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路幾千
五、傳奇（下）
「別喝酒，我等你電話。晚上，我們好好談談好嗎？」葉兒睜大眼睛，期盼著祝童的回答。
「算啦吧，福華即使與MTK船務公司合作，在世界造船業來說充其量也不過是二流偏上貨色；它從什麼地方起跳都不可能超越那些被各國政府重重保護的大船廠。我想，史密斯先生今天不是要和我講道理的吧？」
程震疆的十個人組最後名單今天上午才最後確定，祝童給出的薪水雖然不算高，比起他們在別處能找到的工作強太多了。
「只要葉兒喜歡，就好。」祝童摸摸圍巾，手感豐厚體貼柔軟；心裏暖出一片柔情。葉兒憔悴了，臉色白的不見血絲。
關於資金投入方面，雙方的出資比例為四比六；如果按照預計的十五億美金一期建設資金的話，MTK船務公司必須準備九億美金，而旭陽集團需要投入六億。
至於旭陽集團的股份損失，目前看來只能暫時承認失敗；誰讓史密斯假手別人持有旭陽集團的股份呢？
祝童的要求是，MTK船務公司在與旭陽集團成立合資公司的股份，不能超過百分之三十。並且，是全方位合作，不能有諸如技術使用費或轉讓費之類的附加條款。
「在什麼情況下，我們的談判才可能重新開始。」史密斯壓下火氣，進入真正的溝通階段。
「這是赤裸的掠奪，你們沒權利侵害股東的利益；是違法行為。」史密斯在旭陽集團有一定的股份，在股市上持有大量的股票。
蕭蕭推門進來：「主任，時間不早了，您該走了。」
祝童給出的條件至少讓大家有個討價還價的基礎，史密斯首先要聽取溫格的建議，衡量對方的底線在哪裡；還要徵詢松井平志和藍湛江的意見。
「無論多晚我都等你，我一會兒去公寓。」葉兒低下頭，低沉而堅決的說；說完，就逃跑似的離開了。
史密斯不再抱怨，溫格先生說，李主任可算是位具有中國特色的「潑皮無賴」；如果他感覺不爽，誰的面子都沒用。國際通用的商業準則甚至法律，在他眼裡都可用四個字來描述：僅供參考。
祝童已經決定暫時冷卻葉兒的關係。他獃獃的看著葉兒剛離開的房門發愣，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出口。他寧願自己從未與她相愛過也不願看到她傷心，只希望她還能像以前那樣美麗快樂，還能如那個站在十月陽光下的女警官般，自信幸福又光彩照人。
史密斯眼看著白紙在眼前化為灰燼，無奈的告辭了。如果接受這個條件，雖然損失不少，但多少還有得賺。在內部，他已經感受到來自松井平志和藍湛江的強大壓力。松井平志甚至威脅他說，如果不在兩個月內完成與旭陽集團的談判，他將退出MTK船務公司；或者，收購史密斯擁有的股份。
更艱苦的談判在後面呢，史密斯早晚會識破韓國人的真正用意，那時，真正的交鋒才會開始。他馬上要去見另兩個大玩家：萬家生佛。
「不會，你們只是少賺一點而已。」祝童當然不承認自己是訛詐，雖然近似；「我知道，史密斯先生下一步的計劃是，將福華造船在新加坡或美國上市。你們擅長做的事情我們不會有太多的干涉。可是，我最後一個條件是，福華造船必須在上海上市。」
維繫這段感情，對他們雙方來說已經不只是內心的折磨，危險隨時可能出現在葉兒和蘇娟一家身邊。祝童不知道，如果那種情
「從投資上考慮，我更傾向與他們。福華造船能因此節省下至少一半建設資金。有了這筆錢，福華造船董事會可以去收購別的船廠，可以去購買技術。主動權在我們手裡。如果按照您的意願，與MTK船務公司合作，我們能得到什麼呢？控股權在你們手裡，旭陽集團傾注全部資金不說，還必須背上沉重的債務。我看不出這樣的一步到位對旭陽集團有多少好處。如果與韓國人合作，福華造船固然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那正是今後進步的起點。」
「好看嗎？」葉兒歪著頭打量著。
一周前，福華造船聯絡處門前除了漂亮溫柔的前台小姐，還多了兩位保鏢。
「史密斯先生，首先要確定，浪費時間的不是我們，而是MTK船務公司。是你們首先至雙方的利益於不顧，去和別的人勾三搭四。中國有句古話，做得初一就別怪人家做出十五。對不起，可能如此深奧的東西對您的理解能力是個考驗。不過沒什麼， MTK船務公司當然是我們的選擇之一。但是，如果史密斯先生把韓國TWB造船企業和重宇造船稱為垃圾的話，我認為對我們的談判沒什麼好處。我的任務是籌建一個具有發展潛力和一定技術先進性的福華造船；從技術上說，MTK船務公司也許有些許的優勢，但還沒達到你認為的那個高度。韓國人沒有你們那樣的胃口，他們要求的股份比例只有你們的一半。」
祝童出面已經和董事會成員達成補償協議，這項提議案一定會在下一個董事會上通過。受損失的是非董事會成員股東，打
祝童拍著程震疆的肩膀，說：「用不著，改天，我請兄弟們吃喝玩樂。」
彭湖從財務室走出來，跟在祝童身後。
祝童宣布的這項建議案，陳依頤和華商銀行等於不出一分錢就得到旭陽集團各百分之十的股份，確是明目張胆的稀釋股東股份的行為，前提是那批百分之十的無主股份。只不過，陳依頤背後有華商銀行支持，這些股份將抵押給華商銀行，釋放一大筆資金出來。
史密斯終於坐不住了，之前他數次要求與李主任見面，但出面的都是吳瞻銘吳主任。
葉兒走進來，捧著一條長長的羊絨圍巾。
史密斯接過紙仔細看著，祝童如今的表現已經是一位深諳談判技巧的老手了。為了不落口實，他甚至不把提出的條件用語言陳述，而選擇了古老卻有效的筆談。
祝童說完了，史密斯馬上站起來：「不是那樣，不應該那樣理解。福華造船不屬於某個人，它將成為一家在國際船舶工業中有影響的大企業。你不能讓它在一個很低的台階上起跳，很自私。」
「我認為，福華造船聯絡處和韓國人的談判浪費了大家太多的時間，我們應該儘快回到談判桌前。MTK船務公司擁有福華需要的所有東西，韓國人的技術、設備和經驗都是垃圾。」
小夥子們都比較滿意，他們來自鄉下，經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退役后沒有門路進入公檢法部門，能進入福華造船，對他們來說是難得的機會。
最近一段時
「哈，我最近太忙了，對不住了，請坐。」祝童看看房間里新買的紅木座鐘，說；「您還有四十分鐘，我六點鐘還有個約會。」
史密斯在一直等到四點四十分才走進李主任的辦公室，抱怨道：「李主任，您的時間概念有問題，浪費了我很多時間。」
上午的時間祝童要在海洋醫院為一位神秘的老人治病，午後返回金茂大廈。李主任首先召開全體會議，對前一段的工作做個總結。該表揚的表揚，該獎勵的獎勵，該點名批評的就批評，這也需要不少時間。
程震疆從另一個房間走出來，臉攔住路說：「李主任，需要我帶兩個兄弟一起去嗎？」門前還有兩位精神抖擻的年輕人。
「這是訛詐！」史密斯拍打著紙張；「如果按照這個條件，我們將無利可圖。」
最近一段時間，他把自己的行程排的滿滿的，甚至很少到金茂的辦公室來，正有逃避的意思。可是，葉兒等不了，她承受不住了。
「史密斯先生，我身上的壓力也很大啊。」祝童抽出堡獅龍金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幾行字；「只有在這個框架下，我們的談判才有可能繼續進行。您應該理解，如果福華造船啟動與MTK船務公司的談判，韓國人那邊勢必會有所考慮。所以，這張紙您只能在這裏看，不能帶出房間。在外界，您無論說什麼，我都將不會承認。」
「史密斯先生，我看，這次談話到此結束吧。條件嗎就是
「還有一件事，陳依頤小姐讓我轉告史密斯先生，您所持有的旭陽集團的股份和股票，將在本月有所變化。如果您留意新聞的話，旭陽集團為了迎接福華造船項目，正在進行內部整合。董事會將提出一項建議案，支持陳依頤小姐和華商銀行共同出資增持兩成的股份。」
葉兒的財務室就在隔壁，祝童沒有向裏面看，他能感覺到葉兒憂鬱的目光。
嘉雪花園嘉年華會後，祝童總算答應了史密斯的要求。
「李想，外面天冷，帶著它。你最近氣色不好，要注意身體啊。」
送走史密斯，祝童的心情一點也沒有因為這表面的勝利而有所好轉。
「我們走。」祝童拉拉圍巾走出辦公室。
地點還是在金茂大廈，福華造船籌備處李主任辦公室；時間被確定為下午四點左右。
史密斯兩眼冒火，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很想一把掐死眼前這個討厭的「李主任」的。按照田公子與他們達成的協議，福華造船的上市工作將有史密斯他們全權操作，這也是一樁收益豐厚的買賣，可是現在……
也就是說，如果感覺對他有利，規則和法律都是好東西；如果那些東西對他構成障礙或約束，李主任會想盡一切辦法繞開那些框框。在這一點上，史密斯也有同樣的習慣。可是，這裡是中國上海，人家有主場之利。
「我……盡量吧。葉兒，今天的客人很特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祝童猶豫一下，婉轉的拒絕了。他不敢直面這樣的談話。
祝童任憑葉兒把深灰色圍巾繞在脖子上，呼吸急促，不知說些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