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醉亦難
十、分拆（下）
「上帝作證，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史密斯著急的辯解著。
「尋求保護，向井池家族尋求保護，是您唯一的選擇。」祝童冷冷說。
「如果是出於這個原因的話，我不得不說，雷曼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紳士。他沒有什麼特別嗜好，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要知道，他的選區是一個保守的白人選區。良好的形象是當選的必要條件。雖然有過一些傳聞，當然，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在上海嗎？」
「那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它鼓勵貪婪，獎勵自私。貪婪和自私是人類的本性，追求自由也是人類的本性，二者結合起來，就是對他人的無限侵害，是人類的災難。我這樣說，史密斯先生認為可以成立嗎？」祝童笑眯眯的問。
松井平志點點頭，事情就這樣定了。祝童想，自己這次八成得不到什麼好處了。早知如此，應該早一點討論費用問題，至少在確定股份之前、「沒問題，史密斯先生，為了今後能更好合作五百萬是小錢。你還有一個小問題需要解決。」祝童與史密斯對飲一杯后，說。
松井平志自問把自己放到史密斯的位置上，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囂張。如果他坐在祝童的位置上，松井平志不會有用如此的手段把優勢變成勝勢。此前，兩人在暗地下做過太多的手腳，一個應對不好就是一敗塗地的結局；那樣的手段，他就是能想到，也做不來。
松井平志開口了；「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制度，是雷曼先生。」
「是，我要再喝一杯。」
「上帝是誰？對不起，我不認識他。」祝童冷笑一聲；「獎品實在是太豐厚了，以至於我自己都想砸鍋賣鐵買下這些股份。如果你需要一個對賭協議的話，我認為百分之五維持不變，但是獎品只能是百分之一。我再讓一步，如果您贏了，合聯船舶將得到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輸了，只能拿著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去開董事會。這樣比較公平吧？」
「什麼問題，我認為完全沒有問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雷曼先生。」史密斯嘿嘿笑著，有點傻的樣子。
「必須在上海。」
「我不關心十年以前的事。雷曼先生也許是和好人，可是大部分情況下，好人的定義都是片面的。比如說他對自己的家庭來說是個好人，對他的競爭對手來說，就是個十足的壞蛋。雷曼是參議員，也許對美國來說他是個好人，可是有些國家會把他當成惡棍。哦，他是個白人……瞧，好與壞就是如此的奇妙。幾天前，我在史密斯先生眼裡應該不會如此親切吧。平志君，你們認為那些對扔原子彈的傢伙是天使還是魔鬼？」祝童的眼光忽然變得篤定問沉穩。對於他來
史密斯的酒醒了一半，他眨著藍眼睛，苦惱看著兩位亞洲青年。
「可是，雷曼先生認為，中國不應該太強大。」史密斯看著祝童，心裏想：雷曼先生也許是對的。
「我認為，應該按福華造船的股份比例分攤。」史密斯很敏感。
「雷曼先生很厲害，他是共和黨資深參議員，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場主義。李先生，我認為他對中國懷有敵意。從他進入這次生意開始，雷曼先生就在拖慢我們的步伐。」
「你怎麼看呢？戰爭讓人瘋狂。」松井平志答非所問。
現階段，福華造船已經把他和史密斯、松井平志三個人牢牢的栓成一個利益共同體。
「我認為……」史密斯尷尬的握緊又放鬆拳頭，「金錢代表絕對的權利。」
「我是說，雷曼先生是位白人之上主義者。」史密斯有點不好意思；「老虎伍茲是個黑人，在雷曼先生看來，和一個黑人坐在同一張餐桌，是對他的侮辱。」
「請說的清楚點，你的表達方式可以再直接一些。」祝童依舊聽不懂。
「老虎伍茲，一個著名的高爾夫球星。」松井平志補充道。
「自由市場經濟是……官方定義是，在此種經濟類型中沒有政府參与，由經濟系統中的個人或公司做出與自身有關的所有經濟決策。這是一種經濟框架，他們認為，自由市場經濟是不需要昂貴和複雜的官僚機構來協調做出經濟決策，市場機制能對變化
「因為他要砸我們的飯碗。」祝童耐心的安撫著史密斯。
「不錯，雷曼先生喜歡老虎伍茲，可是，他只喜歡和老虎打球，從來不會和伍茲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史密斯又說。
「老虎？」祝童不解。
松井平志站起來，嚴肅的說：「我們很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麼會來到日本？井池家族一向很保守也很低調，是什麼讓你認為，你可以得到井池家族的控制權？」
「史密斯先生，您擅長分拆。如果有一家公司，我是說一家大公司。如果你分拆一個這樣的公司，會從哪裡下第一刀？」
「所以啊，我才認為他是個偽君子。只不過，只不過這個偽君子比較大……」
「明白了，你剛才說雷曼先生信奉什麼？」
剛才他一直沒插嘴，看著祝童和史密斯令人眼花繚亂的唇槍舌戰，很是加了三分小心，這兩個人哪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那麼，史密斯先生理解的自由市場經濟是什麼？」
「任何一個人，都是有手有眼有嘴巴，還有胯下的那玩意兒以及好多有用無用的東西。」祝童換用英語，目光銳利；「瞧，這些東西組成了一個人。請別誤會，我並不是個屠夫。雷曼先生也是個人，他這個人都是由什麼構成的呢？參議員是一個，同時，他應該是一個有錢人，還是一個令人尊重的環保主義者。他的有多少錢？也就是財務問題。一家大企業最怕遇到什麼？當然是財務危機……史密斯先生，您在聽嗎？」
「拿出誠意來。」祝童拍拍松井平志的肩膀。
「戰爭是大遊戲啊，沒幾個人能玩得起。為了雷曼先生，我需要一大筆錢，大概五百萬美金。史密斯先生，平志君，我認為這筆錢應該由我們三個負擔。」祝童起身到外面又拿來一瓶烈性酒，桌上的那瓶已經被喝光了，他和史密斯都對清淡的日本酒沒什麼興趣。
「他喜歡什麼？女人？雷曼先生是不是同性戀？」祝童又問。
「雷曼先生既然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場主義，我認為，他根本就不該強迫日本政府對合聯船舶施壓。福華造船完全是一個合法的經濟行為。」祝童說。
「是您的安全問題，您至少要活到雷曼先生倒霉那一天。」
「他有什麼弱點，或者愛好？」
「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也很理智。」史密斯皺著眉頭；「雷曼先生唯一的愛好就是打高爾夫球，他喜歡老虎。」
「看來，我已經別無選擇了。」史密斯很遺憾的嘆息一聲。
「我們有自己的規則。」史密斯不滿的說。
「我該怎麼辦？」
「正常的市場經濟活動，應該如何準確定義？」祝童追問道。
「我們可以乾杯了嗎？」松井平志舉起酒杯。
「雷曼先生信奉保守的自由市場主義，他認為政府不應該對正常的市場經濟活動有任何干涉。」
「啊，您要分拆雷曼先生？」史密斯嘴張得比鱷魚還要大。這是個狂人，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他竟然……
「從明天開始，我們在談判桌上表現得要認真點。你可以就懲罰條款盡情發揮，我會做出適當讓步。
「我……親愛的朋友們，我該如何做，你們才會保護我的安全？」
「也好，我們先談談該如何對付雷曼先生。」祝童做出無奈的樣子，這個難題早晚要解決。
「您真是個難纏的對手。」史密斯沮喪的低下頭。
「對於雷曼先生，史密斯，你有多少了解？」祝童問。
祝童很敏感的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史密斯在私募市場有豐厚的人脈，他贏得賭局的機會比祝童高出至少一倍。如果獎品是百分之三，他完全可以在私底下搞出不少花樣來。祝童的底線是給予合聯船舶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現在，當然不會如此大方了；每一點讓步都代表著億萬美金。
「你為什麼會關心如此私人的問題？」史密斯不耐煩的說，他喝了不少酒，有點醉了。
「雷曼先生要來了。」史密斯想起身上的壓力和將要面臨的危險，神色黯然。在離開日本之前，他必須繼續與漢密爾頓勛爵和那個彼得虛與委蛇，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
三隻酒杯輕輕相碰，「叮」的一聲，就如杯中蕩漾的清澈液體，舒心悅目而香醇。
終於，低下頭說：「在那個計劃中，我也只是執行人。」
史密斯和松井平志對視一眼，祝童的語言忽然變成漢語，眼光開始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可看他嘴角若隱若現的笑紋，和眼裡閃現的東西，應該不是什麼好玩意兒。