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運籌（下）

梅老拿出只小瓷瓶遞給葉兒：「這是昨天一位朋友從武當帶來的新茶，雨前毛峰。葉兒替我泡茶，今天就是忙一夜，也要為把我們葉兒最美的姿態畫出來。」

還有人在質疑蘇警官的主管機關，作為槍支的監管單位，竟然允許下屬在不該配槍的時候配槍，無論如何解釋，其行為本身已經對社會大眾的公共安全形成的威脅。

葉兒沒說話，拿起茶壺到外面取水。

「李先生和井池雪美小姐訂婚……」梅葉大吃一驚，很快就拉起葉兒的手：「葉兒，你還好吧？」

祝童撥通了秦可強的電話，撥通了私家偵探戴毛子的電話，台海言也被迫離開防盜軟體的崗位，按照老闆的指示投入一個充滿風險而刺激的世界。

此前，因為有充分的人證物證和驗屍報告，對葉兒的審查只在相當程度上進行，基本上等於走個過場。

上午，他讓蕭蕭轉告無聊大師的話純屬推脫，當時，他正在和忙活這件事。

緊接著，另一份驗屍報告出來了，署名是武漢一所高校附屬醫院的法醫教授許天繼，教授頭銜，在學界有一定的影響力。

「馬老，您替葉兒姐畫一張畫，一定要把她畫得比仙子還美麗。我就把它當成禮物送給他們。哼！看他後悔不？」

對手是誰才是關鍵所在。

「首長是要給他點警告？」黃海興奮起來。

「你那邊有什麼進展嗎？」王向幀問。

「誰說您老眼昏花，我看啊，您老比上次見還年輕了幾歲呢？」朵花撒嬌樣的笑著，扯扯梅老的鬍鬚，說：「我明天要去日本，梅老，您就用這隻筆隨便畫幾下。大哥要和井池雪美小姐訂婚，我想不出送他們什麼東西。真氣人，他們怎麼能做那樣的事！」

「不只是他。」王向幀悠悠然；「謝家送來的資料有點眉目了，離開上海之前，你可以選兩個不大不小的轉交給上海警方。」

祝童用了一個小時才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完，也明白了葉兒這幾天在承受著什麼樣的壓力。

按照規定，警官下班后要配槍交回，並登記入庫。蘇警官能在下班后，並且在出席一個商務酒會的時候佩戴槍支，證明她自身紀律觀念淡薄；還是向小了說是，往大了說，簡直是自由散漫草菅人命。

江臨的生前工友說，他到上海打工已經一年了，時常看到江臨在晚飯後到黃浦江游泳。白天要工作，只能在晚上。有人推測，也許是因為那場大霧，讓正在游泳的江臨感到驚慌，正好「東海騎士」號經過，為了自救，江臨才不得已爬上游輪暫時休息。沒想到，這次偶然中的必然造成了一場悲劇，江臨被美麗的且喝了酒的警官當場開槍幹掉了。

井池雪美一直陪在他身邊，也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她想說點酸酸的話，看到祝童臉色鐵青就換了口氣：「先生，需要我打電話替蘇小姐證明嗎？她那天晚上沒有喝酒啊。」

「人家一直很忙，這不是來看師傅了嗎？」葉兒奉上一隻綉匣；「朵花妹妹給您選了只湖筆，晚上留下來陪您吃飯，該滿意了吧？」

比起福華造船這樣投資以億計的事，祝童關注的真是再小不過的事了。

梅葉把她們讓進系雲軒，不滿地說：「我這裏已經寂寞很久了。」

王向幀說一個人在資本市場上會走彎路，他就一定要遇到點麻煩。

據說，死亡者家屬當初就不認可公安機關做出的驗屍報告，在案發一周內委託許天繼教授親赴上海，在公證機關監督下做出對屍體進行了二次檢驗。所以才會有這份結論迥異的驗屍報告。

「我準備明天去新疆，當地邊防緝毒剛傳來協查消息，證實有一條或多條從境外到南疆的毒品走私通道。可是，那些毒品進入南疆就消失了，他們沒有查到毒品的運輸渠道，也找不到這些毒品在當地銷售的痕迹。我準備去正面接觸一下聖麗園公司在南疆的原料基地，讓余小江動起來才會露出破綻。洗錢雖然風險小，比起毒品來說利潤不夠大。我們懷疑，在上海或周邊地區，余小江另有一家公司在繼續從事毒品走私生意。」

可是，就在祝童出國到日本的當天，有人把這份驗屍報告公布到一個司法專業論壇，並且詳細介紹了案發當時的大概過程。

「滿意，能看到你們我就滿意了。」梅葉接過綉匣，打開：「老夫老眼昏花，用不了這麼好的筆了。」

至於江臨為什麼會在黃浦江中，並且出現在一艘行駛中的豪華游輪上？死者家屬的解釋是：江臨生長在嘉陵江邊，從小就喜歡游泳，無論春夏秋冬，每天都堅持至少游泳半小時。

王向幀點點頭：「你能這樣考慮問題很好，但你的理解有偏差。資本市場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金融大鱷們一筆投資的利潤，夠全世界的毒販幹上幾年，並且風險更小。我同意你的判斷，余小江是個很小心的人，不會輕易放棄一樁賺錢的生意。他剛介入上海的資本市場，開始肯定會走一些彎路，一旦資金緊張就會想起從前的老套路。」

碎雪園幽靜的小路並不算長，隨處可見墮落的花瓣；風吹來，空氣中就蕩漾出竹葉的清香。

「那可不成，人家是喜事。」葉兒嗔道，殘留在眉間的落寞總在泄露她內心的秘密。

死者的身份已經被查明，某人透露出一份資料，死者叫江臨，是從重慶郊區江家村來滬務工人員；生前在聖麗園集團公司擔任倉庫保管。

祝童揉揉眼睛，望著窗外高大的楓樹發獃。

後來台海言放出了那批艷照，與廣大網民一樣，論壇內的人被另一個更刺激的事件所吸引，不再關注槍擊事件。

因為葉兒的身份特別，于黃浦江遊艇槍擊案相關的信息都被嚴格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開槍的是誰。

「正要找您彙報。已經把聖麗園集團鎖定為重點嫌疑對象，經過調查，余小江似乎已經停止直接從事毒品走私，聖麗園上海部分只從事正當業務。可是，他們的資金往來有很大的問題；與同類公司比較，聖麗園集團的利潤要高出三倍。綜合國際刑警組織提供的資料顯示，聖麗園集團在墨西哥的客戶公司很可以，其兩位大股東也有毒品走私嫌疑。可以初步斷定，有人利用聖麗園集團把大量的毒資變成合法的投資。余小江近期在資本市場上很活躍，正在謀求收購一家上市公司。」

他打電話時，井池雪美很知趣的離開房間，到園子里欣賞櫻花。

緊接著，有人說槍案發生時，蘇警官很可能處於醉酒狀態；至少，她當時喝酒了。一位神通廣大的人還找來了上海警方的審查記錄與在場的侍者證明，那場商務聚會其實是一個酒會，現場提供了多種中外名酒。蘇警官開槍時，酒會已經臨近結束。

下午四點，葉兒與朵花一道來到碎雪園。

「是。」黃海退出辦公室，王向幀要反擊了。

好在，那個論壇的影響力有限，只是一個司法系統內部的人八卦和交流討論的小地方。

同一時間，日本京都九津山莊的楓盧內，祝童正在策劃另一件「小事」。

在那個小圈子裡發布消息，人家是在為下一步行動預熱，是在準備資料和尋找更多的線索以及法律依據，也是警告。可嘆，那些自以為是的專業人士、內部人士都被利用了。更可悲的是，出沒那個論壇上出沒的上海警方人員，在有意無意的對外泄露案情細節。

最後，祝童撥通了武漢某高校電話，許天繼正是該高校的教授。

「姑娘，請留步。」

「難度不小啊，聖麗園是納稅大戶，有正當的貨物出口渠道。我們不能以人家利潤偏高就懷疑人家，要有確切的證據。你有什麼計劃嗎？」

許天繼教授認為，死者中槍的部位在胸前，子彈從側後方射入，穿透右肺最終停留在胸隔膜處。許天繼的驗屍報告把死者的死亡原因確定為，子彈在體內運行過程中破壞了包括一條主動脈和多條血管，造成胸腔大面積積血。且子彈穿透胸隔膜，造成胸腔與腹腔聯通，從而加速了病人的死亡過程。他說，這樣的病人，即使在最短時間內送進醫院，接受最專業的外科手術，也只有百分之一的生存可能。

葉兒望向發聲處，啊的一聲。

那天晚上葉兒喝酒了嗎？祝童想了想，似乎……他很快就離開被井池雪美帶偏的思路，問題的關鍵根本就不在此，糾纏這些細節問題，對己方沒有絲毫好處；那正是對手希望的局面。

梅花樹下佇立一位素衣夫人，不正是為她治病的神醫嗎？

「他們訂婚我能有什麼？我去日本是為了工作。」葉兒強笑著。

在某些人的刻意操縱下，對警官開槍致死人命案的質疑很快深入到一定的程度。有人開始連續爆料，說蘇警官當時在參加一個商務聚會，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配槍的合法性很值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