他是想要我的命，還是只想讓我受點教訓？」
祝童剛停下來，一股大力從身後襲來，把他結結實實推到在冰冷的草地上。
秦可強是想借這個人找出幕後真兇。祝童想問抓住他不是更簡單？看著秦可強篤定的姿態，明白了：秦可強已經從身手判斷出對方是現實社會的受雇者，不屬於真正的江湖人。
「蕭蕭，他是個……假的啊。」葉兒不忍心說出「騙子」二字。
「沒見過。不是紅火的人，也不是金佛的人。」秦可強扶住他；「來不及招呼了，下手有點重吧？」
水開了，沏上茶，用開水洗刷茶杯；祝童也把自己剛才想的幾種可能對秦可強全盤托出。
「做得好。」秦可強難得的誇獎道。
「應該沒想要你的命，他似乎對你沒多少了解。如果想要殺死你，
是啊，已經凌晨三點了。這個時候祝童應該在海樣醫院重症監護室的隔壁看書，他最近一直住在那裡。葉兒去過兩次，床頭確實放滿了大部頭經濟、金融方面的書籍。
江小魚又不是傻子，很清楚祝童一旦出事，他和五品清洋一定會面臨來自祝門和半個江湖道的報復。
對面傳來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對方的手機不是沒電了，就是已經關機。
「否則回怎樣？」葉兒坐起來，發現蕭蕭已然點上一支香煙。
一輛大馬力機車呼嘯而來，在安靜的海樣醫院里，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東西。
「阿西的案子也是黃海辦的。」秦可強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點笑模樣。
「我嗎，當然沒什麼辦法，但給他找了個好對手。很快，黃海就會找上他。聖麗園也許已經被改造成一個乾淨的公司，但只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迹。還記得西域毒狼嗎？也許從那時起，江小魚就開始準備收手了。」
葉兒的再也忍不住，眼淚無聲的流下來；無聲無息卻再也不肯停歇。
祝童吃力的爬起來，低聲問：「誰？」
這樣的事，對與蕭蕭來說很簡單；但對於葉兒就變成兩難的選擇。思來想去，好象祝童如今的選擇是最好的，不撕下最後一點偽裝，對大家都好。
轉到這裏，似乎又是江小魚的嫌疑最大，他們之間如果還有什麼秘密協議的話，祝童不會感到意外。直覺告訴祝童，江小魚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除非他已經做好潛逃的一切準備。至少在上海商界，還沒有傳出任何與聖麗園集團有關的資產轉移信息。
「可是，我有個問題。秦大哥，你最近一直在保護我嗎？」
祝童想著
蕭蕭也不知道怎麼勸更好，說：「葉兒，如果你喜歡錢的話，這件事很簡單。如果你相信愛情的話，也會少很多煩惱。」
只是，隨之而來的問題又來了。兩人畢竟曾經是親密的戀人，隔著一層虛偽的面具親熱，似乎味道很差的樣子。她曾經很擔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忍受這樣的親吻和愛撫，甚至更進一步……
是啊，如果江小魚就此洗手，專心在上海商場上混，有什麼辦法指控他曾經是毒品大玩家？
可能的人選並不多，江小魚的嫌疑最大，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不能用恩怨來描述。可是，這個時候動手，似乎不是江小魚的性格。
從門口到重症監護室要穿過大半個醫院，寒風吹得景觀數蕭瑟作響，涼氣浸骨。祝童豎起衣領加快腳步。腦子裡想象著申宗玄和Della如今在做什麼。
「我想，你們之間應該有一次坦誠的交流。」蕭蕭曉得葉兒不善於傾訴，自顧自分析著當前的情況；「你還愛著他，即使知道了他的過去，依舊捨棄不了這段感情。他如果不在意你就不會回到上海，我能看得出，他一直在忍；為了你，承受了太多的責任。現在的問題是，你還沒下定決心。他嗎，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態面對你。」
「沒辦法確定，可能的人太多。」祝童關上窗戶，就拿起茶壺清洗一回，灌上水在炭爐上燒著。
在她心裏，祝童一直都是那麼堅強而獨立；有什麼事都習慣自己承受。他冬天不會穿太厚的衣服，好象從不怕冷。可是現在，他卻讓蕭蕭去買保暖的衣服，這都是她這個女朋友應該操心的事啊。
公寓里幾天沒通風，
葉兒睡不著了，也不想連累蕭蕭也不能休息，只好躺下，用被子蓋住頭。
「上次聽你說，在調查江小魚，有什麼結果嗎？」
他回頭看去，只見秦可強背對著他捂住手腕，另一邊，一個黑影已經跳上機車呼嘯而去。
「嗯。」葉兒低低的應一聲。
「李主任讓我給他買了兩套保暖內衣，他還要一件厚毛衣，他最近的氣色不太好。」
祝童這時還沒睡，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後，楊輝開車送他返回海樣醫院。
「跟我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祝童引著秦可強走向單身公寓。
還有就是史密斯，李想出事最大的收益者應該是他。但是，史密斯是大玩家，不到迫不得已不會使出這樣的招數。
蕭蕭按滅床頭燈，房間里陷入深深的黑暗。
祝童推開窗戶，猛烈的冷風吹進來，帶來了新鮮空氣，也帶走了溫暖。
「你沒感覺到，他現在的身體有問題嗎？」
「我知道，你一直都覺得我腦子裡只有錢，缺心眼是吧。可是葉兒，上海真有傻瓜嗎？」
還有歐陽小姐，臨走時……
「他現在哪裡？」葉兒開始穿衣服。
「棒球棒打在這裏也會要命啊。」祝童摸著自己的後腦勺。
回到上海后，葉兒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祝童最近表現的很克制，甚少有與葉兒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即使交談，也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態度。
西域毒狼阿西的死，可算是祝童和江小魚聯手的結果，黃海只是具體執行的工具。秦可強很清楚被黃海盯上代表著什麼，聖麗園以往的一切都會被調查，特別是資金往來。那麼大筆的資金一定會有跡可循，王覺非的金融小組有足夠的許可權給黃海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
太晚了，祝童在門口下
祝童貪婪的喝下杯中茶，身上暖和了些，腦子卻亂了。
「不如放手吧，葉兒，我知道你很難原諒欺騙，無論是否有理由。沒有了你，李主任一定會比現在更好。你知道他面對的都是些什麼人，我認為，你們分開一段更好。現實就這麼殘酷，主任沒有時間承受你這樣的愛情。你如今的狀態非但幫不上他，很可能正在毀掉他。他的時間比黃金還寶貴，除非你能在明天清晨之前做出選擇。」
緊接著，身邊響起一串拳腳碰撞聲。
「還好，我又不是紙糊的。謝謝秦大哥。」祝童舒展一下四肢，他的感覺有點遲鈍；今天又喝了不少酒。
秦可強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生硬，說：「你現在的身體，需要保護。」
夜遊浦江？祝童不以為他們有如此雅興。一會兒可能要見到范西鄰，他如知道在上海的某個隱秘角落裡，自己的愛妻可能正在製造一頂進口綠帽子，會不會……
蕭蕭很含蓄的告訴葉兒自己已經知道李想的身份，還說，李主任這幾天之所以躲著她，是因為猜到她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蕭蕭跳下床拉住她，勸道：「都幾點了？李主任不會有事的。你現在去只會耽誤他休息。主任讓我給他準備了好多書，說是要充電；他每天都要讀完一本書才休息。白天，旭陽集團還有一大攤子事要他操心。」
幽幽閃爍的紅點，照不到蕭蕭的表情。葉兒看著淹沒在黑暗裡的閨中密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暫時沒什麼進展，他最近很安靜，沒有任何動作。」秦可強接過一杯茶，放在唇邊啜一口；「好茶。祝童，如果江小魚就此洗手不幹，你有什麼辦法？」
「我覺得，你應該對李主任多點體貼。」蕭蕭忍不住又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